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 提瓦特养鸟日记

提瓦特养鸟日记

7

Miss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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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上仙，这几日里所有的发现都在这里了。”

查探没有太多进展，千岩军的头领最后还是找到了魈，只是作为顾问为他们指明方向。面前摆放着七具小小的尸体，白布掀开露出面容，全是五岁左右的女孩。温迪这几日都在璃月盘桓，此时也蹲在这些尸骨旁，仔细感受残留的元素力痕迹。

魈握着枪，看不出与平日有什么不同，温迪还是能感到他身上散发的冷冽。毕竟是他所庇护的一方水土，被如此胡作非为，受害者又与佑宁差不多年纪……温迪明白他的心情，只问千岩军头领：“身份都确认了吧？”

“确认了。有几人是孤儿，还有一人因留守在家中，至今父母都没察觉她失踪的消息。这些邪魔做得很小心，抛尸的地点很隐秘，又是在无妄坡那样的地方……不是仔细探查，很难被发现。”

委实不算令人高兴的事实，温迪叹了口气。魈道：“实在难寻亲属的，就交给往生堂处理。转告他们，就说是我相求，请堂主操持葬仪后，寻其魂灵，问几句话。”

千岩军头领连声应诺，没问魈想知道的是什么——面对仙人，他们惯于言听计从，很少置喙。温迪站起身来，魈便向那头领看去一眼，让他自己避开。

“你也看出来了。”魈说。

“是啊，不是诅咒也不是献祭，倒像是‘祝福’。用凡人的身体去承装魔神的能量，这些魔物也太大胆了。”温迪无奈地说道，“从时间上看，他们的实验最早三年前就已经开始了。邪祟凝聚的浓度在逐渐提高，至于最近动作这么大，我猜是遇到瓶颈了吧。”

魈看着那些小小尸骨上邪祟侵蚀的痕迹，以及显然因自伤产生的创口，连语气都显得冷冰：“然而他等所用的咒文，我并不曾听闻。追溯源头，恐怕要到魔神战争以前。”

“关于这个，具体的还得去问老爷子，我来讲的话，就只能是个故事了。”温迪说道，“岱岳童子的传说，你少时应该听闻过吧？”

魈皱眉陷入了深思。关于魔神战争，他的记忆已经很模糊，除了受制于人、屡造杀孽的往事，就只记得后来随帝君征战的片段。但他仍是从久远的经历中挖出了一些什么，来源于某个吞噬过的美梦：“……我记得。凡无子者，欲得，当祀岱岳太母，取血为祭，诚心跪叩，太母怜则与。因称岱岳童子。童子既降，终身不得复归岱岳，恐太母念而留之。”*

“那时所谓的岱岳，其实就在如今的无妄坡附近，据说也曾是座很神气的仙山，只不过在战争中被削平了。所谓的岱岳奶奶，也就是盘踞那里的魔神。”考虑到时间紧迫不容许唱诗，温迪的叙述都变得简洁许多：“这位奶奶向来有送子的名声，哪怕在当时的归离集，都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不过，她可不是什么仁善的家伙，相反正需要吞噬孩童来增强力量。托生在信徒腹中的大多是她的伥鬼，替她在夜半咏唱童谣，将无辜的孩子引诱到山上；所谓岱岳童子会被‘留’在岱岳的传说，也是因为岱岳一带失踪的孩童太多，以讹传讹演化的。三千年多前，海中螭兽来到轻策庄一带，很是与这位奶奶打了一架。迫不得已，她便决定南迁，最后和其他小魔神一起，被老爷子压在了荻花洲的水底下。”

“至于这个咒文，应该就是用来向岱岳奶奶祈求祝福的。让女孩来做祈求者，一方面以孩童为祭容易打动这位魔神，另一方面，孩童的身体也很适合承载她的神力。若是因缘际会，她能在这些女童身上复生也说不定呢。”

“他们索取这份神力，要做什么？”魈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千年磨损，即使尚有残怨，也不过些许碎片罢了。又怎可能复生……”

“如果能抓到一两个主谋，好好审问，大概能解决你的问题吧。”温迪蹲下来，将白布好好覆在死去的女孩面上，动作轻柔。“之前的仪式被你打断，他们一定在寻找举行下一次仪式的机会。再隐秘的行动都会露出马脚，更何况，结合身家孤寡、居住地隐蔽、契合岱岳神力这几个条件，寻找甚至安排一个合适的祭品并不算难，说不定能将他们钓出来呢。”

“此事应由七星筹谋。我会配合他们，守护那些孩童。”

魈枪尖指地，阖闭双眸，眉目间尽是冷意。他向千岩军头领交代现况，温迪便席地坐下，一首安魂的曲调，从他掌下木琴流泻出来。

2、

魈哥哥最近有点忙。

佑宁坐在自己的竹床上，双腿在半空中晃荡。

往常虽说也是晚出早归，但他总是落霞时出门，天微熹就已提枪站在房门口。巡视如果完成得早，后半夜他就会回到床上，小心把她的睡姿摆正、被角掖好，再在靠外的那一侧躺下。

这几天，魈有好几次是在早饭时回来的。虽然偶尔她能抱着风精灵醒来，软软轻轻的一团搂在怀里，手感好得她连睡姿都乖巧了不少——但没有魈，依然不一样。

昨日听闻是璃月港的秘书亲自来了，她偷偷在廊柱后听了半晌，像是什么妖魔邪祟的踪迹指向了邻国蒙德。晚上风精灵就来与她道别，猜到他有正事要办，虽然有点舍不得，佑宁还是乖乖地说了再见。于是，夜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佑宁小小地踢了踢地砖的缝隙，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过的……但是，习惯了陪伴，果然还是会有点寂寞啊。

她沉浸在自己老气横秋的感叹里，一时没有注意到窗外的风声。翻身躺在竹床上、抱着被子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她的余光瞥到了一张纸片。那是绝不可能从客栈的上空飘下来的东西，佑宁疑惑地爬过去，把那张纸片捡了过来。

是一张质地很粗糙的留影，稍微有些模糊，看起来像是用两三代前的枫丹留影机留下的。画面就在璃月北部的某个位置，中心是一男一女的背影，女性很高挑，发色纹身都与魈非常相似；男性则几乎就是魈的翻版，只不过大了几个型号而已。

画片的背面用炭笔画着几个提瓦特通用字：是谁找到了她的爸爸妈妈？，还附有一个日期。

如果温迪和魈有先见之明，就会早早将提瓦特版防诈知识通通教给佑宁，叮嘱她不要接近任何陌生的人和事物，并提前揭开“留影可以伪造”的险恶骗局。可惜两位家长一个实力太过强大，一有神之眼的感应能力做依仗，自信能解决小鸟成长中遇到的麻烦，都没把寻常孩童可能遇到的威胁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佑宁毕竟是个纯真的孩子，最大的危险，就是容易轻信。

佑宁对比着画片上的两人和自己，尤其细细辨认着两人身上的纹身，虽然有些犹豫，但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她收好画片，准备等魈早上回来就告诉他。蜷回床上闭眼还没有多久，第二张画片就飘落到她的鼻尖。

还是刚才的两个人，只是画面变成了夜晚，并且人物在一同野餐。那位女性露出了一半侧脸，与魈的相貌实在很像，又有佑宁自己的特点。背后的文字是：我们想见见你。附带了一个地址，距离荻花洲并不远。

佑宁捏着这张画片，心里犹豫起来。

虽然看起来是很像那么回事啦……可是，素未谋面的父亲母亲，如果想见一面，为什么不到望舒客栈来看自己呢？而且，自己还要在这里等着魈哥哥回来……

唔，难道是因为魈哥哥，他们才不好意思直接过来的吗？那些客人的故事好像都是这么说的，什么养子养女生活美满，生父母怕养父母记恨，不敢登门，只好在大雪夜偷偷接近看上一眼之类的……魈哥哥才不会这么小气呢！要不要提醒他们一下？

佑宁正纠结着，又拿出笔来思考要不要写一封回信，发现自己字认得还不够多、有些意思说不出来，便去翻早年温迪送给她的字典。折腾了一两个时辰，第三张画片姗姗而来。这次画面上的两个人看上去有些难过，那位女性甚至把头也低下来了。背后的字是：不见我们吗？附带一个小小的哭脸。

……这么一个魈的翻版在画片上垂泪，佑宁哪里还能忍！

就去看看吧，就看一眼，如果他们都很好，就告诉他们该在什么时候来找自己……只耽误一会儿，会在天亮之前回来的。

佑宁拿起自己的星银枪，熟练地翻过窗子，带着写有地址的画片，悄悄御风而去。

她飞得很低，而且已然相当地谙熟此道，掠过芦花丛时甚至不会发出一点声响。果然有两个人在那个地址等着她。女人低头掩着面，远远看去就像是在垂泪一般。佑宁有点忐忑，也有点心急，一时顾不上隐藏身形，直接就朝那里飞奔过去。只是越是靠近越是觉得不对——那两人的神情与其说是紧张或者悲伤，更像是在恐惧。凑近了看，两人身上的刺青根本就是用植物的汁液涂画的，相貌更是与画片上大不相同。

被骗了！可是有谁会骗她？佑宁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下一秒，面前降下一个巨大的泡泡水牢。她急速后退，背后冰锋掠过直刺她的脊背，她艰难地翻身用长枪挡下一击，无奈力量太弱，反被对方狠狠推入到水牢之中。

衣袂在水中飘飞着，寒冷的冰元素从外层侵入，一层层将她所处的水牢冻结。快要窒息了……佑宁拼命想要保持意识，空挥的手在水中虚抓，握住了漂到面前的白羽风铃。

沉闷的水流中，它无法再次响起了。

蒙德，正在骑士团办公室等待的吟游诗人，突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抱歉，突然有点急事。消息已经送到，接下来就交给你们咯。”

他快步走出骑士团，没走几步便开始奔跑。身后的人叫道：“等等，诗人先生！还有一些问题要……”

话音未完，迅疾似箭的诗人已经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

“奇怪，从来没见他这么紧张过……”

西风骑士皱着眉头，隐约感受到提瓦特上空开始凝聚的阴云。

3、

风神呼唤的语气前所未有地严肃。魈迅速结束战斗，顾不上收尾，人已经瞬间移动到荻花洲的水边。温迪皱着眉站在那里，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佑宁出事了。”

“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魈的脑海一片空白，甚至耳中也出现阵阵嗡鸣。但恍惚并没有持续多久，他迅速地回神：“被挟持了?”

“可能更糟糕。她的神之眼被封锁了，现在没有办法联系上。动手的人能想到这一层，还能切断神对信徒的感应，做得到的，放眼大陆也屈指可数。”

“愚人众，”魈低声跟上，“或者深渊。”

“如果是前者，他们的图谋不会只是一个孩子，佑宁多半还安全。但如果是后者……”温迪没有说下去，“我搜查过周围，找到了这个。”

那是小半张画片，画片露出女人的花臂一角，背面有半截此处的地址。

“他们是借父母的名义，把佑宁骗到这里来的。”

醒过来的时候，佑宁觉得身体好痛。

神之眼和铃铛都被摘走了，连装饰性的傩面都没在腰上。她被套上一件粗糙的白麻衣，手腕淌血，身上捆着七八条比手臂还粗的铁链，那些铁链都泛着油状的紫黑，表面粗糙，一股阴寒的味道。佑宁试了试，别说元素力没法调动，就连她化成风元素灵的本能，现在都施展不了了。

想也知道，跟这些味道奇怪的链子脱不开干系……

这些锁链捆得很紧，而且相当沉重，佑宁连站起身都费力，手脚被磨出不少血印子。但她还是努力地站了起来，仔细观察着周围。面前放着一尊大小夸张的石制供台，看上去很有年份，表面还覆盖着些许青苔，佑宁估计这张台子上能躺下两个自己。黝黑的光泽流动在石台所雕刻的文字上，都是些繁复的古璃月字，好在佑宁和风精灵一起探索过不少璃月秘境，辨认出一两个还不算太困难。

看上去，这是一张祭台……祭祀的神灵她并不认识，名字很古怪。太母，这是用来称呼谁的？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佑宁下意识躺回了地上，把两只眼睛都闭紧。沉重的石门开合之声传来整整六次，那个脚步声才从石阵里走出来，靠近她的身边。一个极度古怪、伴着些许杂音回响的声音问道：“还有几个小时？”

“要等到正夜的一点，才能开启仪式。”另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传来，佑宁听过，知道这样的声音多半属于那种毛绒绒的深渊法师，它们会聚集魔物，驯服来为自己办事。“不愧是大人您暗中观察几年的祭品，她果然是一个幼年体魔神。这样的体质，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脚步声铿锵地接近，最后停顿在了面前。佑宁双眼眯成一条缝，看见一个方头长身、脑袋细长还长着T字角的蓝黑色家伙。就是这个家伙斩了她一刀，用森寒的冰元素把她逼进了水牢里。讨人厌的家伙伸出冷冰冰的手爪，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可惜太弱，只配作为容器。”

是可忍孰不可忍……！但佑宁还是忍下了这番轻蔑的点评，睫毛都没有颤一下。那个大家伙放下手后，她就软软地垂下头，没有引起丝毫多余的怀疑。

“荻花洲那里，恐怕要到上午才能反应过来吧。哼，就算是仙人，养育着风神的子嗣……又能怎样?”

锁链向两侧收紧，佑宁的四肢被慢慢吊了起来。怪物令人恶心的手爪从她的脸颊向下滑，落在心脏的位置点了点，语气颇为恶劣：“仪式结束之后，把这颗心脏供奉到风神像前吧。”

随着铁链归位的咔哒声，佑宁随着铁链的拖拽，被整个吊在了祭台前。垂落的墨绿色发丝挡住了一半眼睛，佑宁暗暗咬着牙，心里的小兽焦虑地跑来跑去，各种各样的思绪沸腾在脑海。

不能坐以待毙……即使是在这样漆黑无光的秘境里，也存在着风！

她垂着尚在流血的右手，拼尽全身力气，压榨骨血中的潜能，颤抖地在指尖唤起一丝风。混着血腥的轻风聆听她的请求，在那个混蛋大个子转身的时候，钻进他的袍摆。

随着他离开石室，这缕风会在沿途留下她的气息，为来人做出标记。

魈哥哥一定会来救她的。佑宁想，做完这些之后，她的心神仍然紧紧提着，直到那个大混蛋终于停止赏玩她的反应，带着随从离开为止。她认真听着石墙移动的声响，记住每一次移动的方向和大概的距离，直到一切安静下来，才松了一口气。

魈哥哥一定会来救她的。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留下的那些标记，能不能为他带好路……

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好想魈，好想软软的风精灵，好想念望舒客栈温暖的被子，与永远也吃不腻的美味餐点。乱七八糟的念头转在心里，她突然想到那个大混蛋之前的话，困惑地想：他说我是风神的子嗣……我真的是风神的子嗣吗？

有点茫然，又有点不好意思。她想到魈平日里除了帝君与风神谁也不敬重的作风，谁还能让他帮忙养孩子？又想到神出鬼没、就像风本身一样自由的风精灵，他亲口承认过是代替风神来看望自己，还说：这个问题，要等你长大以后才能知道答案。也许只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不能立刻承认，才会用这样模棱两可的说法——否则，他为什么不干脆否定呢？

……但一想到风神之女会被这样的小骗局诓进套里，马上就要挖心祭祀某个不知名的小魔神，她有点替风神丢脸。

唉。佑宁长长地叹了口气，尽量忽略手腕脚腕被拉扯的疼痛，开始默念魈教给她的武学口诀。

魈哥哥，你一定要快一点来啊。

静心之余，佑宁默默地呼唤着。

……见面之后，一定要扑到怀里，狠狠哭一场才行。

——————————

*岱岳太母：原型是泰山奶奶。民间传说中有“童子命”的说法，这种命数的孩子被认为是神仙身边的童子下凡，随时又被召回去的可能。有传说认为拜泰山可以求子，是泰山奶奶被父母的诚心感动，把身边的小童赐了下来。这些孩子是不能爬泰山的，否则被泰山奶奶见到，泰山奶奶思念童子，就会把童子收回去。归根结底是封建迷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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