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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浮城
20 贪得无厌的那一座
Prydw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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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离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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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跟去了秋卫一,但当天晚上就走了。走之后第三天,夜里,我在城外遇见了斑。我和他说了几句话,不过被人打断,还起了冲突。再之后,我就回来了。” “这就是整个来龙去脉,”镜信誓旦旦地抬起头,“一句假话也没有。” 少云拿不准是应该先质问哪来的主意擅自抗命,还是先追究他遇见斑之前在干什么,最后决定从头开始问:“你怎么想的要去秋卫一?” “送信。”镜坦然地回答,“您知道有个叫菖蒲的吗?……对,就是他写的,被我不小心捡到了。” 听说是替一些占领区平民劳工写的口信,少云稍微放下一点心,一阵荒谬感又迅速升腾起来:“你就为了这种东西……” 这算什么事!她本以为自己修好封印只是战争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因为无论她还是镜都有自己的任务,然而仅仅几天之后,本应在南边战线的侄子又出现在了眼前,还说了一堆她想都没想过的事。她一边在心底大摇其头,一边又问:“那你送完信到见斑之前这两天一夜,又去哪儿了?” “我——”镜卡住了,少云以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耐心等着看他究竟还能说出什么惊人的话,但这次镜一笔带过了。 “让我留下帮您吧,”他言辞非常恳切,“按斑的说法,火之国军队应该很快就会发起进攻,我的话至少没那么容易被他杀死……” “你应该放他来,”少云打断他,“那样抓他不是容易多了,拦他干什么?你这样真是太可惜了。” 宇智波镜没有回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抿了一下嘴唇。有一瞬间,他错觉自己手腕上仍然有灼热的、细细流淌的蓝血,或者面颊上依然有不断破碎的裂痕,得努力忍住不用手去覆盖不存在的伤口。 “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他垂下眼睑承认道,“所以让我将功补过吧。” 冲入阵中、以火焚烧敌人时,镜忽然想起曾听母亲讲过的一个故事。那是他还很小的时候——少云为他编织了人类的外观,也赐予了他虚假的童年——那时明美偶尔还会心血来潮享受一下带小孩的新鲜游戏,她在下午晴好的阳光下,或者深夜宁静的孤灯前,断断续续讲过一些从北方寒冷故乡带来的故事给他听。 从我的故乡往北走一百里,她说,就进入大雪山,当地人说在峡谷中不能穿红色的衣服,否则会被山神选为祭品挑走。雪山顶上有一个水池,遇到灾荒的时候,人们就向池水祈祷风调雨顺。有位上师受到池水中龙王的供养,当午饭时,龙王就用上天的甘露宴请他。侍奉上师的是个小沙弥,一次他悄悄随师父跟去,龙王也宴请他,只不过用人间的饭食。沙弥闻到神仙甘露的芳香,感到无比惊异,随后心中产生了恶毒的念头。他既怨恨老师又怨恨龙王,希望各种福力如今一起用来断送龙王的性命,由他来做龙王。 镜怎么也想不起母亲当时的表情。这段记忆听起来仿佛就在耳边,像春泉化冻,闻起来像晴朗阳光下的雪,摸起来像沾染上凉意的毛毡斗篷和丝缎被子,可是却没有形貌。他试图回想她的脸,却只找到清晰缜密的记忆中间一段古井般的空洞。 她接着说,沙弥发这个誓愿的时候,龙王已经感到头疼;上师说法教诲龙王,龙王谢罪谴责自己;沙弥却心怀愤懑。回到寺庙之后,他诚心诚意地发愿。于是由于福力的作用,沙弥当夜死去,变成大龙王。 镜时隔多年才忽然意识到这是个何其古怪的故事,他不记得第一遍听时的心情了,十有八九没留下任何情绪——从来如此,母亲说的话,他只要听就是了;可是听了这么奇怪的一个故事却丝毫没留下一丝情绪,照他现在看来,才是真正不可思议的事。 杀人也是一样,他停顿了一下,感觉到手中鲜血滑腻的触感。他明白自己注定要做这事,至今也做了许多回,可那些流淌的热血、僵死的肢体、狰狞的面容和焦糊的气味,居然像扁舟划过湖面一样,没留下一丝痕迹在他心中,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啊。 “最后,变成龙的沙弥抖擞威风,振奋精神,没入池中,杀死龙王,占据龙宫。他把龙王的部属收归己有,由他总管一切号令。此后山顶经常掀起狂风暴雨,摧折树木,毁坏寺庙,于是人们不再向池水祈祷风调雨顺。” 明美的声音在讲完故事之后,仿佛春雪融化般,渗入石缝,消失不见了。 “——你在想什么?” 斑的声音被灼热的气浪淹没,火焰席卷而来,镜躲过它们,风刃追着他的轨迹接踵而至。镜脚尖点地,飞快闪过纷至沓来的攻击,转瞬逼近斑。两把刀一前一后划过流畅的弧度,斑用剑鞘抵挡,镜在不远处落地,站稳脚跟。 他看清楚斑,知道他听进了自己那天的话,便笑了。灼热的、血一样的蓝焰撑破身体,融化虚假的皮肤,他看见对面的斑皱起眉,心中却涌起异样的满足,他破开封印,连那个乖巧的、温和的、讨人喜欢的少年容貌都一并烧毁——说到底,“宇智波镜”根本不是他的名字,他是顺应母亲的愿望产生的怪物,是雪山深处盘踞的那个神灵的残缺复制品,是沙弥发愿以后,嫉妒与怨恨与福力变成的龙王。 他根本不是、也永远不会是斑和泉奈的血亲,这事本如井中火一样清晰鲜明,只是他之前试图自欺欺人,现在终于放弃了。 然而这时,他眼前忽然一暗,接着便丧失了对身体的实感。他竭力挣扎,却被一把拖进黑沉、苦涩而温暖的大海。浪潮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一下熄灭周身火焰,一下剥去细密的封印,一下泯灭他的名字,一下冲掉母亲的面容,直到只剩一具血肉之躯,漂浮在黑暗的、庞大到令人心生恐惧的夏海中。 “等一等,我——”他口不择言,胡乱挣扎,但海水不由分说地灌满眼、耳、鼻和口。他意识到自己真的被剥夺了对查克拉的控制,只剩下意识和被幻术搅得乱七八糟的感官,不禁觉得整个人被一股陌生的不可抗恐惧牢牢抓住。 “——住手啊!” 他为争斗而生,从没这么软弱过,弱到只能发出孩子气的抗议。但声音也太弱了,除了自己没人听到,血肉的身体又太笨重和陌生。于是他很快丧失了挣扎的力量,沉入深不可测的海底。 夏卫八建在峡谷中,城门被攻破,山南军队涌入街巷,防守方则占据制高点发射箭矢。斑和前来击杀他的敌方忍者进行着并行不悖的另一场战争,他击落敌人,烧掉飞来的箭矢,杀死隐蔽的施术者,识破结界和陷阱,最终跃上要塞的金顶,在形形色色的机关中寻找咒术师堂姐真正的藏身之处。 战斗激起了他胸中的血液,原本笼罩心头的愁云散了,眼前的世界又变得一片清明。他奇怪自己之前在纠结什么:战争比起言语,岂不是有力多了吗?只要能战胜,是不是理解对方的想法又有什么要紧?更何况之前和横山对话,基本都是鸡同鸭讲,他猜少云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现在斑不再试图花心思在没用的事上了,他绝对能胜利,除非少云打定主意不成功便成仁,但他会千万防着她死。他要的是击败他们——她、那个之前一直没见到面的远房堂兄,和他们的族人;要夺回杳无音信的吹雁城,冲破城门,跨越国境,送俘虏回云州,交到堂伯面前。这样横山就明白,他不是能随意指手画脚的晚辈,南贺的族人也不会再抱幻想,会明白他才是对的,未来决不在寒冷的群山以北,而在无人长久驻足的江流交汇之地。 心被这种豁然开朗的灼热情绪炙烤着,促使他一下又一下更猛烈地进攻,屋顶坍塌,地面碎裂,视野边缘在燃烧,他视线穿透层层迷雾捕捉到对方动向,一举击中她的要害。少云整个人飞出去,砸在翘起的尖锐石板上,又滚落到尘土里。 斑提着刀走向她,心中鼓噪的血液此时才逐渐平复。他看得清楚,堂姐动弹不得,但离死还差得远。这个程度正合适,只要让她丧失行动能力,再用幻术剥夺意识,就—— 然而他顿住了脚步。 视线从下一路往上看,挡住他的少年脸色发白,呼吸急促,像从土里长出来一般浑身沙尘。斑刚才因为太过投入战斗,都没到注意他在附近。他并没放下刀,甚至有些不明白刹那此时出现在这儿的意义,以致于开口时声音格外冷漠和困惑: “你来干什么?” 宇智波镜拖着残破不全的身体追上来时,目睹的就是这样一幕。他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恢复健全的视觉和听觉,可失去控制的查克拉在来的路上流了一地,还把石阶融化得坑坑洼洼,但他根本不知道。他迟钝的目光看见少云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斑漠然地提着刀,一双眼睛比月光下还要红,而有个看上去年龄和“宇智波镜”差不多的少年单薄地挡在中间。 “求您放过她吧,”刹那尽管努力克制,声音还是微微发着抖,因为此刻的斑可怕又陌生,“他们也姓宇智波,我们是血亲,这种事……” “我不杀她,让开。”斑直接打断了他,却又问:“这话谁教你的?你父亲?” 刹那正要说什么,但镜听不懂他们的南贺方言,此时也没有足够的理解能力去分析眼前的情形,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救出少云。于是,他遵循着野兽本能一般的思维方式,朝自己的猎物扑了上去。 刹那都没看清斑的动作,就被他突然上前一把推开,摔了个结结实实。斑的剧烈反应一下子充斥感知网,如同汹涌的海潮震撼耳膜,他愣愣地看着半身巨人拔地而起,挥刀刺穿了一个扑来的巨大怪物。那东西从外形看不出是什么,浑身着火,身上的蓝焰像血一样顺着须佐能乎的刀锋淌下,不禁让刹那觉得又害怕又厌恶,想到这么个东西接近而自己完全没发觉,便又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斑收起须佐,那团火焰坠落,中间勉强算人的东西掉在血泊中。刚才那鲁莽的一击让宇智波镜仅有的力量耗尽了,所幸他并不觉得疼,也不会真的死。只是毫无反抗能力地倒在斑脚下时,他才意识到救少云不是必须的,因为这既不关乎战争胜利,也不是明美的吩咐,照他眼下的状况,不救反而会好些。 然而,他带着一种奇异的轻松想,这一趟做的多余事不少,也不差这一件。 他知道几步之外还有一个真正的宇智波家孩子,从他身上,镜原原本本地倒映出了害怕、厌恶又好奇的心情。因为这种复杂的情绪,他不敢上前来。同自己相比,他真是从身到心都脆弱极了,可镜却有些羡慕他。 如果是我的话——他眼中倒映出黄昏临近的天空,又缓缓转到斑身上,觉得他的双眼和此刻正沉下去的那一轮血水般的落日,和他心上曾经映出的、沉入苦涩无边夏海的那一轮一样的美。 少云是不会理解的,她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要专门跑一趟把那些信还给菖蒲,并且即使看到它们,她大概也会觉得不值一提——可我却想知道,他想,会有人在前途未卜的危难时刻,在时时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想起给我捎个口信、留下只言片语吗? 应该不会吧,他在心底微弱地叹了口气。他一直清楚自己是神灵的仿品,是母亲为所欲为的工具,也从未有过不满足,或任何可以称之为意见的念头。可他记得、并将永远记得,在几个月前的夏都,在鲜血蒸发、尖叫划破夜空的时候,他挥舞着手中利刃,被层层叠叠的恐惧、憎恨、暴戾和纯粹杀意所覆盖的心,忽然倒映出一点光亮。 那短短一瞬间,时间变得格外缓慢,而感官无限放大:他知道利刃砍在他身上,发出“哧”地一声;知道千手扉间转头,喊出同伴名字的第一个音;更知道在泉奈的手中,坚实的、牢笼一般的结界轰然崩塌,成千上万看不见的碎片像雪花纷纷扬扬,落了自己满头满身。 幻术像刀片一样切割他的感觉和思维,比形体毁灭更痛苦,但既然不会真的死,他也就不害怕。好像有人飞奔过来,高喊了一声“哥哥!”,但镜既看不见人影,也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兴许是幻觉也说不定。 意识幻灭之前,他的回忆仍然停留在那天夜里,斑越过人群,踏过那失去控制的、昭示他可笑真身的蓝色火海,抓住了他。 从此世界不再只存于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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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夏日结束的那一座
2 沉舟侧畔的那一座
3 木棉花开的那一座
4 渔火临江的那一座
5 野火蔓蔓的那一座
6 背井离乡的那一座
7 化雪煎茶的那一座
8 客自何处的那一座
9 天光万顷的那一座
10 心若洞火的那一座
11 高天迢迢的那一座
12 随波逐流的那一座
13 春风不度的那一座
14 志在必得的那一座
15 衰草连天的那一座
16 雾霭茫茫的那一座
17 斜阳陋巷的那一座
18 触不可及的那一座
19 明月当空的那一座
20 贪得无厌的那一座
21 剑拔弩张的那一座
22 流光溢彩的那一座
23 金玉其外的那一座
24 朝生暮死的那一座
25 劫后余生的那一座
26 分道扬镳的那一座
27 唇枪舌剑的那一座
28 得偿所愿的那一座
29 鸡犬相闻的那一座
30 相逢不识的那一座
31 灯火阑珊的那一座
32 落日熔金的那一座
33 桑榆非晚的那一座
34 气数未尽的那一座
35 沧海云帆的那一座
36 在所不辞的那一座
37 万壑有声的那一座
38 光风霁月的那一座
39 画地为牢的那一座
40 一枕黄粱的那一座
41 万家灯火的那一座
42 黄云白日的那一座
43 山高水长的那一座
44 风雪夜归的那一座
45 云开月明的那一座
46 此心安处的那一座
【番外】金叶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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