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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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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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我可不許小柳くん忘了我喔～」
「你什麼意——」
「所以說，把等一下的塵埃都收集起來，一部分灑回海裡，剩下的……就待在你身邊吧～」

最後的最後，依舊是無意義的對話、不可理喻的任性和無限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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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若是要說哪一個職業無事可做是最好的，大抵是英雄吧？紫髮男子的長髮隨著夏風飄揚，裝著冰淇淋的塑膠袋隨著雀躍步伐晃啊晃，肩上的小貓——如果忽略頭上的小尖角、翅膀和魚骨尾巴可以這樣稱呼——乖巧的站著，時而撲騰翅膀保持平衡，時而跟著男子的哼唱喵叫幾聲。

一切都是如此的靜謐與美好。

有些老舊的路燈黃光打在身上，住家在偏遠住宅區的男子緩步經過兒童公園，少了孩童氣息的遊樂設施毫無生氣，只有風吹過造成的鎖鏈碰撞聲和幾聲夏蟬的鳴叫。

「喵醬要休息一下嗎？反正你的主人肯定也不會理你對吧？」

溫和嗓音輕輕傳來，男子空下的右手因缺乏日曬而顯得白皙，指尖輕輕地戳上肩上小動物的臉頰，而被稱為喵醬的小貓以輕咬以示同意。

躺在比自己身長還要短的溜滑梯上著實有些彆扭，但那是最能完好看見星空的姿勢了，貓兒正走在蹺蹺板上，而英雄正在邪惡的霸佔孩子們的遊樂設施。忘了手上還拿著家中人要吃的冰是有些過分，但頗愛星相的男子只是指著天上的幾顆亮星——一、二、三，他邊說著邊將它們連上，承載著傳說故事與季節意義的三角形掛在天空，而那若竹色的眼裡映著整片星空。

「等等叫小柳くん陪我看星星好了。」

男子笑著說道，正打算起身回家時卻發現自己的褲管正被一匹銀灰色的……大狗輕咬著，原打算強硬站起身的他看見對方顫顫巍巍伸起的前爪：受傷的頗嚴重，殷紅液體順著腳掌留下，漂亮的毛色不知已被鮮紅染上了多久，低沉的吼聲像是從後槽牙發出的。

啊，簡直像家裡那隻狗生氣的樣子，不過這隻有禮貌多了，起碼不會亂咬人。星導邊想著邊對著大型犬說些安撫的話，而對方像是有靈性一樣鬆了嘴，晃了晃尾巴的同時還蹭了蹭男子的褲腳以示友好，之後在男子用手帕接了點自來水為牠擦拭傷口時也沒有反抗，反倒用那雙好看眼看著他……

這不就是想和他回家的意思嗎？那麼乖那麼帥氣一隻大狗看上他了？確認完傷口狀況後問了一下對方意願，在得到對方輕舔自己手掌當作同意的答覆時再次開啟原先買冰淇淋回家的任務。

於是原先隊伍裡的白貓和紫色章魚，加入了一隻銀灰色大型犬……噢，還有一盒快要融化的冰淇淋。

-02

用指紋開了門後迎來的是涼爽的冷氣，不知道第幾次感謝冷氣發明者威利斯開利的星導說了句我回來了，而正在打APEX灰藍髮男子繼續手上的動作，只說了句歡迎回來。

「你都沒有什麼要對你辛勞的男朋友說的嗎？好傷心！」
「……你又想幹嘛？還有，你撿了什麼東西回來？」

哎呀沒什麼啦～只是想要我小男友來抱抱我而已嘛，而且我只是讓這隻大狗暫住一天就要讓他回歸大自然……星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男子猛然大力敲下的鍵盤聲嚇到，結束遊戲的小柳頂著一張黑臉走到客廳，身為白狼族的敏銳感官嗅到陌生的氣味沾著自己買給戀人的香水，等不及紫髮那人多做解釋便蹲在和他顏色相似的大狗面前。

「是白狼族的傢伙就給我報上名號，不要繼續裝作自己是大型犬來蹭別人。」
「欸……？」
「ほしるべ你走開，去把冰放冰箱我等一下吃。」

把那個已經一百三十八億又兩千萬歲的笨蛋趕走後的男子打算繼續審問，不料面前的狗咬了小柳的腳掌一口後念了串咒語——沒記錯的話，那正是白狼族的幻形咒——隨後便是和小柳長的有九分、不，應該說幾乎一模一樣的男子站在面前。

一樣是灰藍色的頭髮，不過對方的稍長一些，綁著湛藍色絲帶的髮絲在後頭晃啊晃；羽織上繡著金線與家徽，和小柳平時的戰鬥服可說是一模一樣，只差在外面還多了一層白紗；不同於藍與金的紅色雙瞳看起來有些滲人，不過眼裡流淌著的不是與顏色相稱的恨意，看起來反倒像是懷念與愧疚……

「你為什麼隨便——」
「……我也是小柳ロウ，就連別人身上的氣味都聞不出來也太不像話。」
「吶小柳くん，我的布丁你是不是給我吃掉了……蛤等等我的大狗呢？」

剛從廚房出來的星導從一臉不悅變成驚嚇，而客廳的兩隻狗、不，兩隻狼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在一陣眼神交流後終究是在安慰星導這件事上達成共識，穿著常服的那位邊說著抱歉把人從廚房推出來，而身著羽織的則是識相的倒了杯水給星導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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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到底是怎樣？

紫色被夾在藍色之間，雙邊的低氣壓讓星導不太好過，不斷尋找理由要離開卻又被抓回來——亂撿動物的紫色章魚欲哭無淚，只能努力找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來講，例如明天執勤誰要去這類的……還沒辦法確認怎麼稱呼兩人的星導欲言又止，只能用「現在的小柳」和「撿來的小柳」作為暫時代稱。

「「叫我小柳……你這傢伙……」」
「……？」
「這樣吧，ほしるべ你叫我ロウ，叫那傢伙小柳——」穿著羽織的男子說道。
「喂，憑什麼他要叫你叫的比較親密啊？」
「好了你們兩個再吵都給我去當流浪犬，總之，就先照ロウ說的那樣稱呼吧。」
「「……」」

勝利者的ロウ露出狡黠的笑，在星導轉過頭後立刻恢復成原本的樣子。看來今天晚上是要忙到不用睡覺了，他擦著不存在的眼淚，還是回到最一開始小柳想問的問題。

「所以，為什麼你會來這裡呢？ロウくん。」

-03

這件事還是讓星導聽就好，明明不是家中主人的ロウ下了逐客令，原本想和對方好好吵一架的小柳被星導攔住。讓我來和他談談吧，淡綠色的瞳映著男子的身影，他撇了嘴，帶著星導的オトモ出門散步了——你們談完再叫我回來吧，語氣中還帶了點幽怨的小柳再次打開家門，屋內只剩下兩人和原先和星導回來的小貓。

「能說了嗎？」
「可以，」他喝了口方才倒的水，「直接說吧，我是從未來過來的，我知道聽起來很……詭異，但我沒有騙你。」
「如果是伊波做出來的東西，不意外呢～所以呢，是未來發生了危機要我們去支援嗎？」
「發生危機是對的，但是，我是來……」他低下頭，「我是來改變歷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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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第幾次，KOZACA-C的猛烈攻勢依舊未停，小小隻的龍形怪物侵略整個市區——房屋毀壞、瓦礫成山以及受傷的英雄們，精神和衣裳都破敗不堪，就連伊波在出發前精心保養的裝備都壞了一地……

慘敗？不，大家都還能動呢。

拿著長劍的小柳踉蹌站起，破損的羽織飄逸，原先蓋在眼上的深藍布料隨著動作飄落——「拔刀」，銀灰色的飄帶圍繞在身邊，探尋突破口的鮮紅雙眼有些滲人。舉劍確認完敵人弱點後得到一旁紫髮英雄的報點聲音，緩緩站起的星導靠著觸手站穩身子，在身旁男子說出「我出發了」過後卻拉著對方的衣裳。

「喂，別鬧。」小柳說道，順帶把自己的衣擺扯了扯。

「你累了吧，身體也是精神也是，你本來就是屬於將敵人一擊斃命的類型，消耗戰不是給你打的。」
「其他人先休息，我還能繼——」
「哎呀，所以說這時候就該交給我嘛，真正的英雄都是最後才出場的喔～」

把灰藍髮男子壓著坐下後得到不解和憤怒的眼神，小柳胡亂的扯動扒住他的章魚觸手——他不敢太用力，他深知自家戀人根本不該到前線來，身體素質不夠優秀除外，頭腦派的對方理當好好的坐在辦公室裡戴著耳機工作。

但現在，星導ショウ ，卻因為他們戰鬥中的一個疏忽而必須站出來撐場，攻擊手段分明只有手上的手提箱和袖子上的傳送洞口而已，力氣分明小到連他們之中最輕的叢雲都抱不起來……你能做什麼呢，垂頭喪氣的英雄笑著說道。他甚至沒有力氣去把星導拉回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緩緩步離。

「英雄啊，是要給大家帶來笑容的職業喔。
「所以沒問題，交給我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小柳くん就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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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久到其他英雄已經有力氣站起來繼續戰鬥吧，也可能是久到小柳終於意識到不對勁，重新回到前線後只看到滿地的紫色觸手和白色破片，地上一漥一窪的水坑像是銀河的倒影一般，在夜晚的廢墟中閃爍。

星導？小柳用著他沒想到的顫音呼喚著那熟悉的名，終於在當初報點位置的附近找到狼狽的男子，幾乎整臉都變成破面的男子正被怪物掐著脖子，隨後便是越來越多地KOZACA-C擁至星導身上。不敢隨意出刀的小柳只好朝著怪異的機械動手，但不久後便被困在敵人之中的男子給制止。

「小柳くん……可以離這裡遠一點嗎？大概三十公尺的距離就可以了，ほしるべ要放大招了但是是無差別攻擊喔。」
「星導你撐著點，真的不行你告訴我能砍哪我再把你扛回——」
「抱歉吶，已經來不及了，小柳くん還是快走吧。」

他甚至沒辦法辨別出來戀人的表情，究竟是要讓他安心的笑，還是戰敗的哭喪。

「啊啊，我可不許小柳くん忘了我喔～」
「你什麼意——」
「所以說，把等一下的塵埃都收集起來，一部分灑回海裡，剩下的……就待在你身邊吧～」

所以說，有些時候還是不要當忠犬來得好——但還是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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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無差別攻擊就是自爆的話，這樣的景象稱為星體爆炸也不為過吧？原先只有星點和望月點綴的夜空，只在一瞬便變成像宇宙中的景象，銀河、不，應該可以說是男子血肉，構成一片片織在空中的彩色布匹，如星導衣著下擺般斑斕，小柳緩緩伸出手，抓住落下的星辰。

「ほしるべ……？」

腦袋嗡嗡的，他不記得最後是怎麼戰勝的，可能只是遵循著自己的戰鬥本能在揮劍吧？——或許也稱不上贏吧，民眾都順利逃難了，英雄們大部分的傷都能醫治，除了小柳被毒傷的左手，和已經消逝的星導。照其他英雄說的，當時他面無表情的跪在地上，捧著一小堆發光的灰燼，左手幾乎廢了，小柳單用右手拾起塵埃，沙卻緩緩的從指縫間溜走。

他哭了，淚水浸濕地上的辰。

-04

「所以你是來……追憶我？」
「……蛤？」
「開玩笑的啦，來阻止沒有防備的戰鬥以及我的死亡，對吧？」

兩人從原本的沙發上移動至窗邊，ロウ隻手撫上窗框，向外望去是戀人最愛的星空，向身旁看去是「過去」的星導，他移動了步伐讓自己和對方靠的近一點，卻又因擔心紫髮男子的抗拒而稍稍遠離——本質上相同不代表是同一個人，他望向玻璃反射的面容，紅色的眼自從那次戰鬥後就一直跟著他，彷彿在和他說，那是你的錯。

「ロウくん……要陪我去看星星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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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從小閣樓的窗戶透進來，和那場戰鬥一樣的滿月，兩人像是ロウ記憶中一樣的默契，星導坐在窗邊，而狼坐在一旁陪著他。像是一幅畫，淡黃色的光打在芋紫色的頭髮上，纖白指尖向著星空——一、二、三，夏季大三角被男子連上起，他回頭望向了ロウ，靠在窗邊輕聲說道。

「那不是你的錯喔～」

果然星導就是星導，怎麼說也是活了上億年的奇怪生物，就算是過去的他還是一樣的聰慧，看透他的想法也好裝作不知道也好，一開始把他撿回來的時候或許早就發現了吧？畢竟是鑑定師。

「就算是現在的你，遇到困難時也會選擇那樣死去嗎？」
如煙花一樣絢爛而快速的逝去，ロウ抬起自己完好的右手，撫上對方的顏。

「雖然這樣小柳ロウ會很難過，但造成更多傷亡的話我也會難過，與其讓我一個人在百年後又回到一個人的日子，還不如光榮的離開。」
「……大家都很想你。」
「這是必然的，所以……就算小柳くん這樣說了，我或許也不會去改變未來吧？
「那樣的話，未來的你們不就太可憐了嗎？拼死拼活的打贏了，卻因為我一個人要造成未來的崩壞。」

星導抓住對方的手，將ロウ的掌心對向自己，與之相握。月光灑在他的背上，看過去就像在發光一樣，狼緊握著他的一等星，像是在害怕對方的離開。

「如果我說，那是大家的抉擇呢？伊波的手指沒辦法再像過去一樣靈活、叢雲患上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緋八的腳也有後遺症……」他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大家沒辦法再像過去一樣戰鬥，所以才來拜託過去的你，至少……」男子原本或許是想說至少讓星導活下去，「至少，過去的你們能夠改變未來，讓大家、讓世界都過得好一點。」

「那你怎麼辦？還要回去和他們團聚嗎？」
「不用了，只要你開始做出決策的那刻，『未來』就會改變，我們就會消失。」
「這樣真的好嗎？我可不能保證能變成有美好結局的世界喔～」
「那種事就是你的工作了ほしるべ。」

我知道了。欣然接受，他拉開對方握著自己的手，男子也沒有阻止他，只是默默地讓兩人的距離回到正常的範圍內。可能還是會排斥的吧——讓真正的戀人出去外面晃，自己則在和奇怪的傢伙對談還答應了，ロウ輕笑出聲，或許鑑定師的純良從來未變。

-05

不知道逛了多久，手機電量已經快要告終，小柳不耐煩的傳了訊息給星導，過沒多久就得到已經可以回家的指令——搞得他是什麼聽話的寵物一樣，但除了回家他也沒有地方好去，只好叫上還在玩鬧的オトモ趕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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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已經從閣樓下來，並沒有過多親密的行為，小柳回到家時兩人也只是一同坐在沙發上等著他。要幹嘛，小柳邊幫插上電源邊問，得到另一個自己要離開的答覆後狠狠嘲笑了一番。

「哈，結果最後還是要回去啊？」
「小柳くん……」
「ほしるべ你還向著他啊，乾脆你們兩個在一起算了——」
「過去的我居然因為這種事就吃醋，哈，遜斃了。」

兩匹狼再次見面差點又要打起來，要不是星導在中間緩頰，可能又引發一起戰爭——穿著羽織的狼緩緩起身，而紫髮男子也跟著站了起來。能抱我嗎？聽起來像是祈求的話語，在小柳拒絕之前就被紫髮男子的動作打斷。

「因為你也是小柳ロウ我才抱你的，好了，去找他吧～」
「……謝謝。」

看也知道不該打斷他們，白色的光輝緩緩的從ロウ的身上綻出，沒過多久就像從未來過一般，連個東西也沒留下——水杯半滿，原先幫他包紮的手帕緩緩掉在地上。

「照顧好他。」在消失前的最後一句話，如命令一般，小柳欣然應允。
「不用你說。」
「奇怪的默契達成了呢～」
「……我不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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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你想好該怎麼做了？」
「嗯……明天來開個緊急會議好了，這種事還是大家一起決定比較好吧～」
「ほしるべ……」
「別擔心啦～」他牽起戀人的手，「看到另一個小柳くん那麼難過就捨不得了呢～雖然看你難過還滿難得的啦～」
「閉嘴吧你。」

承載著「未來」的希望，星導拾起落在桌上的手帕，上面還沾了點黯淡的星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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