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深】有何不可

【城拟】三联

沧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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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深BG。普通人AU
#…有点丧病的一篇（x）
#求婚，逼婚，非典型性求婚
#除穗深外其他组合均为亲情向。

陈家穗&郑琛（琛）

*珠胎暗结。

本来那只是无数个日夜中的普通一天，哪怕摄影机架在宇宙也观测不到什么天象异常。
咱们的社畜主角陈家穗正像往常一样来公司打卡，刚开机不到一小时茶还没泡热乎。空气燥热，蝉声四起，老板来督工在隔间来回转，他心里装着事，正想看看屏幕手机就被打掉在地上——确定不是老板，因为老板再生气也不会把人提起来。陈家穗睁大瞳孔，可他也不能叫人“岳父”因为他和女朋友还没有走到订婚这一步。不过女朋友的父亲好像不这么想，看起来他既想听眼前这个年轻人叫爸爸又不想，有些事令这位长者极度愤怒因此中断了想法，要先给他一拳终于被老板拦下——于是他摇晃着陈家穗的领子说，“睇数！你要睇数啊！！”
睇数，什么睇数——
陈家穗想提醒这位平日温和的中年长辈这个词在广东不好随便用的，而且他脑花子都要被晃匀了更难想起别的事。众人好歹分开了老父亲和陈家穗，老父亲心情激动难以自抑，指着只差一步就要吐出来的陈家穗说了句大江南北都能听懂的话，
“你要对我女儿负责！！！”

这是回到了十几年前么？
陈家穗只觉得自己仿佛凭空穿越进一部世纪初的电视剧一般不真实，将老父亲劝返后不光公司办公室炸开了锅，几乎同一时间陈家家族群也处于沸腾状态，谁都知道人模狗样的三十岁社畜陈家穗搞出了大新闻，还是最狗血那一种，但都保持一种诡异的安静在当事人面前什么都不说——安静是陈家穗的，热闹则是属于大家的。在陈家穗不知道的网路上建起了一个又一个私聊群，群发消息将好似篝火将当事人团团围住载歌载舞……但陈家穗对自己即将成为祭品这件事毫无知觉，他现在只想和一个人取得联系，但黑色的手机屏幕告诉陈家穗对方不理他。

实际上他从两天以前就联系不上女朋友了。
这种情况其实很少见，要知道搞出大新闻前陈家穗的女朋友是经常来看他的，次数之多几乎让她认识公司所有人，也几乎有一半以上的人给陈家穗带过话“你女朋友在楼下等你”，另一半人则说“你女朋友在楼下哭。”为防后者陈家穗最好一听到消息立马下楼，其实他女朋友在楼下哭哭笑笑和他没有必然联系，她高兴时也哭，只是别人看着会奇怪罢了。
下班后，陈家穗在众人的热切注视下走出了公司。在这非同寻常的一天结束前他先收到了过来人老板语重心长的关切（“点解咁唔小心噶”）以及关系好的同事的祝贺（“恭喜恭喜！”），在负面消息砸来以前他走出大门，立马释放了所有有关狗血八卦的禁忌，在这平淡无奇的日常中大家终于又有新谈资可供消耗了。感谢老陈！赞美老陈！
陈家穗身上的不真实感却一直追着他到家门口，打开门才发现原来闻风而至的血亲损友们早已搞到钥匙提前占领了出租屋。见主人回来，老香老槎同时转头用一种「不再纯洁」的目光审视老穗，阿凤则跑过来问他是否需要某些东西（被拒）。厨房里三姊妹在讨论茶叶，大鹅跟阿端对坐在角落安安静静发信息，旁边阿K在喊“发把狙”……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让陈家穗感觉仿佛走进了他的葬礼——还真是葬礼，小弟弟莞莞甚至走出来递给他一支鲜花，敢情那本来是要放到棺材上的。
“喔，大家都有空啊今天礼拜五吗……”
陈家穗望着满屋子的人忽然有些着恼，偏偏平时出差住他这的表兄弟今天不在。他伸手抓住穿小西装的莞莞，又从老香跟前揪出了礼服裙阿珠，质问这俩活宝究竟是谁拿走了他的钥匙——活宝两个你推我我我推你，牙花子和头花打得吱吱作响。又是这个拦又是那个劝，陈家穗今天偏偏谁都不放过。终于莞莞坚持不住喊道“是阿琛她——”立马被阿珠捂住了嘴。
听到这个名字，大家仿佛也有些肃静，一时没人说话目光齐刷刷望向陈家穗。莞莞和阿珠终于也从当事人魔掌下逃出（莞莞不忘咬了他一下）。所有人都在等家穗示下，一时间老父亲的哭声好像又飘荡在房屋上空，“睇数！你要睇数啊！！”

说了半天，陈家穗女朋友到底是谁啊——

让我们稍微报一下户口，
郑琛（琛），22岁，女，父亲是北方人，78年南下深圳与来自南方的母亲结合，育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对，她有个孪生姐姐）。后夫妻离婚，郑琛琛跟着爸爸，母亲则带着姐姐去了境外。
陈家穗还知道女朋友以前有个名字叫“郑鹏举”，他第一次听到时惊讶“这真是女仔的名字？？”旁边的女朋友立即说“你不喜欢么，那改掉好啦。”
——不不不，没有这个意思……
但女朋友还是把名字改了，因为觉得“ZCC”式的发音不好念所以干脆在户口本上去掉一个“琛”变作“郑琛”。家穗得知后说琛琛很好很顺口啊为什么要改呢。台灯坏了还没换灯泡，所以显得女孩的脸有些暗，他听见她说“一点都不好，不好的就改掉好了。”
总之家穗的女仔就是这样，但凡身上有一点不满意都要想尽办法改掉，所以她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地方没动过刀子。陈家穗真怕她哪一天死在手术台上，不过女朋友说一定要给他生仔所以不会死的。
好吧好吧……
唯一没动过的大概就是脸了。因为身上经常有伤口所以家穗尽量不去碰阿琛，而女朋友特别喜欢贴贴也是令人无奈。据说不动脸的原因是希望有一天母亲和姐姐回来还能认出自己。陈家穗听说阿琛的亲姊单名一个“珍”字，如果也姓郑的话岂不是念做“郑珍珍（真真真）”？？可当他问起阿琛，在画眼线的女朋友明显翻了个白眼，“我都叫她‘珍八婆’。”她神秘一笑。
不，这种姊妹情深阿穗不太懂——后来女朋友又嫌“阿琛”同样不好念，因此别人一时念不过来把她叫做“阿珍”或“珍珍”她也是乐意的。陈家穗不怎么乐意，每次还是有意叫她“阿琛”，虽然他普通话不太好。
说来惭愧，女朋友和他最小的弟弟妹妹同龄实则差不多跟陈家穗差了一轮，而且毕业后就进了幼儿园当老师——男性眼中配偶的理想职业之一。所以当陈家众人得知家穗搞到这样一个女朋友无不惊叹，甚至怀疑他用了什么不正当手段（陈家穗：过分了吧！）。总之没人第一时间相信一个长相靓，家境好而且工作稳定的年轻（重点）女郎会看上一个平平无奇的三张社畜男。这是现实世界而非童话。陈家穗也说不上来，那天两人走出肠粉店女朋友问为什么还不向她求婚，他的第一反应是被呛到了。
“咩……咩啊？？”
“你为什么还不求婚啊？是钱没挣够还是证没拿够？”
“结，结婚？！”
“系呀。”
女朋友看向他的眼睛倒映在橱窗玻璃显得楚楚可怜差点没让陈家穗融化，但他摸了摸后脑勺想起那还差二十年的贷款；女朋友说可以不要彩礼，陈家穗想了想还是要给，所以房子加上彩礼就算婚后两人一起还贷怎么也得再往后排十年。因此他迟迟没有开口，可女朋友却似乎比他还要急着结婚拿证。她跟陈家穗说她甚至都算好了明年就生小孩因为结合他们俩的属相下一次要七年以后才能等到合适的小孩属相诸如此类……与其说陈家穗震惊于女朋友也信这个，毋宁说他是震惊女朋友竟都已规划到了生孩子这一步，七年之痒，多么长的时间！他还没想要怎么做一个丈夫女朋友大概连买什么牌子奶粉都想好了，这就是所谓女生会比男生早熟么……可他明明就比阿琛还大八岁啊！！天啊，天啊——家穗不能接受，且有种这八年都白活了的即视感，也不知道女朋友到底喜欢他什么——仿佛阿琛对他的感情真像从地里长出来的。阿琛甚至说他们早就认识，陈家穗挖肚搜肠也想不起来（如果按照女朋友所声称的“十六岁就开始喜欢他”，那他现在应该在蹲局子）。阿穗已经过三十，每年年夜饭保留节目都是催婚，但女朋友才二十二啊，刚到法定婚龄就着急跟他结婚领证。亲朋好友都很奇怪，到底是她未婚先孕还是你奉子成婚？！面对女朋友的期待他感到似乎自己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年轻女孩而阿琛则是流连花丛经验丰富的老道猎手就等着他稀里糊涂上钩吃干抹净……所以陈家穗勉强把梗在喉头的肠粉咽回，说了句今天他可能还在记挂的话，
“那你也可以向我求婚啊。”
女朋友把他拉黑了，直到现在都没理过他，再出现在陈家穗面前的是阿琛爸爸郑先生。郑老长期在外地工作，临近退休未来翁婿第一见面就是因为小陈搞大了女儿肚子要他负责真是有够刺激。

陈家穗的表亲陈慧明终于在得知消息的第二天晚上回来了。那时陈家穗还在收拾头天众多亲朋好友纷至沓来留下的残局，收着收着突然神经质一样想冲进卧室数一数到底还剩几个**套，而正在他打开抽屉时听到了门外锁孔转动的声音。
“喔，咁热闹的。”慧明进来便说。
“唔好再提了。”陈家穗赶紧出来。
家穗和慧明从小一起长大。慧明乃俗家子弟法号“觉远”，也是练家子，两人少时还一起舞过狮。若陈家穗有什么不好对其他亲友开口明说，对陈慧明则毫无障碍。而郑琛可以在陈家任何亲戚（尤其莞莞阿珠）前露出疯的一面，在慧明前则一直娴静端庄。就陈家穗有限的眼光看来这两人处得还算可以，无非他们没有交往前慧明来广州出差可以为省钱直接借宿家穗家，家穗有女朋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虽然阿琛多次表示不介意慧明哥“大家都是一家人”，但慧明为避嫌索性连陈家穗处都不常来了，出差完直接回佛山，来广州也不再知会表亲。今天是因为得知有事。陈家穗也无法，且看女朋友脸色黯淡又不知在想些什么。正想安慰几句，女朋友却说“不是我的错，对吗？”
兄弟俩收拾完屋子总算可以歇一歇。陈家穗在衣柜顶找到了陈慧明用的毛巾牙刷，被阿琛好生放在收纳箱，旁边放着只毛绒绒的小鹏鸟。慧明却说不必，问他“你不是说好几天唔同阿琛联系？”陈家穗在冰箱找啤酒说，“系啊，快一星期了吧。”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其实我也不大懂……”
他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但不便说明，一来怕别人说他不想睇数，二来也怕自己真这么想。女朋友看似有些人来疯实则心思缜密这陈家穗知道，他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她为什么一定要如此牺牲来这样做呢？对着陈慧明他终于可以把从前天便开始的不真实感和盘托出。
“你有看到*孕棒么？”
“…发过我一个。”
“照片？”
“对，但是没有读数。”
慧明沉思，陈家穗看着他把手伸向易拉罐又缩回，显然陈慧明也不知怎么描述这件事才好。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就在陈家穗以为他睡着了自己也要睡了，慧明突然说，
“你的意思是说，根本没有这回事……阿琛是故意的？”
“…嗯。”
“可如果你是羊她才是狼，她的羊圈里不是一直都只有你一只羊么，她在害怕什么？”
“应该是害怕——”
陈家穗终于说出心中那个理由，不出意外看见陈慧明轻轻皱起了脸。片刻之后表亲用一种他十分熟悉却放心的语调说，
“陈家穗，你好不要脸啊。”

他就知道。
回到“求婚”事件两年以前，那时广州防疫还没放开，即使去深圳也要多花时间。对于还在学校的女朋友，想见陈家穗就得经过层层审批，可她还是一有机会就往广州跑，搞得在外省工作的郑先生对他颇有看法。陈家穗也说女朋友还是要先以学业为重，但阿琛说她毕业后反正也是照顾小孩子，而她从不满十岁就在照看「孩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在说她自己，阿琛很少提家事所以陈家穗从她那了解的不多。“挤走”慧明后她基本就搬过来了，如果不是在深圳而是在广州上学大概连宿舍都不用。陈家穗跟捡了宝似的什么都不必操心，这每每也使他疑惑——究竟阿琛以家用机器人为目标是要怎样呢？她也算受过高等教育，难道要一辈子就这么沉溺在锅碗瓢盆？那她之前读的书又算什么，要说找个好郎君就是指他这样的么——然后他听女朋友提到了“结婚”这个字眼。
结婚，结婚么？
虽然现在结婚率这么低，到底什么是结婚。三四十年前的人们不会想这么多便在亲友注视下步入婚姻殿堂，就这点来看家穗感觉女朋友简直是从那时候穿越过来的。在对婚姻集体去魅的当下，还这么热衷于结婚的年轻女孩不多了。
先不说他虚度了八年光阴，十年二十年对陈家穗都是个很遥远的数字，不知道女朋友哪来的勇气说出要跟他过一辈子这种话——
“我认定他了！就是要跟他！就要给他生孩子！”
听起来更像小说而非现实。现实中每天都有无数对夫妻因为各种原因选择分离，如同郑琛的父母，也可能有未来的他们。在女朋友之前陈家穗也曾谈过一两次恋爱，终于没有下文。婚姻要比恋爱更加复杂，除了女友不知何处而来一往无前的勇气，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想走进殿堂。或者阿琛也不确定不过为了使他确信佯装，毕竟有一次被人说“看你男朋友一点都不主动是不是不喜欢你啊”是真的把平时看起来“爱喜欢不喜欢”的女朋友说哭了（虽然喝酒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陈家穗心想多大仇，多大仇啊——是哪个平时跟他有过节的衰仔！（而且社畜不是不主动是要上班搵食！！）阿琛本来就只是看起来阳光，他也没想到这一把盐会让女朋友不管不顾当众落泪啊。所以当阿琛说想生小孩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
小孩可不是“给……生”，他/她是属于两个人的，可能代表爱也可能是交付未来妥协的理由。不管哪一个，陈家穗只是觉得如果阿琛还不能接受自己，即使她再年轻再美丽再符合育龄的绝佳条件也不适合做母亲。
某天他发现阿琛在浴室划自己吓坏了，赶紧扔掉刀片——“没事没事了！”陈家穗打开水流让传言冲走，抱紧哭泣的人也在发抖，“没事了，我在……冇问题，我无所谓噶。”
他不能忘记，在疫情最凶的时候他们几乎半年没见，女朋友到他家的一瞬间就哭了。痕迹是一个人存在于世的证明，在阿琛眼中她费尽心思在家穗家留下的所有几乎全被时光吞噬。其实陈家穗每天正常通勤下班，只是一个人长时间不来家里确实会变，就像海浪冲刷海滩。阿琛每到跟他有关的地方总想固执地留下痕迹，有点像要标记陈家穗，可能是什么事留下的执念。她说她一次去过境外的家，那里没有关于她的任何东西。陈家穗则听郑先生说过阿琛有轻微的歇斯底里症，她母姊都有，可能是遗传。
他也不能想象一个女孩半夜踩着砖头翻墙只为追赶夜行列车的模样，她怕再晚一点会赶不上，于是哪怕冒背处分的风险也要去往另一个城市见想见的人。那天加完班挤完夜间地铁的陈家穗刚到家就听见喊声传来，一户，两户，三户……更多点亮的楼灯在这平凡而寂静的夜空闪耀。小区不让进因为没有健康码，他急匆匆走向阳台便看见楼下女孩固执地叫着，
“阿穗——老陈——陈家穗！！”
好像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三个称呼。
郑琛曾说你不能叫我全名，再烦也不能叫，“因为这是吵架用的”，也不能和同事朋友一样叫“小琛”“琛琛”。陈家穗说那我没得叫你了总不能叫“鹏举”吧，她说叫“珍珍”他表示拒绝。然后她想了想说“慧明哥叫我阿琛，你也这么叫我吧。”陈家穗就觉得好笑，陈慧明会这么叫是因为他，哪有他跟着慧明叫的道理？阿琛又不是慧明女朋友。
虽然热气和泪水沾满内侧使口罩效用大打折扣，阿琛也没忘记戴。陈家穗赶到先伸手抱住哭得一塌糊涂的女朋友才同人解释——他想二十年前通常是男主角等在女主角楼下，不知约定俗成还是什么，直接表达心意的甚少是女主角。这么说他们终究改变了世界？那时小区对面的旧音像店在放一首很老的中文翻唱曲，好像叫此情永不移*。
退后一步是廊桥遗梦，往前一步是有何不可——
她那么真诚那么勇敢，你只是因为「感动」才要和她在一起吗？
“你看。”
面对女孩的失落，他在玄关蹲下身指着心口说，“痕迹看不见是因为转移到这里了。”

不知什么原因，陈家穗在得知珠胎暗结的第七天奇迹般活了过来。问陈慧明则表示不知道，因为他当晚就坐最后一班车回佛山了不知是否有人来过。就在众人纷纷揣测了不起的陈家穗是准备认栽还是一渣到底的时候，陈家穗的女朋友出现了。

“我还以为会分手。”
“……怎么会呢。”
“那为什么这么做？”
“什么？”
他如何不知工作场所即使天台也众目睽睽，依然带来两瓶啤酒。黄昏将近，宇宙的瞳孔向众生张开割断了大楼上的视线，无数辆车经过高架桥，今天也是平常的一天孕育着爱与梦。他知道女朋友能喝只是有意不在他面前展现因为他酒量一般，什么时候开始她被要求如此替别人着想呢？是从她出生么——陈家穗多个东西所以他不懂，且看郑琛犹豫着按向环扣，好像拉扯什么东西似的。
“有咗系唔可以饮酒噶。”
“……”
“所以，是怎么回事。”
“因为——”
因为……
她也不知道怎么说。

所有人，包括郑先生都觉得到这份上了，陈家穗就是再怎么不愿意也该睇数埋单，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何况他还耽误了人家姑娘最宝贵的青春和身体。
但是有没有哪怕一个人问过，郑琛琛是不是愿意同他结婚啊——
既然没人确信郑琛一定想和他结婚，那凭什么会认为陈家穗就一定会让郑琛冒着难以挽回的巨大风险为一晌贪欢，是真觉得陈家穗不够爱郑琛么？
“生育不需要成本，不需要代价吗？”
你呢，你也这么认为吗——
“付出的人是你啊！我怎么可能……”
他没往下说，因为海风再度将那张脸吹得晦暗不明。女孩看起来矛盾又难过，她老是这么小心翼翼的。最后她说“委屈你啦”，好像是她让陈家穗怀孕了一样——是啊，所有人都觉得让人怀孕的陈家穗应该“睇数”，没想陈家穗才是那被推着走枉担了虚名的人。
“那怎么办呢？”
他有些好整以暇，好比那天数完套不多也不少露出神经般的笑容，且看女孩咬着嘴唇一副泫然欲泣又不肯落败的模样——失败，失败了啊……要捆住一只老羊，绑住他的脚是下下策。陈家穗想起二十年前故事中的女主角，是因为怀了男人的孩子所以要死心塌地跟着他一辈子么？是这样么——
这样的理解未免有些浅了。如今他想。
“事已至此，你要对我‘负责’啊。”
他说，注视天台上万家灯火在瞳孔中点亮。

「恭喜陈家穗 先生 郑琛（琛）小姐 喜结连理」
婚宴一般会有这样的字眼，一天忙下来可能让人腰酸背痛忘了这是在结婚。陈家郑家倾巢出动。郑先生显得很高兴完全一扫公司睇数的尴尬局面，对已是女婿的陈家穗评价也高了起来。莞莞阿珠作伴郎伴娘这会正在帮忙，慧明不能喝酒所以筛茶，过会万一有人非要拉去喝那也只能“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不过新娘跑来一阵风把他拉走了，说要等慧明哥拍照。
陈家穗在婚礼上第一次见到姨姐和岳母，这才知道阿琛姐姐原来不叫“珍”而是名中带个“琪”字，中字同他撞音「嘉」。他本以为会见到一个审美迥异的异式女郎，没想到来者肤白貌美而明艳，在这种场合骨子里竟与传统审美相差无二。只是姐姐灿若玫瑰自带高傲，走进来像抢婚的，妹妹本来已经很漂亮了硬是给生生衬成了小白花，哦现在他也随妻是了（不过他应该叫什么，“郑陈家穗”还是“陈郑家穗”？？）。陈家穗总算知道阿琛为什么一直不停整整整——其实没关系，各美其美，美美与共，他觉得阿琛美己之美便好没必要力求完全变得跟姐姐一样，即使孪生子也不是复制品。
对于刚过法定婚龄就被一个大半张的老男人拐走余生志愿是相夫教子的没用妹妹，从小留洋打定独身主义的姐姐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祝他们白头偕老，“Love forever”。陈家穗却知道阿琛同她还有联系，她虽然“珍八婆”“珍八婆”地叫还是希望孪生姐姐不要忘了还有她这个妹妹。
他同姐姐抱了一下。
那么，是这样——
愿一切都定格在最美好的画面上。

那时他劝女朋友说结婚可不是闹着玩的，今天结明天就可以离，“结婚不仅是喜结连理，也意味着你愿意下半辈子都和他在泥潭里一起相互折磨啊。”女朋友说她知道，也知人间有很多事情无法预知，但是，
“但是如今人已缺少勇气去相信和爱了不是吗？”
这个他不确定，他所能确定的是当他在天台问为什么而她低头回答“因为怕你也不要我”的时候心有实打实地痛。
希望世间少一些破碎的感情，多一些爱吧。
他望着女朋友现在是老婆的小腹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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