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兽岫花

梁幸禺

2025/01/25 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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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之下，君海尧昂首望月。

“好冷。”

［爹亲，你本身就低温，泡水里当然觉得更冷啊］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真的想要对剑时哥哥下手吗？真要跟雀叶兰成婚？］

“啧！”

一提起雀叶兰，君海尧就感觉头疼。君海尧负气地锤水面，水直接扑脸上，像是故意嘲讽君海尧的愚蠢。

［看样子，爹亲是真的很喜欢剑时哥哥。话说回来，爹亲你喜欢过多少人？］

“没你的多。”君海尧气在心头，没好气去应付附在小狮头上的儿子。

［所以到底多少？］

“我只喜欢过你娘亲！”

［那剑时哥哥呢？你不喜欢吗？可是不对啊，我陪在爹亲这些年都不见你对谁感兴趣，我以为你故意为娘亲守寡，洁身自好呢。可见最近爹亲的所作所为，哎呀~反常啊~反常啊］

“他确实时常让我看到宝荆的影子，但他不是。他是仙子，天生的性奴……我禁欲多年，一时被鬼迷心窍罢了。”

［瞧你说的。你要是不喜欢他，你何必因为他拒绝你而恼羞成怒呢？你刚才分明是想威胁他］

“喜欢又能如何？叶兰是他越不过去的阻碍。他是不可能愿意与我在一起的。而且——他是我们的目标。我对他的好，只是为了利用他。”

［你要怎么做？］

君海尧轻笑：“带他换头就好。只要让他对我死心塌地，等日后用上他的时候也方便让他主动献出生命。”

对……我对你，仅仅是为了利用罢了。

“……你会拿我的头当球踢，或者把我的头当狮头摇来摇去。”他如此委屈又认真地说。

君海尧放声大笑，惹得梅剑时脸羞红。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我想赶紧离开这里。”梅剑时像泄气的包子一样，整个人都焉了。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正经吗？”

梅剑时不高兴：“我没说错啊，你两次见到我的头都拿来踢。”

“你这脑瓜不会都记录这些事吧？”

“关于你的确实只有那些混账事。”

“那……你中情毒那次，你还记得吗？”

梅剑时脸红到连脖子都染红了，眉头紧皱，很是难堪却无法言语回击。只好一口咬住君海尧的肩膀，以此报复。

“等换了头以后绝对会忘记的！”

君海尧无奈笑笑。

就嘴硬。

“快到奈河了，你作为生人不能看河四周的东西。”

“为什么？”

“人只有死了才能看，灵魂会被过往种种注定的遗憾和难过给带走。”

“可我是三角梅，不走人道啊。”

“你若看了就走不出去了。”

“那君海尧，你看过了吗？”

听到这里，他垂下眼帘，嘴角习惯性地有些弧度却没有笑意，疲倦地轻叹一声：“嗯，看过两次。”

梅剑时听后才想起来，对了，之前他说过他没进入轮回，为了留存于人间才以妖为食，后来小岳升为了救他，换了命轨才沦落今日境况。看过两次，两段失败的人生……

“你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

“你说过，是你妻子才害你今日这副模样的。难道你不怨那位舍你而去的绝情女子吗？”

“女子？”君海尧听后哈哈大笑，“宝荆是男人，不是女人。”

“男的？！难怪！难怪你那么了解我的弱点，技巧还那么棒……”梅剑时惊讶地吐槽，突然察觉不对劲，赶紧闭上嘴。

“我听到了。剑时夸我技术好耶。”君海尧故意高声说道。

“不，你听错了。我并没有说。”梅剑时挤着眉头，严肃反驳。

可那个混蛋仍不依不饶，分明想逼死小花。

“你说了。”

“没说。”

梅剑时松开的手却被君海尧紧抓，面对面。他那张俊丽的脸突然近在眼前，着实把梅剑时吓一跳。定睛看他那翠眸如碧潭，赏心悦目，一时忘神。自己的面容映在他眼里，仿佛灵魂困在其中。惹得梅剑时不忍直视却难以移开视线，呼吸因此而变得些许不稳，梅剑时只能努力放缓胸口起伏，强装平常。

仅是被他眼睛盯着，人魂都要被勾去了。梅剑时面对此情况不知所措……只感觉脸热。

听君海尧低头细语：“我问你，若是没有雀叶兰，你愿意接受我吗？”

梅剑时顿了顿，问：“为什么？”

“我喜欢你。”

梅剑时听不明白：“喜欢？我不明白……喜欢是什么？从哪里开始喜欢的？我长得也不好看，嘴巴也不甜，性格也谈不上好，你我之间总是状况百出，你到底怎么会喜欢上的？难道……仅仅是因为你从我身上看到你妻子的影子，你就假戏真做了？还是与你做过两次爱就让你沉迷其中了？如果是这样，那我劝你尽早戒掉为好。纵欲过度对身体不好。”

君海尧没想到他居然会想到这么多。一直以来都没想过一次，原来他内心纠结的症结不只是雀叶兰。

是我肤浅了。或者说，是我始终把剑时给看轻了。以为他懵懵懂懂，比较好拿捏，只要没有雀叶兰的事，你我之间会顺利许多。可事实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梅剑时想把手抽回来却还是被君海尧紧紧抓住。

只听他低头说着：“在我还是我的时候，我自打有记性以来我就是孤独一人。靠偷呃拐骗为生。直到十六那年才遇到我第一个家人，我义父。我二十那年义父病死了，我便继承他的镖局，继续完成他的任务。直到后来遇到我的爱人，我那漂泊的心才安定下来。”

“其实，你愿意的话，只要跟雀师兄提出让他陪你，他肯定也……”

“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要！”他低吼一声，但很快冷静下来，抬起头苦笑，“我知道，你会认为我这样是辜负你师兄，你一定很怨恨我。我认我是混蛋，我是人渣。可我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

他疲倦地深叹息，手用力地抓着梅剑时的手：“你曾说我视叶兰的好为理所应当很卑鄙。在确认我对你的情感之前，我一直很努力地去试着接受叶兰。接受他的吻，他的拥抱，他的撒娇……可我的心没法为之动容一丝一毫。我努力不辜负他，努力到我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再无来世也没关系……”

见小花儿那震惊的表情，君海尧不禁苦笑。

梅剑时说：“可我还是不懂。你放着大美人不要，喜欢我这张脸？君海尧你绝对有病。”

“在冥界人是以灵魂的模样出现的。你现在可不是你之前的大胖鱼脸。”

“啊？！真的假的！？”梅剑时赶紧摸自己的脸，那灯笼眼袋和肥厚的腊肠嘴确实不见了。梅剑时怯生生地抬眼询问：“丑吗？”

“好看。不过比你师父要逊色些。”

梅剑时听后脸微红，嗤之以鼻：“我哪敢跟师父比。他是我记忆里见过的最美的人。”突然想起什么，故意问，“那与你那海上月亮比如何？”

“不及你。”

他看得专注，目不转睛，就算是梅剑时想装傻也躲不开他那深情的目光。最让梅剑时慌乱的是没想到君海尧那毫不犹豫的回复。

君海尧的话让梅剑时思绪混乱，嘴巴磕磕绊绊，好不容易吐出话来：“少、少油嘴滑舌！我、才不会上当呢！”

“上当？上什么当？还是说——”君海尧逼近他，逼得他躲不开，只能面对。“其实你与我本是两情相悦才如此警惕呢？”

“才不是！不是……谁喜欢你谁倒霉。”

“你这话好像没说错。”

君海尧挂着明媚的笑容，让梅剑时一时错觉。刚才的话难道不是骂人的意思吗？

“君海尧，刚才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

“？”君海尧只管牵着小花的手，往前走。

“你……恨过抛弃你的妻子吗？”

“恨不了。他给我的太多太多。”看小花偏过头，一脸疑问，君海尧只好解释，“我小时候流浪，为了乞讨一个馒头，一碗粥水，必须对人好言好语，笑面相迎。你说我虚伪，我不否认我确实如此。我已经习惯很多年了，改不了。发脾气往往得不到好结果，只会招来更多仇恨与毒打。我义父说像我这种假人很适合做生意，能够骗来不少人脉。事实也确实如此。遇见宝荆之前我都认为我是自愿的，我是快乐的。可遇见他以后，我感觉我整个人生都崩塌了。”

梅剑时专心听着他讲着那个自己不认识的“君海尧”的故事。

“我人生第一次对一个人充满欲望。这强烈的欲望从我对他一见钟情那一秒开始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我想要从他身上索要所有。那年我运送他到拍卖场，从拍卖场老板那里获得一笔不菲的酬劳，我全用来把他买下来。”

听到这里，梅剑时忽然想起某一天做的梦。说起来，一般梦都是破碎模糊的，唯独那个梦至今仍旧清晰。这是怎么回事呢？

“宝荆也如你一般成天说讨厌我，骂我有病。可是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我。放任我对他为所欲为。”

“那他到底是喜欢你，还是讨厌你？”

君海尧甜蜜浅笑：“大概两者并存吧。既喜欢也讨厌。”

“！！”梅剑时听后感到些许心虚。不会吧……

君海尧没注意到小花那表情异样，继续说：“最让我难忘的是，他为我生下君岳升。”

“你们是夫妻，生儿育女是平常事吧。”

君海尧摇摇头，神色有些难过：“你是三角梅，该清楚你们花期有多长。在我家乡，三角梅花期延长到七月。也就是说非花期的时间只剩下四个月。若在春季（三四五月）受孕，十月之后就是冬季，那生下来的孩子就只会是仙子。宝荆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与他同是仙子。仙子在这人世生存情况过于凄惨，也感情用事，因此宝荆一直害怕孕育后代。可是他还是为我那么做了。”

“因为……他知道你想要‘家人’？”

“可能吧。就算只有他陪我也没关系的。当时我只视作他终于愿意把心交给我的表现。可后来他难产，差点死去，我才从大夫那里得知，其实他身体并不适合生育。能够顺利生下君岳升是奇迹。五年后他突然失踪了，就剩下岳升陪着我。”

至此，梅剑时多少能理解君海尧“死两次”的缘由。不管是宝荆，还是岳升，于君海尧而言都是大恩大德。他才会如此拼命用尽所有时间去努力弥补遗憾和过失。

像君海尧这种偏执的人，注定是要辜负雀叶兰的好。君海尧最明白自己的心，他清楚。或许，雀师兄也清楚。

——“我一直很努力地去试着接受叶兰。接受他的吻，他的拥抱，他的撒娇……可我的心没法为之动容一丝一毫。我努力不辜负他，努力到我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再无来世也没关系……”

说到底，雀师兄也如君海尧一般癫狂，认定了人以后就果断把自己后路堵死。到底谁说仙子容易感情用事？人类不也一样吗？

顽固的样子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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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相逢篇

02回忆篇

番外篇·暨祈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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