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夜】喵呀

【昆夜】喵呀

纸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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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生物光溜溜的，只有脑袋上蓬起一团毛发，长得也很奇怪。看模样，倒是和花莲有点相似，可这神秘生物又比花莲小上很多，甚至比他还小。小东西窝在那，睡意一波接一波的，推着脑瓜晃啊晃，似乎能把周围的事物一同感染。昆也不自觉地闭了闭眼，下一秒又猛地睁开。
甩了甩脑袋，昆踱起猫步往柜顶一跳，尖瞳里幽蓝闪烁，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昂首往窗户那看了看，没发现什么踪迹。门是上了锁的，没有花莲的许可不可能有人进得来。至于其他可能的入口——看看那小东西的衣着吧，纤尘不染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依靠那些脏污的管道进入这间屋子的。
“喵。”喂。
昆居高临下地发问了。猫抖了抖耳朵，把颈子伸长，耷拉下来，态度勉强可以算作亲和。
然后那个生物动了，像是从亘古之前抽离而回到现在，迟缓地睁开眼睛，毫无毛发的脸蛋皱成一张纸，再噗地弹开来。夜发出了细微的呜呜声，身体铺展开来，啪地一下倒在桌面上。唯独小脑瓜撅起，准确无误地朝向昆的位置。
“呜咦？”猫猫？
“喵——呜，喵——”你是谁，从哪来的？
“咿、咿！”夜开始搬动自己幼小的身体，把手和脚拉开一定距离，再勉力把它们并到一起。他张开手掌往上抓，似乎是想抓住猫的胡须。猫无法分清他的眼睛里是善意还是恶意，过于纯粹的眼瞳里什么都不会有，驱使他行动的只不过是一时的情绪，底下没有足够的欲望支撑，所以不会长久。只是再短暂的行动对于弱小的生物来说都潜藏着足够的危险性，夜已经来到了桌面的边缘，再把身体往前倾一点，也许就会坠落下去。
“喵！”昆一跃而起，尖爪擦裂木纹，将将把夜坠落的势头止住。猫的肉垫抵在夜的额头上，极轻极轻地把他按了回去。猫拨了拨人类幼小的身体，把位置挪换到桌子中央，这才将一颗呼之欲出的心脏咽下肚。虽然不知这生物的来处，但看来有很大可能是花莲亲自带回来的，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免不了又要被她作弄，不如好好看着。
“呜咦，呜咦呜呜！”
夜倒是浑然不觉刚才的危险，仍兴奋不已地伸出手来，要抓昆的胡须和绒毛。他的身上缺少狡黠与机敏，只剩下本能的冲动，而这往往也是最容易使自身陷入危险的一类。昆感兴趣地拿他锐利的眸子把夜来来回回扫了几遍，不时踩一踩夜的肚皮，让这弱小的生物咯咯笑出声来。
过了一段时间，昆厌倦了，重新蹲坐下来，把爪子伸到嘴边舔舐。猫的行为是优雅有礼的，但是对于喜爱热切亲近的生物来说，这也是淡漠疏离的。夜立刻再度呜呜咦咦起来，见不奏效，登时换作哇哇嗷嗷，嚷得四处同震，心里生慌。昆眼见夜哭嚎的样子，却一点也不担心了。只要没有危及生命，猫才懒得多管闲事。昆别过头，就当没听见。
夜使了劲，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哭得已经相当累了，此时掉一滴眼泪就打一个嗝，规律无比。他把自己蜷了起来，委委屈屈地咬起了手指，整个缩成一只团子。猫瞟了眼，不感兴趣地趴了下来，伸了个懒腰。
夜独自弱下声去，不久就只剩下蚊子叫。泣音变得细小而短促，哭声磨着猫的心肠，使得他五脏六腑软泡泡团成一结，让他身躯里发出呼噜噜的吼叫。猫的尾巴烦躁地摔在地上，挥起来，绕半圈再度劈开空气。而那自说自话的哭声还在继续。昆最终拱起背部，难得破了涵养功夫，把嗓子扯得长长的，绷出尖细短促的喵嗷一声。
小东西立马不哭了，把四肢往外一伸，哇哇地怪叫两下，突然发出一句响亮的叫唤：“咪呜！”
猫被激怒了，抖了抖身上没几两的肉，继续尖尖地喊：“喵！”
“咪呜，咪呜，咪啊！”
“喵嗷呜！”
“咪、啊、呜！”
猫忽然僵住了，他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陪着这只不知名的生物幼崽玩闹，干出这等有失体面的事。净蓝的瞳仁由狭长变作润圆，他思考未果，暂时无法作出任何反应了。
夜见昆不再发出声音，有些焦急地挪动起自己，想要翻过身来。他胡乱拍打了好几下，好不容易才改变了重心，得以翻转过来。然而毕竟太小，没有办法自控，咚地一下就撞痛了额角，差点又哭起来。也不知是因为猫猫雕塑的吸引力太大，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竟忍住了哭泣，吭哧吭哧地向昆爬来。
小短手拍在猫的脚掌背上，又拍了拍，像是安慰。昆回过神来，伸开颈子往下一瞧，本能地炸了一下毛，直到见到夜蹲坐的姿态时，才犹犹豫豫地把蓬起的毛发收回去，变回那个精致体面讲礼貌的好猫。
“喵？”嗯？怎么了？
“咪！”拍了第三次。
猫咪有些生气地拿另一只脚掌按住肉乎乎的小手，当然，小心地收起了爪尖。夜以为他在和自己玩游戏，把另一只手也按了上去，脸上充溢着笑，不自觉地“汪”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哪学的。猫更生气了，好你个崽子，学我叫唤学不像就算了，居然还要在我面前学狗叫！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今天就要给你下达审判！他愣是把最底下的猫爪抽了出来，喜滋滋地压到最顶上去：哼哼！
接下来就是没营养游戏的无限循环。猫和人都被对方牵着鼻子遛，谁也不肯先一步脱离这个游戏，就如同哗啦啦流个不停的水，假如没有一个用于停留的港湾，几乎没有歇下来的可能。
当猫察觉到疲累时，他的肉垫已经自发按在了小东西的肚皮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揉着。小东西睡得口水都流出来，呼哇呼哇的，偶尔蹦出一个短而有力的“咪”，紧接着就是一蹬腿。猫的喉咙里又响起来呼噜声，剔除了恼怒，原来也不过是睡眠前的准备，寻常而又放松。
呼噜噜——呼哇呼哇——呼噜噜——咪！
猫咪的颈毛缓缓地落下去，落到小东西的嘴角边，口水里。门咔哒开起来了，门里静悄悄的，没有花莲想象中的人猫大战，倒是只有两个相互依靠着的身影，安安稳稳地睡了去。

（完）
2020.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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