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苏_曾共霜雪

瓷苏_曾共霜雪

氟西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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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啊暖阳啊快些来吧，保全他一路上无风无浪。

1.曙光

一场战斗刚刚结束。
    战场的硝烟还未散去，新生没有多久的意识体正在费劲包裹着自己的手臂，他咬紧牙关，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只是用力包裹住刚刚负伤的地方，他满脸灰尘泥土，绑腿带与布鞋上也是，若此时在外人看来，是刚刚结束一场血战的小战士。大抵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此前所经历过的一切。
    身为意识体，自然是受什么样的伤都不会导致死亡，但是皮肤破损之后，还是会有人类一样的痛觉。并且他的伤，大概一时半会好不了了。这个新生的意识体，不过是几年时间，就经历了各种大大小小的事件，他看不到充满鲜花的地方，因为战火连绵，炮弹在身边爆炸是生活的常态。
  意识体诞生的伴随着坚船利炮的轰鸣，成长于血泪中。他一直坚强地活着，直到今天手臂受了重伤也没有倒下。
    站在一堆瓦砾中包裹好伤口的意识体拖着沉重的身躯，他看向灰黑的天空，那么高，那么远，可他看不到一丝光亮，就得马上离开——因为天空中有时候会出现盘旋的飞机，投下炸弹，让生灵涂炭。
  
    得赶快离开才是……他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慢慢挪向安全的地方。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响动，大概是敌人吧，他猛然转身，手上紧紧攥着一块板砖，有一抹身影从大块的房屋碎片中转出，他看到的，竟是一名男子。说也奇怪，这人明明如此年轻，却有着一头如霜的银白长发，用发带束起一个短辫垂落在肩上。他的五官并不像是亚洲人，而更偏向他见过的那些洋人。而随着他的靠近，面目轮廓也清晰起来。
    他不算特别高，虽然现在年轻意识体也没有高过他。那人算是身材适中的类型。总体来说，肤色白皙，绝对不可能是当地人，那人穿着一身军绿色的风衣搭配靴子，虽然已经半旧不新但是依旧非常整洁，除此之外，就是他脖子上顺风飘扬的针织围巾，鲜艳的红色衬托得他更加漂亮了。
  而也只是那么一眼，新生意识体就愣住了。因为他发现，那人有着鎏金巩膜与银白睫毛，对方低头看向自己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
    鎏金的，充满希望的，如同蜜糖般温柔，如同初生太阳般温暖干净的颜色，他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一双眼睛。它们炯炯有神，如同两盏明灯般让人注目。绵密的睫羽如同一片羽毛，无论半盖还是全睁都是如此漂亮。
     他低头望向自己，似乎是凝神思考。让人不仅感叹九天外的仙人也不过如此。不知为什么意识体放下了武器——他本能觉得这人会是好人，不会伤害他。
   对方用悲悯的表情看着他，随后半蹲下身体，从大衣中摸出一块像是面包的东西。然后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什么，虽然听不懂，但是语调非常轻柔悦耳，如同叮咚泉水涌过他的心田，能让人平静下来。
  是想让他吃这个吗？意识体犹豫了半晌还是接过，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嗯，很香。不像有毒的样子，饥肠辘辘的他也顾不上仔细咀嚼就咽了半个。看着他津津有味的样子，那白发男子似乎很高兴，又塞给他一小杯酒，让他暖暖身体。
     意识体犹豫了半晌还是接过了，酒入喉是辛辣的，但是起码喝完就感觉没那么冷了。白发人很快就发现他受伤的手臂，嘴巴微张，低头又问了句什么。
    是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呢。
 他有些困惑，对面突然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无奈地笑笑，便用生硬的，音调并不那么标准的中文开始说话。意识体这才听清他所说的内容————
   “可怜的小孩，你，可是、 手臂 、受伤了？需要 、我来帮你，包好吗？”
   他摆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我刚刚已经包扎过一遍，现在已经不痛了。陌生的先生，谢谢你的好心。”————怎么可能不痛，不过他以坚强的意志力克制住痛苦罢了。
   对方叹了一口气，从衣袋中摸出个小瓶子来，然后倒出了什么东西，他一细看，那好像是一个圆片。白发人还是那轻柔的语调：“吃下这个就不疼了，这个可以止痛。”
    意识体将信将疑，他并非人类，吃下药物也没有任何效果。因此他极为认真地摇摇头：“抱歉先生，虽然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您能不能接受，但是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我是，嗯……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我诞生以来就是这样，我拥有一些人的意念。但是我敢肯定，我不是他们。”
   白发人有些讶异，随后突然恍然大悟，他想到什么似的，用自己那不熟练的汉语水平说了一句：“我也是你这样的方式诞生的，我们这种存在，用你们汉语的话来说，叫意识体。小孩，你原来也是！”
   他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若不是这里是废墟，恐怕他就要翩翩起舞了 。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将手放在嘴边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他对他伸出温热的掌心，让其感受着自己的体温。
   “我……”他犹豫着搜索着自己的记忆，终于找出了合适的话语，“我的名字是——「瓷」，他们都这么称呼我。请问先生，您叫什么。”
     白发意识体便抓住他的手，在地上写出了三个汉字。虽然写的那是一个生硬稚拙，不过好歹能看出写的是个什么。
    瓷将那三个字念出，若有所思。原来这就是对方的名字呀，听着很温柔的样子……想着，瓷抬起头对视上那张始终温柔明艳的脸庞，重重点了点头。
   “那么先生，以后我可以叫你，苏先生吗？！”他说这话的时候两只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充满着热情与期待。
    苏微笑着，抚摸上他的发顶：“随你喜欢。从今天开始，由我来引领你的梦想，达瓦里氏。”
  他当时是如此高大，让人久久无法忘怀——起码在瓷的眼中，他对苏的第一印象，那是个，温柔明朗，毫不高傲，能友善对待他的意识体。

2.白桦林

多年之后，瓷依然记得那个有彩虹出现的下午。
他有时候会想，到底是什么，让那个曾经那么明朗温柔的太阳，变成了扭曲偏执的怪物。不得不承认的是，苏当年的确是当过他的引路人，是他把自己从泥沼中拉出，让他拥有了前进的方向。
而事实也证明，只有这样，才能挽破碎山河，铸盛世太平。他做到了，眼看着他的孩子们终于从水深火热中走出，他从未有过如此愉悦的感觉。
 可偏偏就是这个引路人，却逐渐迷失了自己的方向，他变得独断专行，不再听得下任何人的建议，瓷眼看着他那曾经明亮的鎏金双眸被金色覆盖，变成暗淡无光的血红，他抛弃了自己的围巾，像失控的列车，朝着毁灭自我的方向狂奔。
 他依旧记得自己与苏关系破碎后的最后一次谈话。当时苏面色凝重，他仅剩的一只晦暗的红眸中满是扭曲偏执。原来苏的另一只眼睛早已在二战中被挖去——也不知什么原因，就再也没复原。因此苏便为自己戴上了眼罩。
当时房间是诡异的低气压，他们面面相觑，谁也没开口先打破沉默。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苏。他扯起嘴角，以一个诡异的笑容看着瓷：“你也要背叛我吗，达瓦里氏？”
瓷没有忍气吞声，也没有表现出任何难过的情绪，他直接上前一步，以从未有过的怒火一把拽住了导师的领子，用力到领子都要被撕破：“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你错了。我不会受制于你，也不会忘记我们的理想。我并没有背叛你，而是你先背叛了自己曾经的理想和信念，这样的你，怎么称得上老大哥？你这样的执迷不悟，最终也会付出代价。”
 说着就一把甩开苏——虽然那时他还没有导师高，但是一直以来力气不轻。他能听到身后发怒的意识体乱丢乱砸东西的声音。
“你滚！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学生！”
“可现在的你，也不配当我老师。”瓷反唇相讥。说完就毅然决然地扭过头，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

从那以后，他很多年都没和苏见过面。而多年后再知道苏的消息，已经是他与美博弈的四十多年。苏做梦都没想到，代表他梦想的红旗落下了。此前即将消失的苏曾经发了一封电报告知瓷这个消息。
而当瓷赶到约定的地点的时候，苏已经虚弱不堪地躺在一棵白桦树下了。他的眼睛又恢复了从前的澄澈，只是已经没有了以前生命的光泽。苏已经几乎是意识不清了，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抹身影。
 “瓷……是你呀。”苏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伸手想去拉住瓷，可是已经没有力量了。他剧烈的咳嗽着，吐出一口血沫，“我只恨没有早些听取你的建议，可是现在……后悔也已经没有用了。”他失神地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空，苦笑起来。瓷听见金色的叶子随着微风发出沙沙的响声，大概是因为秋季，地面铺上了金色地毯。
不过瓷没有关注太多。
他踩着落叶走向苏，小心翼翼地把老师抱入怀中，他曾经那么高，现在却半躺在自己的怀里，他这才发现，老师原来这么轻。好像稍微抱紧一点就要消失。他只能用体温温热老师冰冷的躯体。
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苏失去血色的脸庞。苏又一次剧烈的咳嗽，鲜血打湿了大片衣襟，苏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从衣袋中摸出了什么放入瓷的手心。
“不要忘记了……我们曾经的理想……”
苏后半句没说完，金瞳已经失焦。就在这时，突然刮过的狂风将叶子卷起，包裹住苏的身体，等瓷回过神来的时候，怀中除了苏最喜欢的那条红围巾与一个红星徽章已经空无一物。围巾上没有人的温度，好像苏从未诞生过。

3.新征程

好大的雨。
瓷面色凝重地站在一座新立的坟前。他撑着一把黑伞，缓缓弯腰将一束被雨水打湿的向日葵放在前面，那是苏曾经最喜欢的花。他并未落泪，只是感叹着岁月的变迁，那么多年了，也是时候放下。
“谢谢你，但是你不用再回来了。”
瓷心绪复杂，最后也没有多说。说着便转身离开。说起来也巧，苏的多年冤家，美也来到了这个地方。他就站在坟前十米的道路旁，已经有人类侍者为他打好了伞。而在美不远处的地方，那个英国绅士也在。不过英国意识体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虽然还是那一身古板的礼帽西装。但是瓷记得他并不喜欢戴有花的胸针，不知为何现在却有了。

瓷扫了他一眼，高傲的年轻意识体平时总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倘若将他视作普通的人类大男孩，那就错了。那么年轻，所作所为却是如此残忍无情。盎撒家族都是这样，他不意外。但是这样面色凝重的美，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美依旧戴着他的墨镜，湛蓝的眼瞳死死盯住不远处的孤坟。瓷并未多看，坚毅地迈着脚步离开。
“结束了？”
美有些恍惚，这么多年过去，自己最讨厌的红色巨人已然离开。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自己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我明明是赢了呀，为何却有一种落寞的感觉？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总之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棋逢对手，苏的离去，也将改变当下的格局。

“祖国先生？您怎么了。”似乎察觉到了美的落寞，侍者关心地发问。美没有回答他，只是颤巍巍从衣袋中摸出一根烟点上。
“走吧，我想回去了。”

说着就转身向不远处的黑色轿车走去，当他路过英的时候，伸手在对方礼帽上拍了一下：“老东西，我们一起回去吧。”英用手杖推开他的手，漂亮的脸罕见地皱起了眉头，依旧是那口纯正的英伦腔。
“USA，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美拉着拽过来，侍者早就为他们开好了门，这一下两个意识体直接摔到后座。而且是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英两只手都被美扣住压在轿车的沙发椅上，英的后腰硌在了安全带的扣上，痛的低呼一声。侍者发现了，却并不意外。他早已接受过培训，对USA与UK的行为虽然不解，但是并未多说。只是一声不吭关上了车门。
盎撒传统，父慈子孝。
“唔。阿美……”
英忍不住痛呼一声，他想起自己日不落时期身体可是没有这么虚的，可是现在，一切都改了。英怎么也想不明白，曾经置身情外，片叶未沾衣袂的自己有朝一日会深陷入与自家好大儿，这场荒谬绝伦的感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没等英回过神来，美已经拉着他坐了起来。英费劲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服，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外表稍微那么规整一点。
但是当他看到美逐渐暗沉的神色落在他身上之后，他下意识躲闪了一下。以为美还从混乱的心绪中没有出来，可下一秒，腰肢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挽住。美的力气很大，他根本是挣脱不了的。可怜英一世高贵，到如今却落得一个如此倾颓的下场。被自己曾经看不起的儿子牵制，倒像是养了一个父亲。
“你们英国佬不穿束腰都那么细的吗，honey？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美咬着他的耳垂，那上面有一个耳钉，这个动作蹭地英很不舒服，他低头望向搭在肚子上的，那有着玫瑰戒指的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任由美吻过他的发丝，挑起他扎在脑后的辫子，美摩挲着英发间的米字旗发带，用一种极为暧昧的语气开口：“别的意识体知道你原来是这样的UK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英的脸直接红了，他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是他极力冷静下来，调整好了呼吸。美还在故意惹他，可是他顾不上了，开口对驾驶位的方向说了一句：“CAN,直接开车回去吧。”
“遵命，父亲。”

加有着与英一样的湛蓝眼睛———他的脸与美一样俊美绝伦，所不同的是他有着一头红棕色短发。相较于美的狂放不羁，加似乎更加沉稳内敛，就连回答都是温和的。只是那双眼睛幽深如潭，谁知道温柔的外表下掩盖着什么呢？他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发动了汽车。 他知道自家兄长一向如此，也不好多说。他打开音箱，让爵士乐充满整个车厢，然后就沉默地转动方向盘，打开车灯走向了远处的雨幕。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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