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空】海中流星（中）

【散空】海中流星

所谓八苦

2025/04/18 20:10

加载中……

* 愚人众高管散x人鱼空
* 非原著向
* 本章设定居多，对话居多，剧情无聊且仓促注意
* 其余预警请看前文

4.
那是他年幼时如童话一般美好而梦幻的回忆。

那时的他还不是愚人众的执行官，也不是属下和同僚口中孤僻乖戾、令人闻风丧胆的“怪胎”，而是衣食无忧、单纯善良的稻妻皇子。稻妻的国主陛下雷电真是他母亲的皇姐，而他更是稻妻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受长辈疼爱、受民众爱戴，前途无量，风光无限。

悲剧始于一场意外。某次他随同陛下乘船前往至冬外交时遭遇雷暴，人类在天灾面前羸弱得毫无反抗之力，在拼尽全力挣扎过后的结果就是船体被破坏，他和船上所有人都跌进了冰冷的大海中。

漂浮在茫茫大海中的他紧紧抓住手中的浮木，却抵不住海水的寒意不断侵入。渐渐地他撑不住饥饿、疲惫与寒冷，终究昏迷了过去。

意识模糊间，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从海水中托起，然后被触感柔软的物什包裹了起来。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金色身影的怀里。脑袋下枕着微凉而光滑的物质，摸起来像是鱼类的鳞片，却并不扎手，也没有想象中的海腥味，反而带着淡淡的清香，让他即使深处陌生的地方，心情也莫名放松下来。

他怔愣地抬头，刚醒来的他视线还有些模糊，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抱着自己的人有着一头灿烂而耀眼的金发。对方正低着头，似乎是在望着自己，嘴里还哼着温柔悦耳的曲调，带着冰凉水汽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胸口，像母亲唱着摇篮曲哄孩子入睡。

好美……他愣愣地望着那金色的身影，是仙女吗？还是精灵？
亦或是……要带他去往净土的天使？

他对这个美丽的精灵一见钟情。他想要私藏这只水中精灵，想要将属于大海的流星据为己有。

但精灵的歌声优美却蕴含着奇异的魔力，他再次涌现困意，不受控制地就要昏睡过去。

不，我不能睡……他不甘心地想着，我还想跟精灵说说话，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他……

在意识彻底下沉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地抓住了精灵身上的鳞片，然后视线便陷入了黑暗。

等他再次醒来时，他已经回到了自己寝殿的大床上。身边的侍从看到他睁开眼睛时便惊喜地呼唤了一声，冲出去通知了。

他躺在床上发呆，心里却止不住地空落。

所以那个漂亮的金色精灵……只是我的梦吗？是我在濒临死亡时幻想出来的虚影？

还没等他去细想，他的母亲便跑了进来，在外人面前一贯仪态端庄而威严的母亲此刻情绪格外激动，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幸好你还活着……”母亲的语气又庆幸又悲痛，“真已经不在了，我只剩下你了……”

他愣愣地抬起手想要抱抱母亲，却猛然发现，自己的手里紧攥着一枚纤薄得有些透明的淡金色鳞片。那鳞片质地光滑柔韧，在灯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瑰丽的光芒。

不是梦。他摩挲着鳞片，再次回想起记忆中的金色身影，突然觉得失落而空荡的胸膛再度变得充实起来。

后来，他将这枚鳞片做成了项链，贴身挂在自己的脖颈上。

后来，在流星划过影向山的那个夜晚，他向流星许愿，祈求自己能再次见到那仅有一面之缘的神秘金色身影。

再后来，他在拍卖场见到了被人类折磨得伤痕累累的人鱼。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能一眼就认出那只人鱼是曾救过自己的“精灵”。于是他毫不犹豫投出了自己能给出的最高竞投限额。

就算是倾家荡产，他也要将他的海中流星抱回家。

5.
空趴在水缸边看着散兵处理公务，看着看着又低下头，愣愣地摸着自己的小腹发呆。

这里面锁着满满的都是……阿散的……

想到这里，他蓦地满脸通红。

看着一脸害羞摸着自己肚子的小人鱼，坐在旁边看文件的散兵笑了一声，手伸进水缸里敲了一下小人鱼的脑袋，“傻乎乎的，想什么呢。”

“唔。”空歪着脑袋蹭了蹭散兵的手，“在想你……”

散兵一愣，脸上顿时如沸腾的开水一般滚烫滚烫的。

“还学会撩人了。”他半羞恼半愉悦地凑过去咬了小人鱼的嘴唇一口。

“散兵大人。”门外的侍从不合时宜地敲了敲门，“博士大人前来拜访，说想要见您。”

“哈？多托雷？他来干什么？”散兵不满地皱了皱眉。他站起身轻吻恋人的额头，“乖，我要出去见一下同事，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不准乱折腾，不准把水甩得满房间都是，嗯？”

空眨巴着眼睛一脸乖巧地点头，但等散兵出去后立刻坏坏地偷笑一声，钻出水缸溜出了房间。

阿散家里还从来没有来过客人呢，也不知道阿散的同事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不去看看？

……

散兵抱着双臂一脸“这里不欢迎你”的表情冷漠地看着眼前戴着鸟嘴面具的蓝发男子，“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说了我不喜欢在家里谈公事？”

“那你当我以朋友身份前来呗。”

“那就更不想了。我和你不熟。慢走不送。”

“你可真是不留情面啊。我大老远来到这里，就不能破例一次？”

“啧……”散兵烦躁地翻了个白眼，刚想再说什么，却发现对方突然饶有兴致地看向了自己身后，“哦？斯卡拉姆齐，想不到你竟然在家里豢养了一只人鱼？”

散兵一愣，这才发现空不知何时从房间里溜了出来，正躲在客厅门外偷看。

“用词给我尊重点，这是我的爱人。”散兵冷冷地对多托雷说完后便直接把这位“客人”晾在一旁，快步走到空身边，抬手揉揉对方的发丝，语气也瞬间柔和下来，“你怎么跑出来了？”

“无聊……”空委屈地扁扁嘴，抓过散兵的手捏了捏，却在抬头看到客人的样貌时愣了一下，猛然抓紧散兵的手，缩在恋人身后。

散兵疑惑地小声问道：“怎么了？”

空默默地摇摇头不出声。

他觉得这个蓝色头发的人有点眼熟，却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是莫名产生了一丝恐惧和难以言喻的愤怒，让他恨不得扑上去用利爪将对方撕个粉碎。

但这是阿散的客人，他不能这么做。

散兵捏捏他的手以示安抚，转头为他介绍道：“空，这是我同事，多托雷。”

空微微探出脑袋，乖乖地朝客人礼貌性地点点头，然后又默默缩了回去，不愿与多托雷对视。名为多托雷的客人似笑非笑地朝他打了个招呼，那种诡异的笑容让空莫名打自心底地发冷。

散兵见空似乎不太喜欢多托雷，便抬手让侍从过来护送空回房间，“空，我跟他有些公事要商谈，你先在房间等我一会儿，我谈完立刻去找你。”

空点点头，在离开客厅时还能听到身后传来那个蓝发男人意味深长的笑：“呵呵，斯卡拉姆齐，你刚刚说那只人鱼是你的……爱人？”

“有什么问题？你到底还谈不谈公事了？”

……

空回到房间，百无聊赖地趴在水缸里用尾巴甩着水。虽然散兵平日里给他买了不少小玩意儿作为消遣，可比起自己一个人玩，他还是更喜欢和散兵在一起。

过了一阵子，房门“吱呀”一声，散兵从门后探头进来。空立刻来了精神，从水缸里冒出来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门口。

“空，帮我在书桌右侧的第一格柜子里拿份绿色的文件夹好吗？”

“呜……”得知散兵不是来找自己，空顿时失望地耷拉着耳鳍，但还是乖乖地钻出水面从柜子里取出文件夹递给散兵。

散兵看着空焉焉的样子不禁失笑，“乖，我就快处理完了，再等我多一会儿，嗯？”

空闻言愉快地鸣叫一声，在水里打了个滚。

等散兵离开后，他回到书桌边将刚才翻找时打乱的文件取出来排好叠放整齐，刚想将文件放回柜子内，一低头却瞥见了角落里的一枚有些眼熟的徽章。

那枚圆形的徽章黑底白纹，以四组眼睛图案拼成十字，沉重的配色与诡异的形状如同混乱与失序的象征——那是代表至冬最高统治者亲自统御的组织，“愚人众”的标志。

空呆呆地看着那枚徽章，手里的文件撒了一地。

那些被折磨、被虐待的痛苦回忆，他本已在自我保护的机制下逐渐淡忘，此刻却被这枚徽章撕开了结痂的疤，扯出了里面就快愈合的血肉。

这个标志，他印象可太深刻了。无论是当初抓捕他的船上、被关押的囚牢里的墙上，还有那些强制给他注射药物、践踏他的尊严的人身上，都有这个令人厌恶的标记。

而他也终于想起来那个多托雷是在哪儿见过了——在他被特质的捕捞网抓上来的时候，在他挣扎撕咬期间，无意间看到船头上一身浅蓝色实验服的男子。那形状扭曲的鸟嘴面具，右耳形似试管的挂坠，嘴角挑起的从容又狂妄的笑意——都与这个名叫多托雷的人别无二致。

他曾对人类恨之入骨，后来又在散兵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纯挚真诚的爱意滋润下重新相信人类也有美好与温柔的一面。但事实却是给他当头棒喝，讥笑着他的天真和轻信，竟将满腔的真心付给了曾让自己痛不欲生的仇人。

空痛苦地抱着头，眼里有恨意、有哀伤、有绝望、有难以置信，这些情绪糅杂在一起，互相撕扯勾缠，将他的心搅得七零八碎。

阿散跟那些混蛋……是一伙的？

……

“这份是我们与须弥的外交会议记录。”散兵将刚刚回房间拿的绿色文件夹递给多托雷，“按照你的要求，趁须弥的殿下因刚继任而根基不稳、势力不足之时，帮助大臣阿扎尔等人将她的王权架空。现在她已经被软禁在净善宮了。”

“嗯。”多托雷接过文件翻了翻，“控制住皇室之后就尽快派人去须弥采集劫波莲吧。这种植物只能适应须弥雨林的水土环境，其它地方根本无法培育，但雨林里又总是有一群麻烦的巡林员在来回巡逻，其生长地点又在难以获取的悬崖峭壁上，每次派人去采集都非常花时间……我可不希望实验进度就因为这种小问题被拖慢。”
他将文件随手放在桌上，“既然掌控了须弥的王权，那之后就在须弥境内大量培育劫波莲吧。目前只靠自然生长所能采集的量太少了，完全不够用。”

散兵皱了皱眉，“你要这些材料做什么？甚至不惜大费周章地控制须弥？”

“我说过了，做实验用途。其他的事情你就别问了，斯卡拉姆齐。有些东西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哼……”虽然多托雷的语调缓慢平和，但隐约间透出的高人一等还是让散兵感到厌恶。

两人又再交流了一下工作事务后散兵便下了逐客令，他不想让他的小人鱼等太久。

将多托雷送出门后，他回到自己房间，刚拧开门把手，一枚金属徽章突然“咣”一声砸到他脚边。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这不是他所属组织愚人众的徽章吗？

然后他再一抬头，就看到大量纸质文件正像雪花似的飘了满房，胡乱地铺在地上。而他向来乖巧的宝贝鱼儿正像个闹腾的熊孩子，从柜子里扒拉出他排得整整齐齐的各种文件和报告，愤怒地往他脸上甩。

“空！你在干什么！”

“嘶嗬！！”空退后一步，沉着嗓子嘶吼一声，蕴含了威胁和警告的意味，似乎是在提防他的靠近。空除了刚被买下来带回这个家、对散兵充满敌意和戒心的那段时间，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态度对待散兵了。

“空，你怎么了？”看着好不容易养熟的小人鱼突然间好感度归零，瞪着自己的眼神如同看着仇敌一样，散兵的心拔凉拔凉的。他试着跨前一步，那漂亮的金色鱼尾便立刻带着足以将人劈骨折的力道甩了过来，却又在即将拍到散兵时往后缩了缩，堪堪擦着散兵的面门挥过。鳞片上的水珠如雨似的挥挥洒洒淋了他满身。

趁着空出势未收，散兵迅速逼近，抓住空的手想要将人拉进怀里，谁知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眼睛蓦地红了，低头一口尖牙毫不留力地咬在散兵的手臂上，发出“喀啦”一声骨骼被咬穿的可怕声响。

“嘶……！”散兵疼得直抽气，但他还是强忍痛意，硬是把鱼儿紧紧地抱入怀中。

“空、空，我在，别紧张……”他连自己的伤口都顾不得管，全身心都放在了情绪不稳定的爱人身上，一边捋顺金色人鱼的发丝，一边柔声安慰。

空僵着身躯，看着恋人那鲜血汩汩而流的手臂，呆了几秒钟后，突然开始大滴大滴地掉眼泪。

“呜、呜……”

他委屈地捧起散兵的手臂，像只犯了错的小狗般讨好地舔过伤痕，那血口子立刻结疤、缩小、长出新皮，连带着内里的骨骼都在一瞬间就完好如初。小人鱼眼角凝结的珍珠滴到散兵的手臂上，又滑到地上，敲出一串清脆的叮咚声响。

“讨、讨……厌……散……呜呜……不讨、厌……呜……”空一边哭一边磕磕绊绊地发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串儿一样掉个不停。他的拳头愤愤地落在散兵的胸膛，却又不舍得打伤对方，锤下去的力度轻得更像是在撒娇。

他恨透了愚人众，恨透了多托雷，可他完全无法记恨属于愚人众的散兵。看到散兵被自己咬伤却毫无怨言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再也无法伤害散兵了。

空那哀伤又委屈的模样看得散兵心都要碎了。他捧起空的脸柔声安抚，“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慢慢说，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

……

空将他曾经不愿提起的耻辱回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散兵。散兵将小人鱼抱在怀里，看着人鱼一边讲述一边因愤恨和痛苦而颤抖的模样，心疼地将小人鱼抱得更紧了些，唇瓣有一下没一下地贴着人鱼的鬓角，希望能借此让小人鱼感到慰藉。

据空所说，当初抓捕他、将他关在笼子里注射药物、进行各种实验的人，衣服上都别着那枚“愚人众”徽章。除了他以外，还有好多好多族人也和他一样被囚禁在一座环境恶劣的实验工厂里，成为那些人类的试验品。后来大概是觉得他对实验没什么帮助，那些人类便想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将他送去了拍卖场。
而那个蓝色头发的男子，貌似就是负责实验项目的主事人。但他大多数时候都不会露面，只由助手和其他愚人众成员负责执行实验工作，所以空才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他。

“愚人众，多托雷……散兵脸色微沉，我从来没听说过组织里有在干抓捕人鱼族做实验的恶心勾当……”
所以……为愚人众效命、协助多托雷执行任务的我，其实一直都在间接伤害人鱼族吗？

他抬手梳理小人鱼的金色长发，“空，你愿意相信我吗？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故意伤害你的族人。”

“嗯，相信散。”空用脸颊轻蹭着伴侣。在最初得知真相时产生的愤怒和恨意，随着刚才的一通发泄后渐渐沉淀，他的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散兵对他的真心他都看在眼里，他也早已将身心都托付给了这个人类，所以他愿意相信散兵。

“谢谢你……空。”散兵亲了亲恋人的嘴角，“关于这件事，我会去调查清楚。等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好吗？”

空点点头，乖乖地应了声。

安抚完空，散兵将空抱回房间哄他睡觉，等他睡着后便亲了亲他光洁的额头，然后拿起他和多托雷合作的项目文件离开房间，在客厅一边翻阅一边踱步思索。

直到侍从向他报告，门外有一位自称代表须弥殿下纳西妲的信使想见他。

“哈？须弥的殿下？我现在心情正烦着呢，没空跟她讨论那些无聊的话题。”那个稚嫩的须弥掌权者，来找他的目的无非是些关于外交谈判的事情，而现在正为空的事情烦恼的他根本不想理会。更何况这份外交任务也是多托雷交给他的，想到这里，他就更加不想管了。

侍从连忙慌张地补充：“她还说要我务必将这句话转告给您，您听完一定会接见她的信使的——她这次找您的目的，是想跟您谈谈关于‘空先生’的事情。”

“……”散兵闻言一僵。他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最终一把将手中的文件甩在桌上。

“让那信使进来。”

……

“你好，散兵先生。”

信使手捧着一枚投影器，在散兵面前投映出一个屏幕，屏幕中的少女平静有礼地向眼前这个帮助大臣架空自己权力的青年打招呼。

这位看起来相当年幼的一国之主、尚未成年就被迫上任的领导者，已然拥有了当权者应具备的沉稳和捉摸不透的气质。要不是因为她年纪尚小，刚继任王位而威望不足，想必她会是一个备受民众拥戴的王女吧。

少女透过屏幕看了一眼散兵身后水族馆般壮观的玻璃幕墙，很快又将视线移回面前这位容貌年轻的愚人众执行官身上。

“今天的我并非以须弥帝国殿下的身份与谈话，而是以我纳西妲的个人名义，想要与你聊聊天。”

“寒暄就免了吧。你应该清楚，我是因为什么才让你的信使进来这里让你跟我对话。”

“我知道。”少女并没有因为散兵的嘲讽而气恼，“不过在此之前，让我先与你聊聊你出生的地方——稻妻，如何？”

散兵愣了一下。他已经很久很久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已经覆灭的帝国了。

纳西妲见散兵没有打断她，似乎有愿意继续聊下去的意味，便继续问道：“你知道稻妻为何会覆灭吗？”

“……末代国主雷电影因实施暴政，引起民众不满，最终被民间自发组织的反抗军推翻了幕府政权，稻妻就此覆灭——这是现在世间流传的版本。”散兵抱着双臂，语气冷漠，仿佛在谈论的不是他的母国，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地方。可他搭在手臂上的手指却下意识地攥紧，显然他并非一点都不在乎。

“嗯，稻妻国主的执政方式也许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导火索，但绝对不是真正的原因。我怀疑那场政变有愚人众从中作梗。”见散兵的注意力开始被她的话吸引，纳西妲便继续解释下去，“你应该了解过吧，人鱼族的主要栖息地在提瓦特大陆的东边，也就是稻妻附近的海域。”
“前任国主雷电真在位期间曾提出保护人鱼族的政策，想要立法禁止任何人在稻妻境内抓捕、买卖、囚禁人鱼等等。这些政策极大程度损害了商人和贵族的利益和娱乐而引起不满，却没想到她还没开始推行就因故离世了。”
“当时你……当时稻妻唯一的国主继承人年纪尚小，还没有统领一国的能力，因而由雷电影继承国主之位，并延续了这些政策。可是她并不擅长执政，固执、死板且崇尚武力的性格使她在位期间的施政方针总是过于严苛，引得民众怨声载道。商人和贵族借此挑起战火，推倒了雷电家族的政权。”
“后来我的母后——也就是前任须弥的掌权者，她很欣赏这项政策，便也想在须弥实施，可是她实施后没多久就病逝了。”纳西妲难过地垂下眼睛，“我本打算继位后延续政策，却遭到阿扎尔等大臣架空权位。”

散兵淡淡地问：“你说了这么多，这些跟愚人众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调查到，愚人众的博士从十几年前开始就在大量抓捕人鱼族做实验。实施保护人鱼的政策对他的行动非常不利，所以我有理由怀疑这些事情——包括你作为外交官来须弥暗中协助阿扎尔等人将我的权力架空的事情，都有博士的介入。只有控制或毁灭我们这些想要保护人鱼族的帝国，他才能肆无忌惮地捕捉人鱼。”

她的心思好敏锐。散兵心中暗惊，面上却是冷笑一声，“就因为这种没有证据的理由？你觉得这样能说服我？”

“当然不止，我还有其它证据。”纳西妲伸出手指数，“第一，我调查到空先生被拍卖时的卖家是博士手下的人，说明博士手中确实控制了不少人鱼。”

散兵一愣，想起空提到多托雷时那双透着猩红的仇恨眼神，心里疼得一抽。

“第二，我发现在稻妻的反抗军战争中也有博士的手下插手的痕迹。他们煽动民众对幕府的仇恨，挑起矛盾，掀覆雷电家族政权，就像……你现在在须弥做的事一样。”

散兵捏紧拳头，“稻妻……也是他干的？”

“第三，博士的手下最近频繁地进入须弥雨林采摘劫波莲。”
“据研究，劫波莲对人类无害，但若是磨成粉后与水混合，就会影响人鱼的呼吸系统，使他们在短时间内无法在水中获取氧气，且全身疲软无力。”
“若是将大量劫波莲粉撒入海中，就会迫使小范围水域内的人鱼因无法呼吸而浮出水面透气，结果在岸上等待着他们的就是人类对准他们的枪尖、药物，和让他们无处可逃的层层巨网。”
“我想……你之所以会协助阿扎尔等人篡夺王权，也是来自博士的指示吧？如果成功了的话，他想要取得劫波莲就更加容易了。”

“劫波莲……？”散兵猛然反应过来，“多托雷那个混蛋要这么多劫波莲，原来是为了抓捕人鱼？”

所以，我帮多托雷控制须弥，其实是在帮他对付空的族人？

“哈……原来我……一直都在助纣为虐？”散兵扶着脑袋，扯出一声嘶哑自嘲的笑，“我竟然在和曾经毁掉我的家园的人合作，用同样的方式毁掉别人的家园、伤害我最重要的人？”
“我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把空保护得很好……明明连空和他的族人面对着什么威胁都不知道，甚至还在推波助澜地伤害空的族人……呵呵，哈哈哈……”他捂着脸发出讽刺而渗人的冷笑，“我到底有什么资格把空强留在身边？”

看着因情绪不稳而颤抖不止的青年，纳西妲沉默着不再说出刺激对方的话。

他独自站在那儿深呼吸了好几次，随后又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等他再次抬起头时，表情已经变回原本冷漠而倨傲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错觉。他看向屏幕对面聪慧的小殿下，“你对我说这些，是想要我做什么？”

他可不认为连自己的地位都快不保的小殿下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派出信使千里迢迢来这里见他就只是为了好心告诉他真相。

“我希望能与你合作，一起击溃博士。”纳西妲说，“我现在被软禁，很多事情都不方便调查，所以需要你协助搜集情报。”
“我们现在也算是同一阵线了吧。只有处理掉博士这个威胁，我和你面临的问题才能从根本上解决。”

散兵眼神闪烁着，脑袋里飞速计算着与须弥小殿下合作的利弊。屏幕对面的纳西妲也不急，从容地坐在沙发上端起清茶轻抿。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也对散兵的选择抱有足够的信心。

过了几分钟，散兵终于抬起头，向屏幕前远在须弥的小殿下伸出手。

“合作愉快。”

6.
一个月后。

散兵将空从水池里抱了出来，走到宅邸的大门前。

空乖乖地窝在散兵怀里，看着门口的侍从将平时放在房间里的水缸搬进车后座，朝散兵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带你去个地方。”散兵解释道。

等侍从整顿好，他将空抱入水缸中，自己则坐上了驾驶座，驶出了宅邸。

空自从被带入散兵的宅邸之后，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他既不知道散兵的家位于哪里，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所以此时得知了自己正跟散兵一起出门的他变得格外兴奋，趴在水缸边撩起窗帘，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从郊区变成大城市，再变成沿海的高速公路，最后来到静谧的海滩。

散兵从后视镜看到空那乐呵呵的可爱模样，嘴角不由得勾起了温柔的笑意，可随后眼里又弥漫出了一丝哀伤、自责和不舍。

到达目的地后，他下了车，将空抱了出来。而空看到外面的景色后，顿时开心地惊呼了一声。

“海！”他抱住了恋人的脖颈，激动地甩了甩尾巴，眼睛亮闪闪地望着那片一望无际的深蓝大海。

虽然他已经下定决心，即使是要生活在陆地，也要和他一生挚爱的伴侣永远在一起。但身为人鱼，他依然对代表着故乡的大海充满怀念与向往。

散兵低头看着自家小人鱼，那双鎏金色的双眼像属下从璃月带回来献给他的石珀，在阳光下折射出流光百转的迷人色彩。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小人鱼的眼尾，“喜欢吗？”

“嗯！”空兴奋地点点头。

“以前我总是害怕你一旦出来，就舍不得回去了，会偷偷离开我再也不肯回家，所以我一直不敢带你出门。”散兵满含歉意地用鼻尖蹭蹭恋人的脸颊，“我应该更信任你一些，多带你出来玩玩的，对不起。”

空摇摇头，捧着恋人的脑袋亲了亲对方的脸，带着笑意而眯起的眼睛仿佛在说：不要自责，我原谅你啦！

散兵顿时笑了一声。从出门到现在他的情绪似乎都挺消沉，此刻因为空的缘故才略微好转一些。他低头亲吻空的嘴角，“最近这段时间我有公事要出远门，没法陪你，你就趁这几天回你的族群，跟你的家人报个平安，然后好好在大海里畅玩一阵，好吗？等你玩够了再回来，我会在这里等你，接你回家。”

“好。”空应了声，依恋地埋进伴侣的颈窝。

散兵抱着空跨过护栏，踩过石滩，将小人鱼放回大海。空一下水便忍不住开心地在水里滚了几圈，又用鱼尾掀起大片浪花，撒出一弧彩虹。他玩闹了一阵后才又游了回来，依依不舍地扯着伴侣的衣角，用眼神示意：那我走啦？

“嗯，路上小心。”散兵蹲下身，揉揉小人鱼软乎乎的长发，轻声道：“如果回来后发现找不到我就不要等我了，回你该回的地方吧，不要再来人类的城镇了。”

“唔？”空疑惑地歪了歪头，似乎不理解他这句话的含义。

“没什么。”散兵垂下眼，“快走吧，你的家人一定很想念你了。”

空乖乖地点点头，探出水面飞快地亲了亲恋人的鼻尖，发出一声愉快的鸣叫，然后重新钻回了水里，变成一团摇晃着的模糊金芒。那抹金芒如夜空中一闪而逝的流星，飞快地远去、融入大海，然后消失不见。

散兵紧紧地盯着金芒消失的方向，直到眼睛都酸了，才不舍地收回视线。

空终究是属于大海的。他怎么能指望将海里的星星捞上来，紧抓在自己手里不放呢？

他站起身，看向远处一座不太起眼的临海工厂，刚才望着空离开时露出的眷恋眼神渐渐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与憎恨。

“多托雷……”他咬紧牙根，一个字一个字地，带着血淋淋的杀气，从咯吱作响的齿缝间挤出这个伤害了他亲人与伴侣的仇人的名字。

既然现在没有了后顾之忧，一些旧仇新债，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7.
空与散兵道别后，便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回到了族群。

人鱼皇族的血统向来都是一脉单传，但这一代却出了一对双胞胎。身为哥哥的空知道妹妹的性格果决、雷厉风行，比他更适合成为首领。他不想让父母在选择皇储这件事上为难，所以刚成年便以自己“不喜欢被职责束缚”为理由离开族群，到各个海域旅游。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回去看看妹妹和族人，向家人报个平安，顺便带一些世界各地的特产回去分享。

但这次因为被人类捕捉、囚禁、拍卖，后来又被散兵买下，在散兵家里住了几年，仔细想想，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妹妹荧对于失踪了几年的哥哥又生气又担忧，堂堂人鱼首领在见到哥哥的瞬间就变回了小时候那个粘人爱撒娇的小女孩，一见面就抱着哥哥的腰不撒手，委屈地抱怨着哥哥这几年去了哪里，怎么那么久不回来看看她。空不想提起自己的经历让妹妹担心，只好歉疚地向妹妹道歉，并提醒妹妹要小心人类，不要靠近城市岸边和海上船只。

当荧问起他今后的打算时，他露出了甜蜜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已经有些微弧度的小腹。

他对妹妹说，他已经在人类社会找到了归宿。

8.
与妹妹和族人报完平安并在族群里休息了几日后，空又马不停蹄地返回人类城市，想要尽早见到在海岸边等他的人类伴侣。

“散、散！”

“哗啦”一声，他开心地从水里冒出来，视线扫向海岸，却没见到心中念想的人影。

他疑惑地沿着石滩来回游了几遍，明明能感觉到恋人残留在此处的气息，却没能寻见对方的身影。

几度搜寻无果后，他沮丧地趴在海滩边，突然想起对方送自己回大海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如果回来后发现找不到我就不要等我了，回你该回的地方吧。」

此刻的空终于理解了这句话，他顿时委屈地摸着自己的小腹，强忍着不掉眼泪。

阿散……不要我了吗？

可是我都已经有了他的……他怎么可以……

空还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散兵，就是打算回来后给恋人一个惊喜。谁知他还没能分享这个好消息，散兵就已经将他放回大海，似乎打算抛下他，不再接他回去了。

他失魂落魄地在海岸边游荡，茫然地思考着自己该何去何从时，突然发现岸边停着的一辆车有些眼熟。

“咦？”这是上次阿散带我来这里的那辆车！空开心地扑了过去，艰难地捣鼓了一阵才摸索出开门的方法，可当他满脸欣喜地望向车厢里时，却发现里面根本没人。

“呜……”

他委屈地耷拉着耳鳍，钻进车厢里想再找找蛛丝马迹，随后发现驾驶座上落着一条项链——准确来说，那是一枚用细绳穿起的金色鳞片。

“……！散！”

他与散兵在一起那么久，自然知道这是散兵格外宝贝的物品。鳞片上残留的属于自己的熟悉气息让以前刚被从拍卖场带回宅邸的他立刻想起了数年前被自己从海中救起、死死抓着自己的鳞片不撒手的又黏人又爱哭的人类小孩。

每次他与散兵坦诚相对卿卿我我的时候，贴着散兵胸膛的这枚淡金色鳞片都总会吸引他的注意力，缓解他或羞涩或紧张的心情，让他的情绪瞬间放松下来，一片暖意在心底流淌。

这枚鳞片散兵向来不离身，此刻却被孤零零地抛弃在这里，空顿时心慌起来。

阿散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他拿起鳞片，发现鳞片底下压着一张纸条，连忙拿起来阅读。可看完纸条上面写的内容后，他的眼中蓦地涌出杀气，纸条也被他硬生生震碎。

「你家那位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所以我请他来我这里坐会儿客。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顺着水中的气息，找到他的所在吧？
期待你的光临。
多托雷」

“——！！”

空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饱含愤怒的嘶鸣，释放出来的音波使周围的海域浪波剧烈翻涌，附近的鱼群躁动不安，纷纷逃窜。

他猛然扫向不远处的一座临海工厂，眼里翻涌着嗜血的煞气。

TBC

【散空】海中流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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