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中】听山

北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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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异样的响动时太宰治下意识皱眉，那根日夜不休的警觉神经又随即催他睁眼。

晨光……不，早不是晨光了，太宰治抬手看眼表，时针已堪堪指向12。大概连睡过头的鸟都起了床，刚才把他吵醒的就是整座山谷的鸟鸣。

哦，对，他们不在横滨……不在城市。没有什么任务或者委托，才刚刚开始度假。

突然的惊醒引发头痛，太宰治长吐出一口气，翻身看向仍熟睡着的搭档。那副四仰八叉乱踢被子的模样真应该拍下来，头发藏半截在雪白被褥中，盛了阳光像火苗。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等到头渐渐不疼了，于是神情气爽地翻身下床，推门出去准备洗漱。

——今天干什么呢？

太宰治忽然想起昨晚汤里的蘑菇。要问山里最不缺乏的东西，蘑菇总得位列前茅。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他换上黑色浴衣——弄脏了中也也看不出来——拎起篮子开始寻找传说里的毒蘑菇。

如果可以的话再采些菌子回来当午餐。这样等某个小矮子醒后，就只好怒气冲冲地到厨房炖菌类杂烩了。他想象一下那副场景，不由得笑出声。

沿山路走了片刻，太宰治斜行踏进林子里。尚未到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各种叫不上名字的林绿荫相掩；空气也清新，仿佛换了一个星球，又或者它本当如此。

木屐的高底让他得以避开尖石和荆棘，但野草没过脚背，仍痒痒地蹭他足弓。太宰治想起来，这两天都晴朗过头了，蘑菇就算有也大多被山下人家摘了去。

嗯……不过他中意的、那种鲜亮又诱人的家伙，大概无人敢采撷吧？

果不其然找到了。仔细搜寻，叫得出名儿的食用菌菇也不是没有。就着泉水把双手洗净，往回走时太阳正一点一点攀到头顶心。

不知道现在几点，没有带表来。中也该醒了吧？

脚步踩在砂石路上，折返靠近他们的屋子。昨天夜里凉快，放铺盖的时候两个人到底没分各自的房间。大概这山里人烟稀少，找一处炊火也需绕上几座小丘；尤其只有星光的夜晚，如果有人——恰恰是那个人——在自己身边的话，便哪怕为了一种形式上的热闹也不愿意分开。何况每次发自内心地充实。

大大小小的窗都已经打开了，他微喘看气在门口放好木屐走进去，果然看见中也半睡不醒地在茶室里摆弄陶杯。只穿了白色的长单衣，蓬而卷的头发往脑后绑成小团，估计有两个月没剪了。

面前煮沸的绿茶冒出白雾，水上悦动，茶香细若游丝地牵引鼻息。衬得他更静、更是不变，仿佛幻蓝色的无尽夏花期自春至秋绵延不断。

干净得和十五岁一样。太宰治垂下眼睛想。

“哈——你刚去哪了。”他打着哈欠，用埋怨语气道。

于是太宰治得意地提篮上案。

清楚地看到中也挑起眉毛。下一刻，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开口了：

“给我站好。”

嘶……

“嗯。手，手别收着，伸直了。”

彩蘑菇“啪”一声落到地上，滚动两圈停下来。藏进袖口那招似乎早就不管用了。

太宰治敢作敢当，理直气壮又给它捡回来，“唉，我还没舍得吃呢……中也要是羡慕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让你先尝尝。来，啊——”

“呜啊好恶心！拿走！”

这下彻底醒了，而且估计在后悔为什么没早点醒。

“快饿死啦中也，我要吃烤蘑菇。”

打闹过了他仰躺在柔软的坐垫上，手背贴着叠席，凉丝丝的很舒服。蓝天被竹窗框分隔成水方块，太宰治眯着眼睛认真看。

“篮子里的不会也有毒吧。”

“中也是笨蛋吗，这些在平常的菜里都见过啊。”

“嘁，姑且信你。”陶杯轻轻落在案上，中也走到他身边踢一下，“那就快点起来帮我搬烧烤炉。”

“——哦！”

最后实在太饿了，太宰治在行李堆里东翻西翻找到几片吐司和一盒牛奶，塞到中也面前。

总不能虐待狗狗吧。这么想着他走到庭院里，咕嘟咕嘟把牛奶倒进玻璃杯递过去，而中也则一丝不苟地检查着烤炉的煤气罐。

点火，上架，刷油。

烤蘑菇的香气在山谷中弥漫。

吃完再收好东西已经是下午了，两个人想不出来干什么，干脆对着《旅游手记》一页一页研究。

“`上杉温泉旅馆`，我们去泡温泉吧。”

“现在大夏天的会在里面晕倒的啊！”

“锵锵～中也在刚才发明了温泉自杀法——”

“那你一个人去试好了。”

在太阳落山前，好歹是决定了明天要下山看看。中也想买点新鲜食材，他则忘了带足够的绷带。

晚餐让酒店送上来很快解决了，可能是时间隔得太近，中也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要来点酒吗？”

太宰治看着那瓶澄黄的青梅酒沉默片刻，最后妥协般叹了口气：

“最多两小杯。”

“DEAL.”

手工自酿的青梅酒度数不低，用来下菜绰绰有余。

不知什么时候天转阴了，可是暑气逼人之末，灰霭霭的云层只把世界蒙在棉被里，捂到满头大汗。饭桌边中也只让开了风扇，因为太阳能发电太不稳定了，还要留着晚上洗澡用呢。

不过好歹凉快些，摇头的老式风扇“呜呜”送着风来。太宰治撑着头玩酒杯，眼神却落在对面人随气流而起落、软得像云朵的发丝上。

“……中也。”

“嗯？”

“没什么想问的吗。”

他给自己倒了第三杯，适量饮酒只适用于病人。

“问了你也不会回答吧。”

“我说，”他没有移开视线，那目光从发丝游离开来探问其下明昧不清的蓝眼睛。

“我说，我只是来这里和你度假的。你相信吗？”

有节奏的风扇摇摆的声音里，中也望着外面那渐晚的天色，似乎在看山那一边的景色，想要听出群山模糊又巨大的嗡鸣。

“我希望……”后面听不清了。

“’我希望？’”太宰治重复着，“中也。”他双臂支撑身体向前，越过桌上的残酒。

“’我希望我信’和’我希望是真的’，完全是两个意思哦。”

他死死盯着他的双唇，紧闭着的双唇。里面会酝酿出什么样的话语也好，但不要、不要沉默着抗拒，因为沉默是可怖的，它把你变陌生。

……不、等等……不应该………

现在，啊，现在还不行。

他停下来。

——还不行。

太宰治突然卸了力，重新坐回去。

“……过会早点休息，明天要下山。”

那乌云在天空完全黑下来时仍不散。看来，明天是个阴天。

未完待续.

会尽量三天一更的（）算是暑期特供的时令篇。

好孩子不要乱采蘑菇。

又名：宰哥决定拿出八辈子的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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