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伦克】我们真的没有一个孩子

【伦克】我们真的没有一个孩子

一

臣又

2025/03/08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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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出现在圣塞缪尔教堂门口的。

天亮前的最后一刻，夜幕低垂，伴着启明星的微光，第一个值完夜班走出教堂的红手套发现了倚在门口墙角的摇篮，里面是一个睡得正香甜的孩子。

红手套队员辛迪把孩子抱到腿上逗弄，嬉笑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孩子发出含糊的呀呀声，眼睫弯弯，一迳冲她笑。

“他才一岁，最多只会叫爸爸妈妈。”另一个稍年长的队员无奈道。

“孩子几岁才会说话？”几个年轻未育的队员叽叽喳喳讨论起来，有说两岁，有说三岁，有说邻居家的小孩五岁还不会说话。

“你们有没有觉得……”鲍勃说道，语气犹疑，“他长得有点像米切尔执事？”

此话一出，众口哑然，各人默默打量小孩精致圆润的五官、一双漂亮得如同绿宝石的绿眼睛，都从同僚颤抖的眼神里看出了彼此的震惊。

比八条腿的魔狼跑得更快的是流言，天还没亮，故事的版本已经从“女子对米切尔执事一见钟情，想办法春风一度后如愿怀孕，不料自己随即病重将死，只得把孩子放到教堂门口希望教会收养”，迭代到了“女子与米切尔执事相爱，无奈两人的家族是世仇，无法光明正大在一起，他们却在几次激情犯错后有了错误的结晶，为了保全名声，女子只能无奈地将孩子遗弃在教堂。”前因后果交代得历历分明，过程具是详细，细节栩栩如生。

这时，有人指出故事中的不合理之处：“听说米切尔执事是教会抚养大的孤儿。”

紧接着修复了bug的最终版故事很快席卷教堂：听说了吗？米切尔执事和隔壁愚者教会某人相爱，两人育有一子，奈何双方神明不同意这门亲事，强逼他们分手。什么？你问神明为什么不同意？嗐！没听说愚者教会想和蒸汽教会联姻吗？连聘礼都收了，是一面镜子，那可是二级封印物！

所有听到传闻的人无不惊愕，对这条连神明都编排进去的八卦深信不疑：若不是真的，谁敢造神明的谣呢？

于是下夜班的不走了，上日班的也不干活了，都聚在休息室里围观“米切尔执事的孩子”。一群魔狼冒冒失失地挤来挤去，连鼻尖都要怼到人身上去了。幸而小孩不怕生，反而眯起漂亮的绿眼睛，像是见到什么新鲜有趣的景致，天真好奇地咯咯笑了起来。

这谁受得住啊？红手套们心都化了。这群护短的魔狼对着孩子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心疼，加倍同情起自家被横刀夺爱的米切尔执事了：咱们黑夜教会家大业大，哪点比不上人家？再说咱米切尔执事要颜值有颜值，要性格有颜值，要财富有颜值，这么俊的年轻序列3半神除了在咱们黑夜教会里，其他地方你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怎么看都是愚者教会捡了大便宜！

此间纷扰很快惊动了驻留在教堂的高层，安东尼大主教进来溜达了一圈，难得没有训斥这些心思躁动的小年轻。倒是正在吮吸自己手指的孩子突然看见他，一瘪嘴，竟哭了起来。

魔狼们在旁边缩成一团，大气也不敢出，各个提心吊胆的，见自家大主教忽地面色一沉，不由抖了一抖，几只想象力丰富的魔狼已经准备上前抢孩子了。却见这位在教会内素有威名的恐惧主教扭过脸来，竟是难得的和气：“大概是怕我，你们谁去哄哄他？那边的几个，去买只奶嘴，还有新衣服，瞧他身上脏的！你们看了这么久也不留点心，这点事都要我提醒！发票记得拿回来报销！”

说到最后，他还是本性难改地严厉起来，红手套们反而松了口气，终于听到熟悉的训斥了，赞美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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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6点，伴着教堂悠远的钟声，伦纳德准时踏入平时的工作区域，一来便察觉气氛有些微妙的不对。

明明下属们只是如往日一般同他问好，伦纳德却觉得他们的眼神透着古怪，带着一点不可明说、莫名其妙的刺探，还有一些让他毛骨悚然的同情。

什么情况？

伦纳德被他们看得寒毛倒竖，甚至有种把衬衫严严实实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的冲动。

这时迎面走来一位摇曳着长长黑发的女士，套着一身缀着补丁、干净古旧的亚麻长袍，双足赤裸。

仅仅看到她，伦纳德的心绪便安宁下来。他庄重行了一礼：“日安，阿里安娜女士。”

阿里安娜朝他点点头。

伦纳德见她的神情一如往日平和，不像其他人一般令他不自在，便问道：“您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今天大家对我的态度好奇怪。”

阿里安娜深沉的黑眸如古井不波，微微弯了弯唇角：“何不去二楼的休息室自己瞧瞧呢？”

隐秘之仆说罢便悄然离去，留下伦纳德在原地不解地挠了挠头，本就疏于打理的黑发登时变得更加凌乱。

一见伦纳德，原本闹哄哄的休息室刹那安静了。红手套们一哄而散，只有还不会走动的小孩子坐在原地，与伦纳德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你们在干什……这谁的孩子？”伦纳德惊讶地问道。

小孩子对谁都一副天真的笑脸，对伦纳德却仿佛更热情一些，冲着他伸出手臂，口中咿咿呀呀的，似要抱抱。

一名红手套反问道：“他不是您的孩子吗？”其余人则在后头窃窃私语：“他刚刚一定在叫爸爸。”

伦纳德惊讶地叫起来：“这怎么会是我的……”

他的声音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下逐渐变小。不知道为什么，伦纳德本能地意识到，如果把这句话说完，这群下属指不定做出什么以下犯上的事情。

红手套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道：“他的眼睛和您简直一模一样。”

“但是……”

“他刚刚叫您爸爸了。”

“我什么都没听见。”

“如果您不是他的父亲，怎么会有人把他放在咱们教堂门口呢？”

“可是一般人要遗弃孩子都会选择教堂。”

……

伦纳德难得思路清晰条理分明，但他的争辩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里如此微弱，很快被吵吵嚷嚷地盖过去了。

最终，所有人众口一辞：“他一定就是您的孩子！”

伦纳德不可思议地看向小孩，与这双分外清澈的绿眼睛对视片刻，又逐一打量其五官的形状，竟然越看越心惊——确有几分相似，却不是像他，而是像克莱恩。

他正被自己的发现惊得呆立当场，陷入某种对过往一切人生经验的怀疑中，并对这种怀疑即将揭露的真相惶恐不已。过了片刻，伦纳德被震惊到空白一片的感官逐一复苏，耳边那些嘈杂的混乱逐渐有了清晰的意义，听见众人虽然不知所谓但情真意切的安慰与劝告，伦纳德原本坚定的认知逐渐动摇、崩毁、重组——难道这真是我的孩子？

——我和克莱恩的孩子？！

在那一瞬间，伦纳德感到一种天地倒旋的震撼，他畏惧，却又在畏惧中萌生莫名的兴奋。连他自己也不知这兴奋意味着什么。

-
——你这辈子经历过最匪夷所思的事是什么？

某愚者教会占卜家：谢邀。隔壁黑夜教会那个脸很好看的执事抱了个小孩走进来说找我们家救赎天使，还说孩子就是我们家救赎天使生的。我当时没反应过来，然后突然意识到，他说格尔曼会生孩子？？？

克莱恩：谢邀。一睁眼便头疼欲裂，发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太阳穴还开了一个大洞。其次就是好哥们突然抱了一个孩子上门，说这是我和他生的。

克莱恩第一反应是甩手关上门，冷静地思考道，一定是我还没睡醒，呵呵，好奇怪，竟然梦见好兄弟和我有个孩子。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击穿了克莱恩自欺欺人的幻想。

“克莱恩！克莱恩！”

没醒，我还没醒。克莱恩碎碎念，试图麻痹自己。

但伦纳德下一句话把他惊得原地起跳：“你不要我和孩子了吗！”

在伦纳德喊出更惊人的虎狼之词之前，克莱恩赶紧开门捂住这家伙的嘴并把人拽进屋，同时给周围所有可能听见这句话的人丢了一个盲目痴愚。

幸好愚者先生有八条触手，不然还真不能同时做这么多事。

“你……！”克莱恩刚想问你是不是有病，却被伦纳德塞到他怀里的孩子吓了一跳。

“你看，他长得多像你，唯独这双眼睛像我。”伦纳德的语气中有一种克莱恩无法理解的自得与炫耀，仿佛这真的是他的孩子一样，

克莱恩不可置信地盯着怀中的小孩，无面人辨人不看其形而观其骨——这孩子日后若五官长开，模样确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甚至更精致一些。

小孩毫不怕生，叼着奶嘴，乖巧地倚偎在克莱恩怀里。小手揪住他衣服上的一颗纽扣，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脸上漾起天真无邪的微笑，一双眼如碧绿的翡翠，灵动地左右四望。任谁见了都不禁爱上他，克莱恩也不例外。

但要说这是他和伦纳德的孩子——开玩笑！他才不像伦纳德那般好忽悠。

把小孩交到密偶怀里，克莱恩双臂抱胸，严肃地问伦纳德：“你知道生孩子前要做什么吗？”

伦纳德秒答：“结婚。”

克莱恩如鲠在喉。

不会吧？他心想，诗人同学白长了这么一张俊脸，不会是实践和理论全部空白的处男吧？黑夜教会连这点青春期知识也不教吗？不不不，我不能这么想，一定是鲁恩人太含蓄不好意思说出来。

克莱恩于是咳嗽一声，继续问道：“我是问结婚之后要做的事。”

伦纳德眼神古怪，仿佛克莱恩在拿小学生的题目问他，自信满满地回答：“生孩子。”

逻辑闭环。成功把克莱恩干自闭了。

“结婚和生孩子中间呢？”

伦纳德僵住了，过了片刻才犹犹豫豫地答道：“怀……怀孩子？”

克莱恩额头青筋暴起，忍无可忍，什么礼貌什么素质都顾不上，直接揪着人的领子骂：“是做丨爱啊，白痴！你看我们做过吗？！”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的小狼可怜兮兮垂着耳朵，委委屈屈地回答道：“没……没有……”

就在克莱恩以为他们可以达成共识的时候，伦纳德又歪头思考片刻，突然握拳一锤掌心，悟了。

看见伦纳德这副自鸣得意的样子，不用灵性提醒，克莱恩也知道他要说出什么蠢话了。

“一定是什么未知的神秘学因素让我们生下这个孩子。”

神你妈个学！克莱恩咬牙切齿，恨不得掏出“丧钟”用枪托把他的木脑子锤进地里拔都拔不出来。

“白痴。”

一个声音突兀插进来。两个人同时一愣，看向说话的人。小孩一脸天真无邪，嘴里重复这个刚学的、甚至还不明白含义的音节。

克莱恩蓦地变了脸色：“小孩子别学这个词！”

伦纳德还嫌事儿不大，在旁边嗤笑一声：“还好学的不是那个‘做丨爱’……哎呦！”

伦纳德吃痛地低头捂住后脑勺，克莱恩收回手，面无表情：“活该。”

-
与此同时，黑夜教会的众人收到前方侦察兵传来的最新消息。魔狼们兴奋地交头接耳：“米切尔执事果然去了愚者教会！”
-

你永远也不知道明天与意外哪个先来。

是的，孩子无疑也是一种意外，而且是所有意外中最令人手忙脚乱的。

克莱恩就差去找罗塞尔勒令他三天内发明DNA亲子鉴定装置了，好在伦纳德最终接受了他“我是男的，我不会生孩子”的解释，罗塞尔大帝幸运逃过一劫。

“你为什么有点失望的样子？！”克莱恩大受震撼，防备地发出威胁的嘶嘶声，像只炸毛的猫。

伦纳德抿着嘴角，闻言困惑地眨了眨翠眸，显然他也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开心——他甚至没察觉自己不开心。他就是那种只对一两样事物保持敏锐，除此以外均迟钝到令人发指的人。

“我不知道，克莱恩，”他缓慢地说，皱着笔直俊秀的眉，“这不是我和你的孩子，我应该开心吗？”

好怪。无论是这句话还是说这句话的你。克莱恩心中吐槽。

不过他们没机会就这个问题深入讨论了，原本乖巧窝在密偶怀里玩自己手指的小孩突然嚎啕大哭，奶嘴都掉到了地上。

伦纳德一下子手足无措，紧张兮兮地一把拉住克莱恩的衣袖：“克……克莱恩，他……他怎么了？”

克莱恩从他手里扯出袖子，回道：“大概是饿了。”他顿了一顿，顺着灵性直觉的牵引扭头看向伦纳德，不禁悲愤道：“你往哪瞥？都说了这不是我生的！”

伦纳德正往克莱恩胸口上瞄，闻言讪笑起来，问：“那他吃什么？”

克莱恩白了他一眼：“当然是奶粉。”说着便从历史迷雾中掏出他想要的东西，随即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奶瓶他可以拉历史投影，但是奶粉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喂一个小孩子吃历史投影食物实在太不人道了。他只是个普普通通、漂漂亮亮、还没断奶的孩子，又不是威尔那条一生下来就能吃冰淇淋的水银之蛇。

为了缓解尴尬，克莱恩咳嗽一声，道：“看样子我们得去买奶粉了。”

然而作为两个年轻未婚的单身男士，他们显然低估了这一趟任务的风险程度。

出行前怕孩子吵闹，克莱恩先暂时偷走了他的饥饿和清醒，让他安安稳稳地睡在伦纳德怀里。本以为已经考虑周全，然而素来心思缜密、谋定而后动的占卜家却没料到，两位带着孩子的年轻男人出现在百货商场的奶粉区，在民风保守的贝克兰德是一件多么引人侧目的事。

负责接待顾客的是一位老妇人，她抿着干瘪的嘴角，眯起精明的小眼睛将两人逐一打量，眼神顿时凌厉起来：“你们哪拐的孩子？”

“什么？！”伦纳德不忿地叫起来，“这明明是我们捡……诶呦！”

克莱恩一脚踩在他脚上，迫使伦纳德闭嘴。

直到这时，克莱恩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他思考了一瞬，随即偷走老妇的这部分记忆，同时在伦纳德震撼的目光中摇身变作一名身姿绰约的裙装少妇。

克莱恩情急之下来不及参考别的面庞，便干脆在自己的脸上做微调，将五官和脸型的弧度变得圆润，蜜糖色的眼睛放大些许，眼角微微下垂，墨色长发挽起，再压一顶现下流行的有蕾丝和翮绒装饰的鸡尾酒帽。转眼间，一位带着书卷气、娉婷袅娜的女子就款款立在伦纳德身侧。

看什么看！克莱恩暗暗腹诽，没见过真神级别的无面人变装吗？

不得不说这一招效果拔群。方才还凶神恶煞的老妇人顿时换了副面庞，对他们笑脸相迎：“欢迎光临，二位尊贵的客人，你们是夫妻吗？”

这是扮演，这是扮演，这是扮演。

克莱恩在心底念叨三遍，笑吟吟地挽住一旁的伦纳德，坦然道：“这是我的丈夫。”

伦纳德顿时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双脚像踩进了棉花，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他甚至一时无法理解“丈夫”这个词的含义，丈夫？克莱恩说我是他丈夫？什么是丈夫？

好在老妇人的注意力不在伦纳德身上，没看见他一瞬间露出的丢脸表情。像所有携丈夫出门购物的夫人一样，做决定的永远是她，男人只需掏钱就够了。

“请跟我来，这位……”

克莱恩立即接话：“米切尔，叫我米切尔夫人就好。”

米切尔夫人？伦纳德还从“丈夫”带来的冲击中缓过来，又吃了一记暴击。

“好的，米切尔夫人。像您这样体面的人家很少自己来采购的。”

“女仆家里有事，我们给她放假了。”克莱恩滴水不漏地答道，顺势十分女性化地、抚媚地翘着兰花指，用手背轻轻托着下巴，娇声道，“所以我不是很懂这个年纪的孩子该喝什么奶粉，您有什么推荐吗？”

伦纳德在一旁眼睛都看直了。

老妇人暗暗嘀咕，即使是丈夫这样露骨的眼神也有些失礼了，半是恭维半是含蓄提醒道：“你们感情真好。”

克莱恩曾以唐泰斯的身份接受过鲁恩上流社会的礼仪培训，当然听得出老妇人的言外之意，立即不着痕迹地瞪了伦纳德一眼，在他手臂上暗暗拧了一把，笑道：“是呀。真令人头疼。”

伦纳德还没从兄弟变老婆的震撼中缓过神来，突然被拧了一下，冒冒失失地叫起来：“克莱恩你干嘛？”

克莱恩身子一僵，面子上挂不住，很想降下隐秘把这头傻乎乎的小狼打一顿。不，您真的不需要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看我！可惜老妇人没听见愚者先生内心的尖叫，又十足委婉含蓄地说，有一个专门邀请新婚夫人的贵族沙龙，如果米切尔夫人愿意的话她可以代为担保和推荐。

克莱恩完全猜得出这个沙龙的性质无异于问题丈夫诉苦大会，又或者可以叫苦命夫人互助协会。

克莱恩哭笑不得，委婉拒绝了她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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