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相隔千里

《崩裂》（重置）

Warmth

2025/03/14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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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硝烟。鲜血。哭号。呻吟。死亡。
原本平静祥和的比格星的战神谷里，此时已战火四起、尸横遍野。比格星是传说中的战神一族的母星，他们原本在族长的带领下，安定和谐地生活在隐蔽的战神谷里，族内少有争吵，大家都友好相处着，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一直到来了一批不速之客，这和谐的景象就被彻底打破。
那是来自于天蛇星的精灵一族，听说是继承了传说中的瞳神一族的部分基因的唯一一支，在冗长的繁衍中逐渐形成了一种战斗系别。他们自称是统治了天蛇星的最强战斗系族群，此次前来是要夺下战神一族早已拥有数千年的战斗系之王的桂冠，同时灭掉他们的族群。
虽然与比格星的土著精灵们相处十分和睦，但战神一族的精灵们可是出了名的暴躁，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衅。为了守住战斗系之王的桂冠，最重要的是守住他们来之不易的脆弱族群，他们纷纷激荡起全身的战斗系之力，与人数众多的天蛇一族勇猛拼斗，就这样，战神一族与天蛇一族在比格星的战神谷里展开了一场长达十年的战争。
战神一族确实很强，他们的体内流淌着最纯正的战神血脉，拥有着其他任何战斗系精灵都无法媲美的巨大潜能。然而，几乎所有属于上古战神一族的族群，都存在着同一个弊病——生育力低下。在精灵界，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律：实力越强的精灵种族，生育就越艰难，反之则亦然。身为最顶尖的精灵一族，战神一族的生育能力十分低下，但即便如此，在族长带领下，已经繁衍一万年，拥有一百多名成员的战神一族也已经是其中最繁荣的一族。
而来自天蛇星的天蛇一族，虽然继承了瞳神一族的部分基因，但毕竟不属于那几个传说中的族群，所以相较而言人丁兴旺，族群庞大，足足有上万名成员，此次出战的军团也浩浩荡荡，甚至吸纳了许多天蛇星的其他精灵入伍。虽然他们的个体实力比战神一族肯定差得远，但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在天蛇一族人海战术的碾压下，战神一族越来越不占上风，胜利的天枰也一点点倾向了入侵者。
是的，战神一族的成员，不论男女老少，全都骁勇善战，爆发力极强。尽管只有一百多名成员，却依旧让天蛇一族损失惨重，看似力量悬殊的战争，竟然也硬生生撑了十年之久。可惜，寡不敌众，在十年的胶着后，战神一族耗空了全部有生力量，无可奈何地跌向惨败。
硝烟弥漫，血流成河。天蛇一族与战神一族的决战终于迎来了终点。整装待发的天蛇军团包围了战神谷，他们在进行最后的调整，以进攻敌方最后的阵地——传说中的战神圣殿。
而在那里面，还矗立着那位传说中的族长。尽管还能战斗的战神一族精灵，只剩下她了——但却正因如此，天蛇军团更不敢贸然进攻。
因为，她就是万年前传说中的七位上古战神中的一位。到如今，也是唯一还存活于世的一位。直到现在，她不仅被族员们称为族长，更被尊称为“斗天武神”。就算敌方只剩下她苟延残喘，就算我方浩浩汤汤蓄势待发，天蛇军团也不敢贸然出击，他们围在战神圣殿外，等待着机会。
而在圣殿内，一向肃穆的室内时刻传荡着冰冷的肃杀之气。同时，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圣殿中央，她披着厚重的深蓝色斗篷，斗篷边缘挂着亮晶晶的吊坠，看起来繁复美丽。此时此刻，她仰望着偌大的圣殿，仰望着如今已空空如也的高台，深蓝色的眼里流转着无奈与悲伤。
“族长……”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浓浓的不安。于是，族长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孩子，他们分别是提诺和提坦，也是战神一族此刻仅剩的成员。此时的提诺牵着提坦，他们都还很年幼，只是手足无措地站在圣殿里，呆呆地看着他们的族长。
看到两个孩子，族长回过神来，更沉重地叹了口气。她走过去，撩开厚重的长袍，伸出细白的手抚摸着提诺还是少年的脸颊，眼里满是不舍和遗憾。
“天蛇军团就要打进来了。抱歉，族长无能，保不住战神一族，让你们如此年幼就看到如此残酷的场景……”
“不……不是族长的错！”一向最崇敬族长的提诺拼命地摇着头，少年的眼中充斥着悲伤和愤怒，“都是那群混蛋的错！族长已经拼尽全力了，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听到提诺的话，族长苦涩地扬起嘴角，露出了极为无奈的表情。就在这时，细弱的啜泣声从提诺身后传来，族长抬头看去，原来被提诺牵在手中的提坦已经泣不成声——他还是个孩子，是战神一族最年幼的成员，眼睁睁看着族群毁灭、父母牺牲，简直是对他年幼心灵的重创。想到这，族长心痛极了，她走到提坦面前，蹲下来，轻轻理顺他雪白的鬓发，深蓝的瞳孔坚定地望着对方泫然欲泣的泪眼。
“抱歉，提坦。你的爸爸妈妈，都是战神一族最英勇无畏的战士……”
听到族长的话，提坦哭得更厉害了。他被族长轻轻抱在怀中，埋在她温暖的胸口里撕心裂肺地哭着，一旁的提诺也不忍地别开脸，泪光在眼中闪烁。是的，几年前，他们的爸爸就为了守护战神一族的荣耀壮烈牺牲，不久前，连妈妈也为了大家战斗到最后一刻。这十年，提诺与提坦看到了太多不该看到的残酷场景，一开始他们还被努力地保护着，可后来，爸爸惨不忍睹的尸体，妈妈被刺穿心脏时凄惨的表情，还有无数族员悲惨的死状……都让他们整夜整夜地做噩梦，而到最后，终于，轮到他们自己了。
其实，提诺的心也早已伤痕累累，他也好想悲恸地大哭，但他是哥哥，在年幼的提坦面前，他已经是弟弟最后的靠山，所以他不能哭。他必须装作坚强，而几乎已是少年的他，更看得清现在的情势，族长给予他们的保护很快就将不复存在，之后，他们就只能靠自己了。
“没多少时间了，提诺……”在安慰提坦片刻后，族长抬起头，温柔地望着提诺，“你是哥哥，也是我最看好的孩子，提坦就交给你了，保护好他，也保护好自己！”
说罢，族长将提坦的小手交给提诺，旋即站起身，牵着他往圣殿的深处走去。这里是绝大多数族员都不知道的隐蔽之地，族长将两个孩子藏在这里，临别前，她抚摸着提诺的脸，恋恋不舍地理顺他的头发。
“提诺，好孩子……万年的劫难无法避免，战神一族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一定要活下去！”
没有时间再儿女情长了。族长交代完最后一句话，转身便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提诺几乎再难忍住积累已久的悲痛，一旁年幼的提坦更是凄厉地哭喊起来：“不要，族长！不要走……不要走——”
“……别哭，提坦！”听到提坦的哭泣，提诺回过神来，在这种关头，他必须肩负起哥哥的责任。于是，他收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努力装作可靠的样子，紧紧地拥住提坦，“族长是为了我们，才离开的……她要去做重要的事，我们要乖乖地躲起来，不要发出声音，所以别哭了，提坦，哥哥在这里！”
“呜呜……哥哥……”提坦委屈地嘤泣着，将小脸蛋埋进哥哥的怀里，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呜呜呜……我好怕，哥哥……我不想死，我想要妈妈……呜呜呜……”
“别怕，提坦……别怕……”强装的坚强到底是强装的，此刻的提诺的心也摇摇欲坠，提坦想要妈妈，他何尝不想要呢？他做梦都想再像从前那样扑进妈妈的怀抱，享受父母的关爱，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可是……现实如此残酷，他只剩下提坦，提坦也只剩下他了。因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抱着提坦，感受弟弟的体温，一边虚弱地重复着无用的安慰，一边同样陷入悲痛的深渊。
而另一边。圣殿外堂里，披着厚重斗篷的族长重新回到了她该在的地方，刚一抬起头，只听一声声愈逼愈近的脚步传来，族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她仰起头，抬起冷漠的眼睛，直到一群群士兵涌入圣殿，直到那个身披战甲的红紫色精灵踩着冰冷的战靴，一步步朝她逼近。
片刻后，那个人停了下来，深红的披风微微颤动，而他也眯起眼，紧张又冷静地注视着那位藏在斗篷里的人。
“真是漫长的战争。”片刻后，紫色头发的男人沉稳地开口了，“终于有幸近距离见您一面了，实在是久仰大名，传说中的斗天武神·瑞拉丝！”
“可真让我好等啊，你们天蛇一族都是这么胆小如鼠的吗？”族长——瑞拉丝平静地说，深蓝的眼瞳也平静如水，“连我这么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子都怕么，天蛇太祖……安德琉斯？”
“要是连斗天武神大人都自称风烛残年的话，那整个宇宙怕是没有谁能自居春秋鼎盛了。”
“口才不错，不愧是天蛇太祖。不过……”瑞拉丝露出残酷的笑容，“你们抓破脑袋，想尽阴谋，终于杀了缪琳，才抓到机会来侵犯我战神一族，不会就是为了在老身面前逞口舌之快的吧？”
听到这，天蛇太祖抿起了嘴，露出了像是被戳破隐秘心思的不快表情。身后的士兵们也开始蠢蠢欲动，而瑞拉丝丝毫不惧，反而继续说着让天蛇太祖表情越来越难看的话：
“居然能杀了缪琳，是不是该夸赞你一句狡猾多端呢！不过，我猜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吧，而老身也是！来吧，让我看看承蒙瞳神恩泽的种族有多厉害，反正战神一族只剩老身一人了！”
听着瑞拉丝越来越刺耳的嘲讽，天蛇太祖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终于，他忍无可忍，举起了军令牌，怒喝道：“上！都给本王上！”
话音刚落，包围战神圣殿最内的一圈士兵立刻冲了上去，没想到瑞拉丝只是一挥手，顷刻间，强悍的战斗系之力无声无色地呈圆形扩散开来，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得往后倒退，有的甚至狼狈地坐倒在地，那一刻，在场众人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这个人，好强！！
紧接着，瑞拉丝足尖一点，轻盈地浮至半空。就在众人眼里，她解开系着斗篷的栓绳，然后猛地一展手臂，深蓝色的斗篷便随之抛出，银色的长发也随之瀑布般飞散，一个绝色佳人就此现世！
没错，虽然自称“老婆子”“老身”，但已度过极长生命的瑞拉丝，在解除了斗篷遮掩后，露出的却是宛如少女般的身形。也是，万年前她就已经突破自我，得到了只在传说中存在的进化形态，也因此获得了永生。半空中，银色的长发随着长裙一起飘舞，深蓝色的刘海掠过她深蓝色的眸子，璀璨夺目的蓝光从她体内绽放而出，深蓝的火焰从她背后喷出，汹涌澎湃的战斗系之力朝敌人们露出獠牙，也让他们意识到——传说中的斗天武神，动真格了！
“安德琉斯，你忘恩负义，罔顾人伦，厚颜无耻！”瑞拉丝的怒吼从一串串深蓝火焰里飘荡出来，刺着天蛇太祖的心，“今天，就让我为缪琳替天行道！纳命来！暴风骤雨击！！”
话音刚落，如暴风骤雨般的战斗系能量化作的雨箭铺天盖地地落下，见斗天武神动真格，在场的天蛇士兵都吓得不行，颇有士气溃败之势，天蛇太祖见状，按捺住内心的忐忑，猛地上前一步，从披风里举起一柄金光闪闪的剑，大喝一声，紧接着，璀璨的金光放射开来，士兵们都下意识眯上眼，等到他们再睁开眼时，一个金红色的超能系护罩出现在他们面前，竟然将暴风骤雨击悉数抵挡！
而站在他们前方的，正是他们的王——天蛇太祖，此刻，他手中的那把赤红的剑正熠熠生辉，释放着夺目的光芒！
“……！”看到这，瑞拉丝的表情出现了愕然的裂缝，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把剑，半晌，才颤抖着低声道，“煞魔圣剑……！”
煞魔圣剑，瞳神一族的圣物之一。这把圣剑会出现在天蛇太祖手里，不仅意味着瞳神缪琳之死，还意味着背信弃义的他……竟然还掠走了她的圣物！！
与此同时，待到暴风骤雨击被化解后，天蛇太祖喘着气，将煞魔圣剑插入地面，努力维持着形象，声如洪钟地大声道：“斗天武神纵然可怕，但本王也持有煞魔圣剑，正是克制她的宝物！更何况，战神一族气数将尽，就算是斗天武神也已身负数创，不再是不可战胜的！我们天蛇一族连瞳神都不怕，会怕一个受伤的区区斗神？！”
“对！区区斗神有什么可怕的！”“战胜她！战斗系之王的桂冠就是我们的了！”“天蛇万岁！盟主万岁！！”在盟主的鼓舞下，天蛇军团恢复了士气，吼叫着冲向瑞拉丝。而死死盯着天蛇太祖手中的煞魔圣剑，瑞拉丝的眼球布上血丝，愤怒点燃了战神一族与生俱来的狂暴，最终化作深蓝色的火焰，宛如雨后春笋般以瑞拉丝为中心疯狂燃烧扩散，最后几乎充满了整个圣殿。
“竟敢夺走她的圣物，安德琉斯，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瑞拉丝捂住头，最后张开双臂，狂暴地咆哮着，刺眼的蓝光从她的七窍喷出，“鬼神嚎哭·灭——！！！”
刹那间，一簇簇深蓝火焰宛如狼哭鬼嚎的恶灵，张牙舞爪地、疯狂地扑向在场所有的天蛇军团成员，仿佛誓要把他们全部毁灭。天蛇太祖举起煞魔圣剑，硬着头皮迎了上去，他知道他必须迎上去，就像昔日承受瞳神怒火一样承受斗神的绝招，既然他已经选择这么做了，已经选择走向背信弃义的道路，那就再没有后退的余地，再没有回头路可走！
为了天蛇一族的独立！为了重振雄风！哪怕要付出前所未有的代价！哪怕甚至为此失去至爱！他也再无法后退！！
鏖战。烽火。重创。咆哮。撕裂。死亡。
这场残酷的战斗，到底持续了多久呢。宏伟的战神圣殿，在双方拼死的战斗下摇摇欲坠，斗天武神的怒火仿佛要将整个战神谷都点燃，无数天蛇士兵死在了她的手下。在这场鏖战中，天蛇太祖受了重伤，对方极高阶层的战斗系能量侵入了自己的体内，腐蚀着自己的肉体，只是彼时的天蛇太祖还未察觉。他用煞魔圣剑撑着自己负伤的身体，喘息着一步步走向那个瘫倒在圣殿高台下的女人。
就如他所说，斗天武神确实失去了鼎盛时期的力量。在这漫长的十年战争中，她为了守护战神一族，种下了许多隐疾，最重要的是，万年前为了封印那只恶兽，她将部分力量和神识分给了圣石，也因此再也回不到鼎盛时期。因此，在庞大的天蛇军团的围剿下，瑞拉丝还是败了，她身负重伤，瘫倒在地上，背靠着冰凉的高台，眼睛微微眯起，模糊地看着正朝自己走来的天蛇太祖。
真是个阴险狡诈的幸运儿，竟然能凭还未突破的微薄力量，击败传说中的上古战神之一。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足够阴险，足够狡诈，利用了她的煞魔圣剑，这才击败了自己。想到这，瑞拉丝的情绪就有些麻木了，她并不怕死，她已经孤独地活了太久太久，对活着这件事早已感到厌倦；只是看到对方手里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的煞魔圣剑，恍惚间，她总想起那个人用这把剑保护自己的一幕幕，那个时候自己还很年轻，她也还很年轻，而与自己并肩作战，与自己有着骨肉之亲的人们都还活着，还会对自己露出鲜活的笑脸。
死，没什么可怕的。从万年前，得到大祭司的预言开始，她就觉得自己躲得过万年前的浩劫，也躲不过万年后的灾厄。只是，她心痛自己破碎的战神一族，更心痛那两个年幼的孩子，万年前的预言就要降临，两个可怜的孩子，那孱弱的肩膀哪里承受得起这样的命运呢！只可惜……她已经无力再帮他们撑起一片天了。
活下去，提诺，提坦……为了战神一族，为了这个宇宙，也为了你们自己……
当天蛇太祖费劲地举起煞魔圣剑，将冰冷的剑刺穿她的心脏时，她没有挣扎，没有反抗，脑子里闪过的只有这一句话，还有记忆里那个红色少女的朦胧模样。
就算是站到宇宙之顶的斗天武神，在被瞳神圣物刺穿心脏后，也不可能再活着。不过，那毕竟是斗天武神，天蛇太祖怕她还能挺很久，于是又用煞魔圣剑刺了她的心脏好多下，刺到她的身体彻底没了反应后，才颤抖着松开了手。
片刻后，斗天武神的身体发了光。深蓝色的光点覆盖上她的身躯，就像合上的眼皮，带着她已经不再挣扎的躯壳飞上半空，消散在比格星的空气里，就像她当年从比格星的天地灵气中诞生那样，又回到了比格星的天地灵气中去。
也是到这一刻，天蛇太祖才确认她真的死了。那个传说中的斗神，就和当年的瞳神一样化作光点消失了。“啪嗒”一声，煞魔圣剑颤抖着跌在地上，地面没有血，有的只是还未消失殆尽的蓝色光点。
天蛇太祖就这样木木地站在原地，良久后，在他身后的天蛇军团终于意识到斗天武神的死，骤地欢呼雀跃起来。
“我们赢了！”“我们才是真正的战斗系之王！”“天蛇万岁！盟主万岁！”天蛇军团的欢呼声如同巨浪，一声高过一声。但是，天蛇太祖脸上却没有多少兴奋狂喜的表情，他木木地站在煞魔圣剑旁，半晌才捡起剑放回自己的剑套，抖抖索索地走向圣殿的深处。一群士兵连忙追上去，围在他身边，等着他接下来的发号施令，但天蛇太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皱着眉，往幽暗的深处走去，直到从看不清的洞口里，猛地窜出一个深蓝色的身影，迅速地朝他扑来！
“唰！”虽然遍体鳞伤，但天蛇太祖再怎么说也不会被一个小男孩打倒。他瞬间闪身避开，男孩扑了个空，立刻又表情狰狞地朝他冲来，但很快被一旁的士兵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报告盟主，这里还有个战神一族的孩子！要不要杀了他！”摁住男孩的士兵这样说道，而这个男孩正是提诺，此刻的提诺拼命挣扎，嘴里还疯狂地咆哮着：“混蛋，你这个天杀的混蛋！你杀了所有人还不够，还要杀了族长！！”
说罢，提诺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气，士兵一个没摁住，提诺便猛地扑过去，一口咬住天蛇太祖，可惜天蛇太祖避之及时，只被咬住了裤腿，下意识地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你这小兔崽子，盟主陛下也是你能碰的？！”另一个士兵扑过来，疯狂拽着提诺的头发，硬生生把他从盟主脚边扯开，而他带血的牙龈下仍死死咬着一小片裤脚。见状，刚刚那个士兵更加恼怒，他立刻掏出佩剑，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地刺了下去！
“——啊啊啊！”佩剑瞬间刺穿小腹，提诺凄厉地叫了起来。鲜血溢出地板，紧接着，另一个惊慌失措的稚嫩叫声便从刚刚那个洞口里传了出来：“不要，哥哥！！”
“报告盟主，里面还有一个！”一个士兵见状，立马要钻进去把第二个孩子捉出来，提诺心叫不妙——弟弟太过年幼，看到自己的惨状没法冷静下来，于是他急忙伸出手，拽住那人的鞋子，尖利地叫着，嘴里溢出的血让他听不清自己在喊什么，而那个士兵也怒了，一脚踩住他的手，愤愤然地说道，“盟主，这小兔崽子太烦人了，要不现在就把他杀了吧？”
“……不用。”没想到天蛇太祖幽幽地说了这样一句话，他一拂手，让士兵放开提诺，同时将插在提诺背上的剑抽了出来，“这就够了，没必要欺负小孩子。反正战神一族就剩两个幼童，能掀起什么风浪？”
说着，天蛇太祖将佩剑丢回给士兵，旋即扭过头，阴鸷的脸上满是冰冷。
“——就让他们，跟整个战神圣殿一起陪葬吧！”
瞬间，天蛇军团的人们都懂了盟主的意思。他们立刻跟着盟主走了出去，围着战神圣殿准备将其摧毁。在临走前，刚刚那个被提诺纠缠的士兵故意一拳砸在那扇小门顶上，战斗系之力激荡，顷刻间沙岩石块塌陷，唰唰跌落下来，将洞口堵住了。
“哥哥！哥哥！！”等到天蛇一族的人走后，洞内的提坦的哭喊立刻传了过来。趴在地上的提诺清晰地听到了塌陷的碎石被敲打的声音，肯定是弟弟的动静，“你怎么样了？哥哥！呜呜呜……”
“我，我没事……提坦，别哭，那群坏蛋走了……”提诺吃力地趴到洞口，他一边咳着血，一边将手盖在碎石上，轻声安慰着，“别怕，哥哥在这……你听着，他们恐怕要毁了圣殿，你不能再待在这里，族长告诉过我们，这间暗室里面有个暗门对吧？”
“嗯，呜呜……”
“暗门的开关是一个红蓝双色的标志，将你的手放上去，把你的力量融入进去……门就会自动开启，到时候你就钻进去，拼命地往外爬，绝对不要回头！”
“那、那哥哥你怎么办？！”提坦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哭着叫起来，“我不要一个人走！哥哥你和我一起走！”
“笨蛋，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这么依赖我呀？”提诺苦笑道，“真是，一点气概都没有……好啦，提坦，我……咳咳，我不会有事的，哥哥很厉害的，你就放心往外逃，好吗？”
“不要，哥哥……你进来……”唰啦唰啦，洞内传来了刨挖的声音，是弟弟在拼命用手刨挖碎石，企图重新挖出洞口，可惜已经没有时间了。听到这，提诺猛地将手拍在墙壁上，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他越来越虚弱了，但他仍强撑着。
“……笨蛋，别再浪费时间了，你会和我一起死在这里的……”提诺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你走吧，提坦。走吧……你不听我的话了吗？哥哥的话也不听了吗？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发火了！要揍你了哦！快走！给我走啊！！”
到最后，提诺猛地提高声音，发怒般地喊叫着，苍白的小拳头用力砸在墙壁上，几乎砸出了裂纹。洞内的弟弟在这一刻发出了更悲恸的啼哭，他哭喊着哥哥，一声又一声地扎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心。唯一让他有所安慰的是，那哭声渐渐远去，渐渐听不到了，想到这，提诺扬起了嘴角，可紧接着，那忍耐已久的泪水也如断线的珠子般一颗颗滚落下来了。
他知道的。早就不是孩童的他，已经看遍沧桑的他，清楚地意识到提坦哭声的远去、消失，也意味着他们兄弟恐怕从此就要永别了。其实他也很害怕，他也只是个小小少年，一切坚强都是强装的，他也怕死，他也想要爸爸妈妈，但当自己的所有愿望都寄托在提坦身上，无私地希望他能活下去时，他突然就不怕死了，可明明已经不怕了，为什么……为什么软弱的泪水还是一颗颗滚落下来了呢？
……不对，他不是不怕死。当提坦的体温离去后，当自己陷入孤独等死的境界后，他突然又那么害怕，他好怕……好怕即将迎来死亡的自己，往后将陷入一片漆黑的沉睡里，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再也见不到提坦，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说白了，到了这一刻，他又多么渴望能够和还活着的提坦永远在一起，可是他已经永远做不到了。
于是，滚烫的泪水流下来，很快沾湿了脸庞。在摇摇欲坠的圣殿的角落，提诺无声地啜泣着，直到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战神圣殿发出最后的哀嚎，随即如同被铲坏的沙堡一般，支离破碎，随着烟尘滚滚，化作了一片死寂的废墟，而他也随之失去了意识……
……
滴答……滴答……
冰凉的液体击打在孩子的脸上，将昏迷的孩子唤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道微弱的光从一道狭窄的裂缝间落进来，那冰凉的液体也是从这里进来的。
“唔……”蓝色的孩子——提诺本能地动了动四肢，可刚一动，就好像牵扯到了伤口，痛得他呻吟不止。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他的身体，使他几乎动弹不得，只好又趴下来，望着四周幽暗的场景，呆呆地出了神。
这里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他本来想一睁开眼，就到了死后的世界，可浑身的剧痛和压抑的幽暗场景，让他渐渐意识到，这不是幻觉。这是现实，是历经苦难的自己竟然还活着的现实。
也许是自己身为少年，体形瘦弱，竟然奇迹般逃过了一劫，没有被崩溃的建筑物压死。是的，只要自己再长大些，这块压着自己的石头与角落两壁形成的空间就无法再给自己丝毫庇护，而是将自己碾压致死。不过，虽然他还侥幸活着，但离死亡好像也不远了。
要不是身为战神一族的精灵，身体素质优越，生命力也顽强的话，提诺大概早就因骨头折断扎破内脏，或者失血过多而死了。此刻的提诺精神恍惚，他趴在地上，脏兮兮的小脸紧贴着污浊的地面，深蓝的眼里一片空白，好像已丧失了求生欲，只有点点滴滴的雨水从小小的角落飘进来，淋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上，才让他的神智稍稍苏醒。
啊，他……他还活着。虽然浑身剧痛，筋疲力尽，但他确实还活着。虽然此刻，活着带给他的只有痛苦和疲惫，他想闭上眼，但一声声幽灵般的呼唤却围绕在他耳边，让他腾地惊醒了。
「哥哥……哥哥」
「救救我……」
「……哥哥！」
……提坦！
终于，提诺空白的大脑想起了自己的弟弟。那个一向黏着自己，因为一点小事就会哭鼻子，好像什么也做不好的笨蛋弟弟，究竟有没有通过地道爬出去？不……恐怕……
到这时，提诺终于想起来了。对了，没过多久，战神圣殿就被摧毁，而那地道很长，就算是自己恐怕也没法在这么短时间内逃出去。也就是说，年小体弱的弟弟恐怕……就和自己一样，还在这废墟里！
想到这，提诺彻底清醒了。他下意识地一动，顿时被撕裂般的剧痛疼得满头是汗。一瞬间他又想放弃，但想到记忆里弟弟可爱的圆脸蛋，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坚持下去。
他还活着。也许是上天给了自己机会，让他还有机会活着，还有机会和弟弟呼吸活着的空气……那么，他就不能放弃，他不要死！他要活着！就像族长说的那样，保护好弟弟，更保护好自己！
于是，提诺开始拼命自救。他张开嘴喝着雨水，补充了一点微薄的体力，并调动体内所剩无几的能量，用叩击击碎了部分压在自己身上的石块，腾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利用战神一族与生俱来的强大臂力，提诺强撑着各种破碎的石块，不顾身上的剧痛，硬生生地从废墟里爬了出来。
刚爬出来，提诺一松口气，嘴里就“噗噗”地吐了好几口血。他受伤太重了，浑身不是血就是污泥，看起来可怕极了。其实，他好累好痛，好想就这样倒下，但是，提坦的哭声在自己耳边环绕，他分不清是真是假，是梦还是现实，只知道他要救他，因为他是自己的弟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于是，提诺摇晃着身体，在这片废墟上一寸寸地找着。他一会又听到这边弟弟在哭泣，一会又听到那边弟弟在呼唤，于是他神志不清地晃来晃去，拼命地挖着瓦砾，挖得指甲尽断血肉模糊，也仿佛感觉不到痛，可是无论如何寻找，他都找不到他，可耳边的呼喊那么真实，于是他丝毫没有放弃，如行尸走肉般在废墟上摇摇晃晃，一会又跪在废墟边上挖啊挖啊，忽然，他听到了弟弟真实的哭喊从自己正在挖掘的废墟下面传了出来：
「哥哥，我好痛，哥哥，救我！！」
“提坦！！”听到这，提诺精神大振，他像着了魔般疯狂挖着身下的废墟，连手指已经血肉横飞也察觉不到。也不知挖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洁白发丝和红色刘海，他连忙激动地伸出手想要把弟弟拽上来，可手里好轻，紧接着从他手中捧上来的，不是弟弟一如既往的小小身体，而是他瞪大眼睛，舌头外吐，满脸是血的头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如此惨状，提诺发出了凄厉的哀嚎，紧接着他两眼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地昏死过去……
等到提诺再次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温暖的床铺里，原来是住在战神谷周边的洛洛斯一族的精灵，在看到天蛇军团撤出比格星后，终于敢战战兢兢地到战神谷里，来查看他们的守护神的情况。他们都被谷内的惨状吓了一大跳，同时也发现了晕倒的提诺，连忙把他救了出来，带到家里好好照料。醒来的提诺这才知道，晕倒时的自己手里并没有捧着弟弟的头颅，而是紧紧攥着半根绣着小泰迪熊的肮脏围巾，那是弟弟最后戴在脖子上的最喜欢的围巾。
于是，提诺连忙向洛洛斯与克洛洛特们询问提坦的下落，可他们都茫然地摇摇头，说他们搜遍了战神谷，也没有发现第二个战神一族的幸存者。听到这，提诺只觉得天雷轰顶，在将将养好伤后，他不死心地又回到战神谷的废墟里寻找，可除了族员们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外，他什么也没找到。
也就是说，在这个宇宙，他，恐怕就是战神一族最后的血脉了。
那之后，提诺感觉自己原本就遍体鳞伤的心脏，又被深深地剜去了一块，鲜血淋漓。他的心好像彻底空了，很长时间都魂不守舍，洛洛斯与克洛洛特们非常担心他，小心地照料着他，安慰着他，好在他们的悉心照顾似乎起了成效，提诺在经过很长时间的休养后，才终于慢慢回了神。
那之后，没多久，彻底恢复的提诺收拾好行装，告别了一直照顾他的洛洛斯一族，开始自己的旅行。他绕着比格星游历了一圈，途中一边修炼，一边寻找着弟弟的下落——是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更不敢去相信弟弟已经死了，所以他还是抱着微渺的希望在徒劳地寻找着。后来，过了十几年，提诺突破了瓶颈，进化为了瑞尔斯。于是，他离开了已经找遍的故乡比格星，开始了环宇宙旅行。他一边旅行增长阅历，一边锄强扶弱，在许多星球上都留下了美闻。他对敌人表现得高傲，对弱小的精灵们表现得温柔而善良。他很强大，很少有精灵是他的对手。他的性格就如他的深蓝眼眸般沉稳而可靠。在小精灵们的眼里，他是孤独的行者，是隐蔽的侠客，是带给他们正义和关爱的英雄。
只是，一直表现得强大可靠，好像什么也打不倒的瑞尔斯，心中有一处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痕。他一直在流浪，一直在寻找，就是为了找到他的提坦，为了弥补这个可能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执念，而执着地向前进着。
也许，明天他就会找到他，也许他永远也找不到他。
于是，他就这样孤独地流浪在各个星球，饮着孤独的酒，将一切寂寞与痛苦兀自地吞下，一言不发。
……
“那之后，我一直都在寻找他。”一边捏着那段被他精心保存很久的围巾碎片，瑞尔斯一边垂着头，叹息着，“我……辜负了族长的期望。身为哥哥的我，没有保护好弟弟，只有我一人苟活了下来。那个一直都很胆小，就是摔倒了也会哭鼻子的孩子，在那个时候一定很疼很孤独吧……可是我，却没有在他面前及时出现……”
“其实，小时候，我没有那么喜欢他。在他刚出生时，我接受不了自己从此不再被父母独宠的现实，又哭又闹地在地上打滚，想来还真是好笑。从小到大，他一直很黏我，很崇拜我，总是跟在我身后，渴望得到我的关爱，不过战争爆发前的我也是被宠坏的孩子，并没有怎么回应他的渴望。直到现在，直到我失去他后，才感到后悔，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那个时候，我没有好好珍惜他，到后来想珍惜也没机会了。或许只有失去，才能意识到自己其实是那么爱他吧。可是来不及了，我……再也没有族群，再也没有家人，也再也没有弟弟了。”
说到这里，瑞尔斯克制不住自己的哽咽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把悲伤的过去讲给其他人听。他深呼吸着，拼命压抑自己的软弱，深蓝的眼里满是悔恨。
“其实我知道。提坦他……大概率是凶多吉少，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他已经死了……所以我才一直在坚持寻找，这样不肯面对现实的我，大概是软弱的吧。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真正面对现实，但是看到你，卡茨，看到如此关心我、如此天真可爱的你，我又忍不住想起他，忍不住把这一切跟你说说，这样大概会好些……”
“也许，会找到的哦。”
忽然，坐在瑞尔斯怀里的卡茨这样说道。听到这，瑞尔斯抬起眼睑，愣愣地看着卡茨，看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觉得……瑞尔斯哥哥总有一天会找到他的。”卡茨摇着褐色的小尾巴，眨巴着眼睛，“瑞尔斯哥哥没有看到他的尸体，对吧？那说不定，他真的还活着呢！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在某个瑞尔斯哥哥还没有去过的地方……”
听到这，瑞尔斯愕然了。卡茨说的话，他并非不能理解——不，他实在太理解了，因为他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而一直在寻找的，只是极少有人能理解他的想法，而现在，这个小小的孩子却说出了他一直都在坚持的执念，这种被理解的感觉让瑞尔斯浑身一震，禁不住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对，卡茨你说得对。说不定，他真的还在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只是我还没找到而已。”瑞尔斯笑着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肯定已经变成大孩子了吧？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小肉团了，整天跟在我身后哭哭啼啼……肯定会长高长壮，变成少年了吧？”
“是呀！”卡茨笑眯眯地点点头，“而且，就算瑞尔斯哥哥没有找到他，经过这么长的时间，瑞尔斯哥哥也已经变厉害了、变坚强了，这对瑞尔斯哥哥来说已经很棒了！”
“卡茨……”没想到怀里这个看着小不点似的精灵，居然能说出如此意味深长的话，瑞尔斯感动极了。他温柔地抚摸着卡茨的脑袋，温柔地低语着，“谢谢你，卡茨……能遇见你，是我的幸运！对我来说，你不是什么诅咒之子，而是带给我幸运的精灵！”
“……瑞尔斯哥哥！”听到这，卡茨也感动极了，一双黑褐色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芒，“我，我也是……谢谢你！我好高兴能遇见你！”
“以后我还会来找你的，卡茨！”瑞尔斯抱起卡茨，将他小心地放在地上，还不忘又摸摸他的头，“现在，我要走了，要继续我的寻找之旅了。再见，卡茨，我们后会有期！”
“嗯！”卡茨用力地点点头，朝着站起身来的高大的瑞尔斯挥舞着小手，“再见，瑞尔斯哥哥——后会有期——”
在卡茨激动的告别声中，瑞尔斯飞至半空，他回过头，笑着朝他也招招手，旋即化作一道深蓝色的流光，很快消失在怀特星的天际。
而这对力量悬殊、身材也悬殊的好友，也就此结下不解之缘。

第二十二章相隔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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