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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缘】职场重逢基本法3-4
【祈缘】职场重逢基本法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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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大概率周更，一点现pa破镜重圆办公室恋情，比较无厘头，除人设外的一切设定均为文章服务，没什么家国大义救济天下苍生的格局，纯纯小情侣小打小闹谈恋爱~ *因剧情需要将会有其余CP出场，都是官配请各位按需食用，无官配角色间均为cb 7 一转眼，月度考核的时间就要到了。考核当天上午，祝缘一边看着底下人交上来的选品发愁，一边安排着晚上与品牌方的应酬，险些一个人分成两个人忙。 她翻看着对方交上来的选品表格，贵妃同款泡脚桶，玄都观赵真人定情红绳，大都督亲自养殖的玫瑰花盆栽……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份表格祝缘本该在三天前就要收到，只不过负责这份工作的员工态度十分漫不经心，言语之中透露着自己是哪门子来的关系户，或许也是从那边打听到了祝缘是个职场新人领导，出言颇为不逊。 祝缘本来就因为合作了很久的品牌方突然要求提价而心烦，看到他的态度更是火冒三丈，回了句“别以为你自己很厉害哟^^有得是人治你”就把手机丢到了一旁。 能留下这么多卧龙凤雏，祝缘也隐隐能猜到上一任市场经理的工作能力了，能在这样一位领导手底下留这么久也是一种奇迹。难怪这公司这么急需一个新的市场经理，甚至内部找不到一个能稍微胜任这个岗位的人，不惜冒险去招聘市场淘一个。 职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生态系统，不仅讲究弱肉强食，还讲究稳态平衡，外来消费者的加入势必会影响整个部门的生态，想要转变更是要使整个部门忍受剥皮抽筋的阵痛感。祝缘不缺由表象窥见内里的能力，所以她也实在难忽略这对于自己未来的影响，从原点朝名为前途的路一眼望到地平线，路上只写了四个字，不破不立。 她不怕痛，不怕难，只是怕没人在漫漫长夜中给她提灯。 —— 上司的到来总是悄无声息的，莫名其妙的，准没好事发生的。 祈站在祝缘桌前有一段时间了，祝缘全神贯注地看着员工名册，用笔重点标红了几个人的名字，思索着如何解决这些历史遗留问题。 冷不防被一声咳嗽打断。 祝缘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见领导插着兜站在她桌边，眼皮掀起的幅度与嘴角的弧度都像是完美练习过的，少一分都不会这么冷酷有威严。 祝缘瞬间摆出一副装腔作势的姿态：“领导，现在不是应该在考核吗？怎么在这个时候找我呀——” 领导说：“消息。”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自从三个月前那次转账后，两个人日常的对话无非就是枯燥的工作内容。他发“今天xx点前给我发工作计划”“通知：xxxxxxx，传达给下属”“来我办公室一趟”她回“收到”“好的”“马上来” 今天考核正撞上她完不成工作的时刻，她巴不得领导高烧四十度在家休息，又怎么会给他发消息。 祝缘带着疑惑打开聊天框，映入眼帘的是领导发的 “这个月选品表格发一下。” 而祝缘回的是 “别以为你自己很厉害哟^^有得是人治你” ………… 解释完前因后果，祝缘感觉阵阵头晕，扶着额头稍微缓了会，再抬头看领导的神情，竟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一丝……怜悯？ 这本就是她工作的问题，事实上领导就是骂她一顿也是合情合理，祝缘没想到他会是这种态度。 她松了口气，又与他扯皮起来，说领导我都这么忙了，考核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宽容一些？ 铁面无私的领导说：“不行。” 祝缘撇撇嘴，“哼”了一声。 说不上来是烦躁还是失落，在利益熏心的场合她本不指望领导会宽容她什么，只不过刚刚看着领导的眼睛，她还以为这个问题会有另外一个回答。 然后她听见领导说： “这个月选品表格先不收了。” “晚上的选品我和你一起去谈，” “员工的事，” “你跟我一起去看考核，不合格的开了。” 8 领导能订到的商务酒店自然比祝缘订的要好不少。两个人并排走进门厅时，一楼中厅正好有人在开年中会。祝缘透过微微敞开的门缝，看见舞台上有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在激情发表演讲。随着领导进了电梯间，祝缘随口问道：“领导，我们还会开年会吗？” 领导惜字如金：“开。” “到时候你会来吗？” “不。” “为什么？” “不想。” …… 说句话多难似的。 祝缘做好了待会那场谈判又是自己一个人舌战群儒的准备。她本以为多个人多把手，领导多少会替她讲话，谁知道刚刚考核的时候他就是一言不发，唯一说出的话就是“考核未通过，上完这个月班就不用来了。” 帅是很帅的，装是很装的。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领导在接电话，并未刻意回避她，似乎就是想让她知晓通话内容一样。祝缘没细听，估摸着应该是那个关系户的“关系”找上门了。能直接找到他这，想必确实是个很硬的关系。 接起电话莫约两分钟，祈仅说了一句话：“按照公司规程，考核未通过的人在合同到期后即刻解除劳动关系，你说的这些我不感兴趣。” 说罢把电话挂了。 两个人进了电梯，一路通达三十层，祝缘目不转睛盯了他十秒，他终于开口问：“怎么了。” “老板，你好帅啊。” 祝缘是真的打心底佩服自己的领导。她常想自己不过兼职几年维持生计，在社会上走一遭就已反复把自己的自尊泼出去又拾起来，才逐渐重塑出一个外柔内刚的壳子。领导走到了这个位置，所要付出的东西绝对比她只多不少，能保持这样不讨好不圆滑，游刃有余，杀伐果断，决策全凭自己直觉，无需什么人情世故帮衬，在职场清清白白走一遭，实属不易。 这话到了祈耳朵里就变了味，他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小声说了句：“干什么。” “没干什么，不爱听夸？”祝缘把脸凑到他跟前道。 封闭的电梯箱陷入沉寂，只剩齿轮与金属碰撞的声音，格外清晰。 又不回话，又不回话，祝缘在他面前，他却眼睛低垂，看都不看她一眼，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电梯抵达三十层，门缓缓打开，祝缘心生一计，转身堵他。祈没反应过来，撞得祝缘一个踉跄，下意识扶了一下她的腰。 祝缘反手去握他放在腰间的手，正欲开口，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yuan？” 她转身，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马可波罗。 祝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在海都上学时，祝缘与他同系。他酷爱旅游，听说祝缘是留学生，三番五次地缠着她打听国内的事，一来二去也就熟识了。祝缘对贵族有些抵触心理，本不愿意和他接触，但或许是文化差异，架不住这人看不懂人脸色且脸皮厚。况且，在祝缘最难的时候，他还帮了她一把，于情于理，都能算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啊！菠萝！好久不见！”祝缘松开祈的手，笑脸迎了出去，“这么快就来了？” “没想到在这看见你，真是令我大惊失色！” “我猜你想说的是大吃一惊。” “噢抱歉，”他摊开手，与祝缘礼节性地拥抱了一下“我的中文水平还是有些微不足道。” 祝缘是马可波罗的中文启蒙，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现在他在使用成语这条道路上走得越发遥远，已经到了一个走火入魔的地步。 “少爷不愧是少爷，这么久没见，越发帅了。” “士别三日，如隔三秋，yuan，你也越来越漂亮了。” “哪里的话——” —— 领导的咳嗽声总响得不太及时。 在祝缘和马可波罗交谈甚欢之时，身后传来一声刻意地咳嗽声。 回头，领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悠悠地，却像要在她身上烧穿一个洞。 难怪刚刚聊天时感觉如芒在背。 马可波罗这时候倒是识趣了，三两句与她道别，溜之大吉。 祝缘显得有些尴尬，挠挠头对领导说对不起啊领导，遇到熟人话匣子就打开了，忘了还有客户的事，那我们现在走？ 领导看了看表，略过她径直走向预定的包厢 祝缘听到他轻飘飘地说了句：“不是打开吧，” “是炸开了。” 得吧，生气了。 祝缘小步追上去，高跟鞋在毛绒地毯里一步一陷，跑得晃晃悠悠的，挽住他时顺势倾倒在他的手臂上。 祈停住了脚步。 “对不起嘛领导，”祝缘嘿嘿一笑“要不下次我把他介绍给你？这样我们就能一起聊了。” 嬉皮笑脸的，只是在客套的哄他而已。 祝缘本也没有义务去将他哄好。路遇老友，与人寒暄，合情合理，他们不是共体的双生儿，他大可以在这段时间内离开，打理好他的事，而他在那等着，不过是他自愿。 ——但显然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只有祝缘。 她望进祈的眼底，漂浮在视网膜上的情绪全权遵循她的主观意愿，好像能看懂，又好像看不懂。 她听见领导问： “你对谁都这样吗？” “哪样？” 领导又沉默了，一如从前，说话没头没尾，空气安静了很久，久到他们已经坐在包厢里，点好了菜，等待客户的到来，久到祝缘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听见他问： “和别人拥抱，夸他什么的——” —— 这场谈价进行得意外顺利，对面一来就松了口，本该唇枪舌剑的商业谈判变成了唠家长里短的和平聚餐。 祝缘未曾打过这么轻松的仗，直到她瞟了眼领导的神情，瞬间明白了一切。 领导吃员工红利多，员工吃领导红利少。祝缘今天吃尽了领导红利，心情也说不上多舒畅，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萦绕在心头，拿下了品牌方的喜悦都不足以稀释。 饭局过后，祝缘才真正能闲下心来审视自己对领导做出的种种行为究竟是出自何意。只可惜今天的大脑似乎不宜思考，她想了好久，连个屁都憋不出来。 祝缘点开嘟嘟打车，系统扫了一圈，给她匹配了个远在五公里之外的司机，但实际上她家离这也才四公里。 她暗骂打车软件不做人，踹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小石子飞出去，撞到了一辆行驶过来的车上，又弹回到她脚背上。 她“嘶”了一声，车子稳稳停在她面前，她疑惑地自言自语道：“不是五公里吗？” 车窗摇下来，她看见领导的脸。 “送你。” 他说。 9 最后还是上了他的车。 祝缘第二次坐在这个位置，思绪乱成一团麻，好像要把她大脑给缠住了，她无助地望向街景，车子在路灯与其照顾不到地黑暗中穿梭前进。此时此刻，这不是开往家的方向这件事，好像已没这么重要了。 她看了好久的窗外，终于把视线往回转了些，被后视镜上面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上次还没有的。 一个车挂。 用编织红绳挂着的金色吊坠，外形呈叶片状，即使看起来被保护得很完好，但还是可见上面斑驳的氧化痕迹。红绳内部稍有些磨损，代表着它被人长期贴身佩戴过，此刻将他挂在这个地方，稍显刻意。 巧的是，祝缘也有一个同样的挂坠。 她下意识摸向了自己包包的夹层。 —— 上学的时候，祈的房间总放着上一届毕业生留下来的，厚厚的招生指南，它们唯一的共同点是首页的第一所学校都画着红圈——稷下学院，国内最顶尖的学府，也是他和祝缘两年来恪守的约定。 受应试教育的荼毒，一同努力去同一所大学是对于一个学生最好的告白。但说是一同努力，实质不过是祈在朝祝缘的方向赶。祝缘学习一向都好，在重点高中里也名列前茅，分数线一直浮在稷下的投档线之上，祈与她异校，成绩虽不差，但总棋差一招。 升高三那个暑假，38度炎热的夏天，他缠着祝缘一起去拜孔子像。 祝缘自然是拗不过他，两个小时公车摇摇晃晃，终于看到庙的一角。祝缘被祈托着走，到殿前时都不知道自己是晒晕的坐晕的还是跑晕的，就见他三两步跨进殿内，对着上面的长胡子贤者一顿磕头。 祝缘叹了口气，将他从跪垫上拽了起来。端身正意，长揖鞠躬，伏地，叩首。一拜天地，二拜君父，三拜恩师。祈在旁边手忙脚乱学她，起来时还有些呆顿，祝缘问他，刚刚拜的时候，你向夫子说你的诉求了吗？祈说，我说了 我说一定要和她考同一所大学，像高中这样分开，我已经受不住了。 她永远也忘不掉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那个清亮的眼神深深的扎进了她心脏的最底端，生根，发芽，顶破她的心口，是痒是痛，她早已分不清了。 回家的途中他们走得慢，孔庙的位置建得偏，但风景好，山山水水的，一路上他们有一搭一的聊，不知不觉走到了司缘堂。 司缘堂非庙非道观，不过一个小房子，是求缘的地方。据说这是九歌中少司命的住所，虽来去无凭，但神话传来传去，自然会有人当真。 堂前满树的缘牌用红线吊着，一个一个，纠缠不清，密密麻麻把树枝都压弯。祝缘用目光描摹着那些叶形木牌，心思还停留在祈刚刚与她讲的那些话中。人对于越不确定的事，越讲究事成天定，就越会去信什么。祝缘不是不信，但瞟到旁边缘牌三十元/个，想想还是算了，这对于一个月只有三百生活费，除去伙食算下来一天只有一块多零花钱的她来说还是太奢侈了，与其信神明牵缘，不如信自己真能抓住这段缘。 回神之际，一转身才发现祈已经跑没影了，再见到他时，他把一个挂坠递到她眼前。 是红绳系着的一个微缩版的缘牌，在这类充满了魔幻色彩的信仰逐渐趋于商业化的时代里，这类纪念品设计的第一要义就是勾引来者上套，最常见的手法就是将一些常见的姓或名刻在上面任来客挑选。 祝缘看着他手里面这个挂坠，上面赫然刻着一个“缘”字。 祈乐呵呵的，说刻了缘字的真少见，他找了好久就找到这一个，人海寻缘，不管她在什么地方，他都会找到她的。 祝缘哑然失笑，说缘你寻到了还不自己藏好，送给我不怕我溜走吗？ 祈像是被问住了似的，抓抓脑袋，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祝缘从他手里将挂坠拿过来，径直进到殿内，双手合十，作揖，下跪，叩首。祈在门外看着，觉得她拜的方式好像不一样了。后来他才知道，拜孔子像时祝缘行的是三拜九叩礼，为的是求祖师保佑，学业顺风顺水金榜题名。拜少司命大人时她行的是三跪九叩礼，为的是求神明庇佑，天赐良缘，生生世世不分离。 从殿内走出来，她踮脚将挂绳套过祈的头，环着他的脖子将后面的活扣系紧，说现在这个是我在少司命大人面前为你开过光的了—— “我祝你人海寻缘，得偿所愿。” 那时的她是真的，真的很希望自己能牵住和祈的这一段缘。 —— 祝缘看着那个挂坠，出神了好久好久，眼睛瞟到后视镜，领导正在看自己，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他极快速地把眼睛挪开了。 解决一件事不过察觉，证实，接受三步。 她再见他第一面时就已经察觉，随后又有一万种方法证实自己的猜测——他的眼神，他的脸，刻意地行为，下意识的动作，他的主动与回避，大胆与羞赧，他桌上写有名字的名片，存在手机里不见天日的号码。 祝缘盯着那面后视镜，发觉自己其实很早之前与正确答案就只有一步之遥了，而这最后一步不过就是相信。意识到这一切太重要，就连那些无意识与他亲密的动作话语中蕴含的目的，在此刻都有了个清晰的答案。 只是她不明白想到这一步的自己是困厄还是清醒，跟拨开重重迷雾走到了一片遮天蔽日的树林一样，在视野上并无本质区别。 车子摇摇晃晃，吊坠也跟着飘摇，不太贵的金属铁片每一次晃动时都似乎被放慢动作，在空中滞留好久，祝缘盯着上面的反光，终于看清楚了上面的字。 “缘” 10 瑶妹拿着祝缘工牌进到她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她趴在桌子上，似是在补觉。她蹑手蹑脚地进去，想从背后吓她一下，近身时却还是惊动了她。 祝缘转过脸，瑶妹看见她疲惫的眼睛。 “呀！小缘，你熬大夜了？” 祝缘早上戴了口罩，瑶还以为她是感冒，没想到她现在的脸色还不如感冒。 瑶惊呼着双手捧起她的脸，左右端详了一番。 “倒也不用这么认真工作吧……” 祝缘将头支撑在她手上，上下眼皮在打架，迷迷糊糊问她：“让你帮我打卡，领导没说什么吧。” 她摇头：“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 也好。 祝缘抓住瑶的手，将其与自己的脸分开，一下上半身都像失去了支撑，倾倒在她的身上，发顶抵在她胃部。 “小缘……”瑶摸了摸她的头“什么事能让你这么颓废呀，领导跟你……怎么了？” —— 世界上尴尬的事有很多，无意还好，但有心就完全不同了。祝缘极讨厌自己的生活中出现戏剧性这一点，因为这往往是一种人生脱缰的表现，一旦发生了这种事，那么生活给她上演的好戏，就全然不在她想象的范畴之内—— 比如说，给领导谎报了家的地址，不仅多花钱从那个地方打车回了家，还在下车的时候看见领导的迈巴赫慢悠悠地从身后驶入隔壁小区。 比如说，在领导车上看见一个熟悉的挂坠，以为不过是他景区随手买的赝品，回去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这个才是赝品——纯金的赝品，这是她在国外得知桐奶奶过世之后，她母亲转交给她的。 那时她还以为这是他的告别。 没想到这是他的礼物。 兜兜转转，命中命中。 她的上司，就是她的发小。 时值八月酷暑，祝缘的手却极冰凉，瑶紧握住她，像是抓到一团绵软的棉花——她全身全无一点力气，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骼，整个人只剩一团烂肉在那苦苦支撑着神经。 瑶不知道如何做。 只能安慰：“哎呀小缘，领导不都是这样的，连小鸟当领导都有人不满意他，那个面瘫男发点神经，你别往心里去。这种人的人生肯定没有一个朋友，有肯定早跟他绝交了！再说了，你那么优秀，实在不行跳槽……” 突然她感觉祝缘施力握住了她的手，颤抖得像是花尽了全身力气。 “瑶妹，” “我入职简历有问题，被发现了。” —— 祝缘知道自己无法和瑶说清自己这一切——或许其实可以说清，但于她而言，这需要太久，也太难了。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把过去到现在的一切从头梳理一遍的勇气，又遑论去和别人讲述这件事。 她不算对瑶撒了谎，入职简历的事不假，甚至她还是从领导嘴里听说这件事的。成年人聊起利益相关的事总是相互试探点到为止，她心里也有数——市场部优化改革的风因她而起，转变的进程已一发不可收拾，部门上下人人自危，她有不能走的理由。 如今将此事作为谈资，一是为自己的状态找个合理的理由开脱，二是——她不是很想承认——这是在给瑶打预防针。 茶水间内，祝缘慢悠悠磨着咖啡，眼睛迷上蒸腾的水汽，鼻腔充满咖啡的香气，耳边是瑶的叹气，她问：“那现在你想怎么办？” “那能咋办，准备跳槽咯。” 她故作轻松，跳槽二字一出，她听见茶水间的门咔哒一声开了，祈面无表情地进入了茶水间，眼神缓缓飘到祝缘身上。 祝缘感觉到这目光狠狠地剜了她一下，她不知道祈是从那句话听起的，不过不管是从哪句话听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听到了最后一句—— 误会无穷无尽。 祝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脚像是深深扎根进了地面，血液全都粘稠得快要凝固，一步也动弹不了。 11 成年人的爱情之所以没这么多的美梦，大概率是因为他们没时间做。 祝缘知道自己有绝对无法释怀的事，所以早在几年前就已允许，且只允许自己在关于祈的事里面消沉片刻，这渐渐的也从一个炼狱变成了个歇脚的地方。不过即便她已经尽可能的减少自己在这上面消费的时间，生活给予这些多余情绪容纳地空间也还是十分有限，她大部分时刻都是在虚空中坠到一半后又生生被打捞上来，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市场部的组会接二连三的开，每场都将主旨包装得光鲜亮丽，每场的内容却都大同小异。祝缘听得有些心浮气躁，猫在卫生间里一照镜子才发现自己脸色暗得吓人。这几天睡得也差，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冒了不少闭口，换了好几种遮瑕粉底都掩盖不住。 以前总听人说什么“有命挣，没命花”，祝缘当时觉得能挣就是福，现在挣到了还真的担心起自己来，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不假时日她就要和自己的工资一起打包丢进医院了。 她叹了口气，对镜准备掏粉饼补妆，突然听到男厕所里面的人说到了她的名字。 娱乐公司内部除开那几位当红主播，还能称得上有些话题度的便是领导了。何况祝缘长得娇俏，名字如她本人一样甜蜜可爱，能当上领导已是个很大的话题，更别提这些天把市场部翻了个底朝天—— 她细细去听，他们前面聊的内容不过是埋怨最近上班累得慌，还得时刻担心自己被优化，说领导不当人之类的——祝缘倒也不觉得这些话多难入耳，早些年她在打工时何尝不是这么样骂领导骂管理。现今拿着那时几倍的工资，这些火气她都能全权消受。 但是她后面又听见了许多不该听的—— 女性在职场中过得要比男性困难些，祝缘意识到这件事，却也没时时挂在心上。她觉得自己虽然是这个定论里的受害方，但还算幸运，至少努力没有打水漂，做的一切都对的起所有人。 得到这份工作就是有一半的运气成分，另一半也是绝对的实力和手段——就算是遇到故人，也相信他在工作中的作风，全不觉得这归功于他—— 但是总会有人这么觉得。 他们的话里充斥着对女领导的低俗幻想和恶意，能想象到的事也不过就是潜规则之类的手段，聊到尽兴还发出一连串的戏笑。 他们的猜测中自然没有一个标点符号是真的，祝缘听着，内心的波澜甚至比不上自己第一次参加月度考核。 打发头脑简单的人就像是娱乐消遣。祝缘没去想什么对策，慢悠悠地补妆，像是在等着与他们碰面。里面的人聊了一会就出来了，在看到她那一刻，明显吓了一跳。 祝缘看着镜子里映的他们的脸，随意问道：“在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见到领导时他们多少就显出些怯懦心虚了，支支吾吾答：“我……我们刚刚在聊吃什么呢……” “啊，是嘛……” 祝缘的目光跟着手，缓缓将粉饼扑放进盒子里，四周静得可怕，盒子闭上时清脆一响都掷地有声。 她转过身来，表情是带着笑的，眼神却如一把薄薄的刀片，望过去就像要将他们关节都拆解。 还未开口，竟看到他们的面色更加惊慌。 ——她后面来人了。 “里多克综合症”通俗点说就是盲视，其在病理描述上更像是一种超能力，祝缘时常感觉自己患有这种超能力，对自己四周的动静了如指掌。 她感觉尾椎骨冻结僵化——冰封一切是祈的超能力。他不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待了多久，现下凭空出现在她背后，语气冰冷毫不留情面，正如他本人在大众前的刻板印象一般—— “不用费尽心思想了，嚼舌根就不饿了。” …… 打发走了那两个人，不知道又有多少闲话在背地里疯长。祝缘不知道该说什么，擦身经过他时，轻轻说了句谢谢，然后逃也似的回到了办公室。 一推门，她立刻觉得被一股咖啡的香气裹挟。 祝缘在国外时曾在多家咖啡厅打过零工，低端高端的都去，所以对咖啡的味道极其敏感—— 桌上这一杯热气蒸腾的摩卡，味道一喝便知，因为公司内唯一一部能泡出它的意式咖啡机，待在祈的办公室里。 在三十多度的天里请人喝热摩卡，十分——非常——缺德。 祝缘感觉舌头根部带了点苦，食道内却反上来甜腥味，灌下去的液体从喉头灼烧到胃，像喝了一桶汽油又在嘴里放了一把火，从内而外焚得她体无完肤。 英雄救美的情节她早在十多年前就体验过，浪漫，俗套，也切实的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现在已经全然不需要有人这样照顾她，却还是肌肉记忆似的为这种事情动容。这份动容与往常不同，不像一个盾将其全然包裹，倒像是一把矛，狠狠刺穿她的外皮。 祈这样一句话其实算不上救，当时的场合就算只有她自己，她也可以完美应对。 只是她与祈的磁场在那一刻高度重合，脑电波发生共鸣，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还是想保护她，做年少时的英雄美梦。 经历了她的毁约与不告而别，他还是想做那支为她燃尽的烛。 祝缘无端地害怕起了这样的童话。 祈的返璞归真让她找回了最幼稚，最原始的自卑，却再也找不回以前那个能欣然接受救赎的自己。在社会上走这一遭，她用时间换金钱，用劳苦换地位，花言巧语换三朋四友，却找不到什么筹码去换祈对她的好。 她只能迫切的希望祈不要对她这样好，这对于他来说或许轻飘飘，而与祝缘而言有千钧重。 她到了这个年纪，看见世界从中心波及到地方，一切都烂透了。但她迫于生计不得不捏起鼻子跳进泥沼里，逐渐的接受了自己满身脏污的可怖模样，而现在竟然有个人在天梯上，伸手要拉她—— 怎么会那么累。 生命被逼在阴湿的角落内，锈斑疯狂地长进了骨髓。 12 后来的几个周内，部门的闹剧在历经了分歧，争吵，换血，磨合后终于迎来尾声。这期间祝缘亲自面试筛人，培训，制定工作计划，天天加班加点，当爹又当妈，把褪黑素当糖吃，才堪堪能保住一天五个小时的睡眠。 市场部生锈的齿轮终于被她一个一个换新，拿螺丝拧紧，才又开始缓慢地运行起来。 工作闲了下来，谈完交接的事，桌上的茶已经凉了三番。祝缘爱喝咖啡，不大爱喝茶，但总觉得在办公室谈工作时请人喝在茶水间现磨的咖啡，本质上和点两杯蜜雨冰城或者蓝色小鹿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这套斥巨资买的煮茶设备，她可能只能用一次了——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祝缘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准备了很久的离职申请。 加班加点地工作为她的离职赶出了一个天时地利人和——正经培训的员工隐有她的风范，是个值得托付的对象，刚重组后的市场部迎来了第一波业绩高峰，有了可以吃一阵子的老本——最重要的是，祈出差了。 祝缘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自己的机灵全部体现在钻他空子上。上一次离开时他被封闭式管理的高中缠住，这一次被繁琐的工作缠住。 当然最对不起他的不止这一件——市场部经理要离职定不会半点风声都没有，祈早就察觉到了，电话也早就打来过。 祝缘在黑名单里找到他的账号，点进去看到他最后发的信息。 “电话未应答” “？” “接电话” “电话未应答” “电话未应答” “为什么要离职？” “不许走” 满屏的白色对话框，喜提她一个拉黑。 再往上翻翻，祝缘突然发现他们的对话并不只有枯燥的工作——原来她曾帮他带了两个月的k记咖啡，原来他也曾给她分享过自己晚餐的图片，原来他真的有把v50的玩笑话当真过，原来还给他的那两万，他没收。 自毁式的忏悔就算引起不了任何人的同情，至少能安慰到她自己——祝缘现在也只需要安慰她自己，这一切的情绪皆由她自发，她是她的瓶颈，也是她的答案。 解除黑名单，编辑信息，发送—— “我无情无义，不懂感恩，损人利己，卑劣到骨子里。祈，我并不想为自己辩解，也不愿让你原谅我。你并没有什么错，是我迈不过心里的坎，让这样的事重蹈覆辙，死后被挫扬骨灰，下地狱十八层我也心甘情愿。如果未来你还想见我，等我攒够了勇气，自会去找你。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肺腑之言，保证保证，一定一定没有半点虚假，祝好，再见。” 屏幕被绿色对话框占据，不出两秒，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祝缘反手又将他送入了黑名单。 整颗心脏像被掏走了。 离职申请书不过一张薄薄的纸，拿起来却像有千斤重，祝缘捏着它缓慢地走向人事的办公室，每一步都如童话故事中描述的，长出双腿的小美人鱼一样，刀割一样疼。 而走到人事办公室的路程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久。 祝缘顶着整个办公室的目光，听不见声音，闻不见气味，感受不到脉搏，甚至感觉脚踩不到地面上。 将申请书递到人事经理面前时，祝缘看见她满脸错愕。但此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她表情中的含义。 下一秒，一只手摁在了她悬空的申请书上，扣在桌面一声巨响，瞬间她感觉五感复苏，心脏被狠狠摁回了胸腔，毫无任何缓冲地剧烈跳动起来，滚烫的血液被疾速地泵满全身的每一节血管。 她听见自己呼吸中的颤抖，像是要溺亡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手像是抓住水面上最后一根稻草，把平整的白纸攥出一道道褶皱。 她望向祈的眼睛。 里面无怨无恨，只有劫后重生的侥幸。 她转身就要逃。 “祝缘。” 祈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如五年前那个年夜的晚上。 “你怎么想我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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