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 【花邪】残音

【花邪】残音

19

落花斋

2025/02/13 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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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突然，灵堂是匆匆布置起来的，解宅内外都挂满了白纱，随着凛冽的寒风飘飘荡荡。
解夫人伤心至极，看到儿子尸身的那一刻就病倒了，解当家的头发白了一多半，强打着精神应对上门悼念的人。
吴邪跟在吴二白身后，到现在人还是恍惚的。死亡对于吴邪而言并不难接受，几年前，爷爷和奶奶相继去世，他也经历过死别，这是生命的必然。可是解子扬，他们一同长大，再亲密不过的发小几天前还约着上海相见，短短几日后便生死相隔，让他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种不真实让他做什么都是慢半拍，就像此时，他看着解当家疲倦至极的双眼，迟疑地说，“……环叔？”
论岁数，解连环比吴三省还要年轻，但他此时头发花白，仿佛一夜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眼神像个迟暮的老者，他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勉强对他柔声道，“好孩子，去看看他吧。”
吴邪又去看二叔，吴二白在他后背轻轻推了一下，“去吧。”吴邪便独自走了进去。
灵堂的摆设没什么不同，只是解子扬是溺水而亡，尸体肿胀，再装扮也是徒劳，因而棺材是盖着的，吴邪只能看到桌案中央的黑白照片。烟雾袅袅，照片里的年轻人咧着嘴笑，属于他的时间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灵堂外，顾念着吴解两家的亲缘关系，一贯冷心冷情的吴二白站在解连环旁边，表示了恰当的关怀，“还好吗？”
解连环没看他，目光落在虚空中，声音也是轻飘飘的，“我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吴二白听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顿了顿，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解家旁系众多，直系子嗣又单薄，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的死亡搅乱了勉强维系的平衡，内外都在虎视眈眈，可解连环却道，“……不知道。”片刻后，他又说，“我不知道。”
总是运筹帷幄，以周全和缜密闻名的解家当家人，此时此刻，也不过是失去儿子的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实在过于深刻，他在极度悲痛中显露出了几分失魂落魄的迷茫。解子扬的死亡并不是意外，灵堂外的两人都心知肚明，甚至解连环已经有了预感，他的骤然失子只是个前兆，年轻时一步步谋算来的东西，正在被人一点点重新夺回去。
而后，解连环问，“二哥，你信因果吗？”
吴二白没有回答，解连环似乎也不需要他的答案，自顾自接着说，“当年我是不信的，可现在……”他闭上眼睛，笑了一下，用沉默代替了未说出口的话语。

重新坐回吴家汽车的后座里，吴邪仍是怔怔地愣神，他呆呆地看着坐在身边的二叔，好半天才没头没尾结结巴巴的说话，“老痒水性很好的，我们从小就在什刹海里游泳，即便是，即便是喝了酒也不可能……他、他这么年轻，还交了新的女朋友，他妈妈还在等他回家……”
“小邪。”吴二白打断他，抬手握住他的肩膀。吴邪眼睫一颤，两行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不真实感渐渐消退，他真真正正意识到，解子扬是真的没有了。
他闭上眼睛，哽咽着说，“……我也在等他，我们明明约好了，二叔，我们约好的。”
吴二白将吴邪抱在了怀里，下巴抵着吴邪的发顶，吴邪攥紧了他的衣服，忍了又忍，终于是痛哭出声。吴二白对解子扬没什么太深重的感情，葬礼上的沉重氛围让他更多的想到了吴邪，时局动乱，各方势力暗潮汹涌，解连环都中了招，倘若有一天吴邪也和解子扬一样……
不会有那种如果。吴二白不自觉地收紧手臂，吴邪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领，他用手掌一下又一下安抚吴邪颤抖的后脊，在心里对自己说，永远不会有这种如果，他的小邪，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离开北平的时间果真延后了一天，吴家包下了一整节火车车厢，一行人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有人等在了那里。
“二爷！”黑瞎子一身长款风衣，潇潇洒洒地站着，挥手冲他们打招呼，跟着头一歪，向错后一步的吴邪笑道，“小三爷。”
吴邪没什么精神，敷衍地应了一声。黑瞎子走到他身边细细打量。吴邪夜里没睡好，眼底乌青，偷偷哭过很多次，眼眶还红着，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解子扬的事情黑瞎子知道，也明白吴邪此刻低落的心情，平日里无忧无虑的小徒弟被愁云笼罩，像个被遗弃的小狗，浑身上下透着股可怜劲儿。当师傅的自然心疼，他微微俯身，和吴邪耳语道，“我把蝈蝈笼子带来了，你之前不是想要吗，送你了。”
他说着，把一个象牙雕的小笼子递给吴邪。象牙笼子是黑瞎子小时候的宝贝，家道中落卖东西抵债时，这个小玩意儿卖不上价格，因而留了下来，之前吴邪要过很多次他都没给。吴邪接过来，左右转一转，里面养了只铁皮蝈蝈，正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阵阵悦耳清脆的叫声。
走在前面的吴二白听见了动静，微微蹙眉，跟在一旁的贰京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吴邪心不在焉地玩笼子，没留意贰京，倒是黑瞎子迎着贰京的目光笑嘻嘻的，抬手揽住了吴邪的肩膀。贰京又看了他一眼，沉默地跟上吴二白的脚步。
吴邪带的宠物本来就多，这回又添了个蝈蝈，吴二白嫌吵，让他去旁边的包厢。黑瞎子跟着吴邪往包厢里钻，手里帮忙拎着养八哥的黄铜站架。他挨着吴邪坐，凑得近了，被西藏獚嗅到，小狗从吴邪的衣领处探头，冲着他汪汪大叫。黑瞎子无奈一笑，用手指揉它的狗头，“你个小没良心的，肉骨头都白吃了。”
吴邪全程都很沉默，坐在铁架床边，把笼子里的蝈蝈放出来，让蝈蝈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爬，自己则看着它发呆。黑瞎子有意逗徒弟，让吴邪瞧他现场教八哥学百灵。八哥鸟落在黑瞎子肩头，歪着小脑袋跟着学，嘎嘎嘎一通乱叫，吴邪勾着唇角，总算是露出一个很浅的笑意。

这天傍晚，火车抵达上海站。吴三省的亲信伙计潘子候在这里，指挥一众伙计上前迎接。
上海到了。吴邪在寒风中闭上眼睛，呼出一团白雾，心底的难过漫上来。老痒却失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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