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白蛇

【魈散r】Regain the Right（重获新生）

EliseFaulder

2025/01/28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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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天上水无常。

多亏了妙论派先驱们的奇思巧构，城市里的居民才得以住在凝土搭建的人造“外骨骼”里，不去理会天上水火降下的冷暖，暂且为人间创造的符号悲春伤秋。

不过，教令院没有冬夏，毋论春秋。每一日都是枝繁叶茂的盛景：衣服能拧出水，角鲀是一身膘，卷王的论文新付刊印，今早不兴冲冲地坐进兰巴德酒馆，迎着琉璃彩窗下鲜亮的朝阳品一口金奖咖啡豆，再打开虚空终端写上几笔，你都会感到年华虚度，韶光空亡。即使是要以悲春伤秋为研究方向的因论派学子，到了考试周，也无心品评音像材料里的爱恨情仇。贤者们说，这届年轻人悲观的务实情结像水天丛林里的雨一样凝重，叫他们不确定提早开放实习的决策是否是个明智的选择。

如同企鹅混进了鸥群，魈坐在这群因论派大二的学生里，横平竖直地记着刚公布的考试大纲。他唯一的任务就是做笔记，在国崩离开教室之后。四下兴奋的私语、期末考、实习、最后的选修课，都与这个素论派大三的学生没有半点关联。人们在庆祝青春的结尾，庆祝离开教室，奔向大雨与丛林，奔向自由、放逐、独立与遗憾，为之欢呼，亦为之忧虑。凡此种种，人迟早要到其中去，看一看校舍与须弥之外广袤的大地图。

“今后你非童稚”，这样的祝福语不应该在一个人过完法定成年生日之后自动获得，而应该在其第一次靠劳动换取薯条和外骨骼——即食物和住所之后，荣光加冕。幸运的孩子即便年逾二十，也未尝体验学生之外的身份，依然是丛林里的幼童，象牙塔下的弱子。

魈发现自己无法完全定心凝神：他要回来的吧？他把笔记留在这，不好气地拍在我的桌上：“走了！”走了？这是在与我生气，还是约定照旧呢？

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前，那身影还微微朝他笑，转着笔，撑着头，青涩的攻击性顺着短裤延伸到桌下黯淡的双腿。舒展而又警惕的猫咪，绀色的眼睛穿过阶梯教室混杂的空气，直勾勾地看向自己，什么也不说。

他从何时就看着了？从魈挤进教室抬起头的时候？——茫然无措，是第一回到这儿的迷路的小鸟，还没搞清楚满员教室里的占座的规矩——一抬眼，目光就碰上了。看着，看着，然后微笑：“过来……”他分明听见他说。可他甚至没有张口，就像秘密主（前文提到是魈梦中的毛绒小猫）没有嘴巴。但是，即便张口，那么远，他又怎能听得见呢？

“过来……”坐到他的身边。那儿“刚好”就有个位置，你说巧不？装作看不清前排也有空的座位。“怎么？上仙不坐风水宝地，反到后排找我鬼混来了？”

魈将衣领扯紧，闷声道：“不算偏僻，尚可看得清讲台。你不愿见我？”

“岂敢……”猫咪咬牙，像是在发抖。待他坐下，碰到他的左臂，那孩子就把脸转过去：“该死的天气，竟然不开空调……”

“不让我坐，原来是有人要坐。”后排的学生嘀咕。

魈红了脸，回头诚恳道：“抱歉。这位同学有急事，我需要帮他记笔记。”

好俊俏，如松抱雪，如玉沁霞……后排看得痴了：“这……这……罢了罢了，原是我积德。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

“你说什么？”国崩急着呛道，原来脸也红了。

“说什么？”后排亦起火，“占座不让说了呗？”

“好，好，”国崩怒极反笑，“既然上仙诚意相助，我也不用待到最后一节课了，告辞……”

“胡闹！”鸟儿啄了猫儿的尾巴，猫儿猛一跳——“你！”重心失衡的国崩险些摔倒在魈身上，仿佛沾了竹刺似的，一轱辘坐起来，顾不得整理头发，压声嗫道：“你凶什么？你凭什么凶我……”

魈松开捏皱了赤黑振袖的手，眉心微蹙，拾一支笔给他。国崩冷哼一声，倒也拆来用。

乌云裂开光隙，雷霆炸碎灯影，方知窗外早已艳阳不复、暴雨多时。“枫丹白娘子”凄婉的异国花腔顺着阶梯教室的音响拾级而上，正唱到“苍天落悔，潮水生恨”那一段著名的咏叹调，便进一声惊雷——“苍天呐——啊啊啊~”“——”另有一种雄浑沉郁的璃月打击器作伴，大概是低音锣。

魈不免为之一怔，察觉到收紧的指腹微微展开，金眸叹息说：“……是了，下雨了……”

他把考纲提到的每一部书和文献的标题都在终端检索里过了一遍，避免错漏。绕开纸面中心的沙漏奔马印纹，因为国崩也是这么做的。

后者的字竟不如他。魈想起那张温驯的娃娃脸，鬓发垂落、下笔铿锵，仿佛有什么滤镜开了裂……不过，他很快替对方找补：许是用右手写的，为了不与他的胳膊碰到（前文提到国崩是“左撇子”）……嗯……想到这里，奇怪的酸涩感卡住了喉咙。他不明白自己哪儿做得不对，那孩子为什么要生气呢？

歌剧《水漫金山》，改编自璃月戏曲《白蛇传》，讲述的是蛇妖与人类相爱，受到迂腐的修行者阻挠，怒而翻海袭人的传说。本有仙缘的白娘子犯下罪孽，再无退路，终被困于塔下。

枫丹人敬神，更敬人间真情，从唱词就可见一斑：“宁使沫芒宫倾覆，不叫有缘人分离”。这话听着倒是耳熟，魈想，璃月仿佛有类似的民谚。虚空终端就是好用，很快给出了匹配检索：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后排的学生吓了一跳：“你，你转过来干什么？别这样看着我……”言罢，面颊通红。

“你方才说的那话……”

“你们是一对，你们是一对，行了吧？别看着我！”

“……多谢！”

虚空终端播报起统一的下课铃。

捂着脸的后排学生挪开手：“人呢？”

…… ……

喜欢……？

即使他生气——喜欢？

即使不可爱——无妨？

他到底是怎样的生灵？

魈撑开伞，青黑色的机巧势出如剑。白幕里鱼贯而出的青年，在雨帘之外奔流进各自的命运之海。有一瞬，他发现自己忘了前路。从伐护末那学院的校舍出来，整个教令院都显得陌生。

想见你。

每一天从固定的道路来去，几乎成为不需要消耗思维能量的选择。生命是一支过于迅猛的开弓之箭，他亲手附上最凌厉的飞羽。不要回头，不要思索，不要左顾右盼去想你做不到的事，不要心猿意马去染你结不了的因……

想见你。

即使我不配拥有爱。

想见你。

我只是看一看你，甚至不用触摸你……

你为何要看着我？

你听了我的故事，你没有回头路了！

……不！不……我在想什么……？「雷电」——那不是我能碰到的人……

我一定是疯了……你不要怨我，你到哪儿去了？你还会回来吗？

对了……下雨了！

神识回到了身体里，魈发现自己不得不面对一个极为糟糕的联想——那孩子被雨淋湿。他忽然就理解了当年闲云劝说他打伞的焦虑。或许在前辈眼里，十四岁的自己就如小鸟一样弱不禁风。不难想象，国崩会如何自诩为倔强的老虎，受损时故作愤怒戏谑，就是不喊疼。

他忘了自己也不爱喊疼。

当务之急是不让猫淋雨。

幻想里，秘密主缩在潮湿的墙角，小爪试探着碰一碰屋檐外的积水，就被落雨浇回来，愁得耷下了耳朵……

实习申请材料……应该在智慧宫办理。但愿他不要冒雨出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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