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迷宫的出口（下）

云端的法则

惬意的幽灵鲨

2025/06/03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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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回忆海市蜃楼般褪去。
“姐姐去世后，我和大哥按照约定，把她生前的日记发表，里面记载的内容引发了很多讨论。很多人因此开始去了解这种疾病，算是了却她的愿望吧。”林下攥紧衣领，手指微微发抖，“但是父亲不承认。他不承认自己教育的女儿会生这种病。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姐姐的日记是匿名发表的，关于家里的一切信息都抹去了。”
在林下述说时，周围景色飘忽不定，时而变为洋馆原本的走廊，时而恢复成空荡的石塔内部。
叶献静静聆听。除了林惜去世的真相，还有件事令她震惊：
“我今晚看到了刀疤男人，那个猥亵大小姐的家伙，是你的曾祖父？”
“对。你看到的，就是洋馆作为第三者记录下的回忆。”林下叹气，“大小姐案的物证集齐只是时间问题，今晚祖父的回忆录也是我安排转移的。而如果当年的真相水落石出……”
“林家的声望会一落千丈。”两人异口同声。
“可如果这样，林家之后该怎么办？我听海柳说，你们家是这个城市的顶梁柱。”
“不用担心。只要有人能知道大小姐之死与姐姐离去的真相，哪怕只有你们几位，这就足够了。”
说到这，林下故作轻松，脱下衬衫外的白色裙装，撑墙起身，掸去灰尘：“你看，我已经没事了。走吧，必须去能源室。坐在这里什么都改变不了。”
叶献赶忙搀扶林下，两人在偌大的迷宫中缓步前进。

在洋馆另一侧。
“这黏土罐是什么情况？上面还刻有林先生和林惜的名字？”海柳刚准备捡起打量，一股寒意贯穿胸膛：
从黏土罐四周涌现出大量黑烟，海柳触电般跳开，拉开架势准备迎战。
“海柳，切勿莽撞！”鹤天伸手把她拦在身后，“这气息很不对劲，对方非同小可！”
更多黑烟自罐中溢出，隐隐传来阴冷狞笑，熟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海柳与鹤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是百器冢！”
鹤天抛出念珠，化作绳索死死捆住黏土瓶，海柳则从袖口抽出烟杆，烟杆萦绕烈焰，朝目标重重挥去。
谁料黑烟再起，遮挡住两人视线。待他们退至远处，烟雾散去，黏土罐早已不知所踪。
“百器冢的成员我们大都知道，却没见谁本体是土罐子。”鹤天皱眉思索。
“跑得到挺快！”海柳不管这么多，“鹤天，他逃不远，我们快追！”
可耳畔传来嘈杂声响，正是被困客人们的呼救。思来想去还是救人要紧，两位付丧神不得不暂缓追捕，寻声搜罗遇险客人。
很快他们身旁聚起一大批人。说来也怪，今晚风波不断，但都有惊无险。折腾了半宿，除了少数宾客逃跑时慌不择路崴了脚，再无噩耗传来。
一路上，周围景象变幻无常。时而是冰冷石塔，时而是空荡大厅，还混杂着林家孩子们斑驳的回忆。鹤天殿后，海柳开路，护送客人往一楼大厅撤离。整个队伍如履薄冰，生怕闪失。
“喂！那边有人吗？我们在这！”突然，石头大厅对面传来呼喊。
是息和维维安。
鹤天他们宛如神兵天降，双方顺利汇合。大家交换情报后，一致得出结论：
整个洋馆已变成付丧神的集合体。多年来，林家代代人的执念和回忆积淀于此，并因某种契机于今晚被激活。
“若真是这样倒不用担心。按常理，这种付丧神仅是想把真相公布于众，让目击者替它消除执念。只要目的达成，它便自行消散。”息说罢却没有丝毫喜色，他神色黯淡偏过头去，“可我想林惜生前经历的东西，大家今晚都有目共睹吧。”
一席话下去，众人沉默，唯独叹息此起彼伏。
“人类真是压抑啊。”海柳捏捏鼻梁。
“老林他……虽然这是他的家事，但我也有女儿。等找到他，我要和他好好谈谈。”发话的是林先生的朋友。
“也就是说，哪怕我们坐着不动，很快洋馆也会恢复正常？”维维安的关注点很实际。
“没错。本该如此——”息神色凝重。
他话音刚落，大量蠕动的黑影从四下缓缓逼近。
鹤天眼明手快抛出念珠。念珠如雷霆万钧，劈头盖脸砸下，只留下满地皲裂，黑影灰飞烟灭。
“你也看到了。这次的付丧神只想告诉我们过去的真相，不该有如此敌意。可从刚刚开始，我感知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它正逐渐夺取洋馆的控制权，向我们发起进攻。”息语气平静。
“果然是百器冢……那畜生！”海柳咬牙切齿，“所有人不要乱跑，留在原地！我们负责守卫！”
“太被动了。敌人真身尚不明朗，我们还有大批人类要保护，破绽太大。”鹤天环顾四周，再次击退企图偷袭的黑影。
“那我们现在束手无策么？”维维安问。
“不。”鹤天摇头，“一路上我都在思考，是什么让付丧神突然活跃。有一种可能性最大：林下说过，读取物品的投影仪由以灵供能。这些高浓度的以灵很可能会催化付丧神诞生。那些以灵，也可能在为这百器冢供能。”
“那能源室在哪？我们去切断能源！”维维安如获救星。
“这就是问题所在……”海柳与鹤天面面相觑，“洋馆格局全乱了，我们也不知道在哪。”
“而且要尽快找到林下！他和叶献在一起，要是也被攻击，后果不堪设想！”息一边戒备黑影，一边为同伴的安危担忧。
“我知道能源室在哪。”众人寻声望去，发话的是林先生。
眼前和蔼的林先生，在洋馆展现的回忆里，却无时无刻冷酷专横。强烈对比之下，大家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只见他取下衣襟上的胸针，递给自己朋友：
“请把这个保管好。只要有这胸针，付丧神便无法靠近人类。”说罢他看向鹤天，“我试过了，大门现在可以打开。疏散好客人后，我和你们一起去能源室。”
“您只需告诉我们在哪就行。屋内凶险莫测，身为人类贸然进入很不明智。还请您顾全大局，与客人一起离开洋馆。”鹤天没有退让。
“在林下被救出来前，我不会离开洋馆半步。”林先生语气平静。
鹤天还欲开口阻止，海柳轻声打断道：
“鹤天，让他一起来吧。”
林先生闻言鞠躬致谢。
“虽然我不想干涉别人家事，但我还是想说，”海柳握紧双拳，“事情结束后，请您设身处地与孩子好好谈谈吧。我猜，他已经等了您太久了。”
林先生沉默着点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女孩的尖叫，随后而来的是玻璃窗的碎裂之声。
所有人听得真切，这就是叶献的惨叫！
众人慌了阵脚。可惨叫之后，无论大家怎么呼唤都没有回答。周围的房间布局依旧混乱，要短时间内搜救他们根本无从下手。
“先把客人们送出去。只要离开洋馆他们就安全了。在这待得越久，他们风险就越大！”鹤天攥紧念珠，发话。
“那我去找林下他们。”林先生转身就走。
“他怎么……鹤天，我跟着他，你快把客人送出去！”海柳要去拉住林先生，愣是没拦住。
没时间犹豫了。鹤天带领客人，海柳随同林先生，所有人兵分两路，火急火燎出发。

叶献正搀着林下，步履维艰。周遭环境恢复成原本的走廊，头顶是一排玻璃天窗外，月光冷冷洒进。他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在光与影之间穿梭。
视野还算开阔明亮，叶献左顾右盼搜寻能源室，却发现身旁的林下越走越慢。
最后，他不得不挥手示意停下，捂住肩膀，靠墙休息。
“应该是被父亲扇耳光的时候，扯到伤口了。”面对女孩关切的询问，他抹去额头汗珠，无所谓笑笑。
见叶献心急如焚，林下却打趣似开口：“前面怎么有人影？有人来接我们了？”
闻言，叶献满心欢喜朝前方看去。
仔细打量，来者打扮甚是眼熟：这不是别人，正是披散金发，身穿晚礼服的大小姐！可今晚大小姐的虚拟投影都被林先生关闭，怎么这里还有？
再细看，这根本不是大小姐，而是穿着女性洋裙，本该在地下展厅的人偶。
它正站在五六米开外，戴着金色假发，脸上没有五官。四周静得可怕，让人浑身发毛。
一眨眼功夫，木偶突然逼近，双手高高抬起，张牙舞爪作势扑来。木偶的头部夸张地裂开巨口，里面布满铆钉构成的牙齿，血红色的液体喷薄而出。
叶献尖叫着抱紧林下。可尽管如此，林下还是感觉到，这位浑身发抖的女孩正拼尽全力，用自己的身子将他护在身后。
林下慌乱摸索口袋，却心中一凉：在换女装时，能驱散付丧神的胸针留在了礼服上，现在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这既不是虚拟投影，也不是洋馆展现的回忆，虽不知对方什么来历——
但这次，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就在此刻，头顶传来玻璃碎裂之声。
窗外，月光照下，晚风携着泥土与露水的芬芳灌进。这不是幻觉，是真正的自然之风。
满月悬在空中。
逆着月光两人抬头，只见一位人影击碎天窗，正站在高处，看不清面容。那木偶也察觉到不速之客，呆张着血盆大口仰望。
看着无助的两人，对方抬起左手，缓缓从发髻间抽出一把发簪。她的长发随之披散，随风飘动。只见她挥手一晃，银光闪眼，发簪瞬间变大，化作一把银制长枪，枪尖锋利长有倒钩，在月光下寒光蚀骨。
那人影消失不见。电光石火间，她已落至叶献眼前。
再看那人偶，它再度袭来，可刚迈开腿脚便人头掉地，倒地不起。与此同时，原本盘踞在四周伺机偷袭两人的黑影也全都四分五裂，化为碎片随风飘散。
这人影也完全暴露在月光下，此刻正背对两人，一言不发。
来者是一位年轻的陌生女孩。
确认四周安全后，她长靴跺地，转过身来。晚风吹拂，撩起她银色长发。少女金色的眼眸看过来，一双丹凤眼英气逼人，左眼下的泪痣清晰可见。
叶献被她的气场镇住，噤若寒蝉。她扬起披肩，长枪末端在地面拖动，划出印记。
那女孩开口，音色凌冽如冰：
“我叫步摇，是负责这片区域的委托人。接下来，由我保护你们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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