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6

【维勇】地平线

雪羽_YukiH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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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晃晃的白色灯光从头顶照射下来，其亮度一点也不逊色于基地外面的那颗当头烈日。虽然基地内到处都有空调，但在训练基地用衣摆擦着像溪流一般淌下的汗水、小声喘着气的不败传奇维克托觉得，这些灯怕不是也有了和太阳一样的热量，否则他怎么会觉得四肢像快要化掉一样无力。

“维克托，再来一次。”

够了，真是够了，他发誓他今天再也不想听见这句话，哪怕它是出自勇利的口中也一样。虽然在当初的时候他就知道勇利的体力很好，但真没想到可以好到这个地步。他们好像是从上午8点一直训练到了现在，中间只休息过30分钟，是的，总共只有30分钟，所以现在是几点了？

维克托抬起手腕，上面显示的数字告诉他已经是接近午饭时间了，于是他整个人抗议般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为自己争取哪怕是多一分钟的轻松。

“勇利……今天就到这里吧……”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种精疲力尽的感觉，希望勇利能够体谅一下他这个前辈。而和气喘吁吁的维克托相比，勇利显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地喝掉两大口水。“我觉得我们应该再来一次，维克托，有个地方我们刚才没同步。”

维克托心说我都累成这样了能跟得上你才奇怪。他朝勇利摆了摆手，低头将长裤的裤脚卷起至小腿，好让身上的热量可以更快地发散掉。现在的他浑身上下只剩手还能动，双腿早已酸软得不成样子。他敢保证，如果再来一遍刚才的训练，估计明天会连床都下不了。

和还能站着喘气的勇利相比，维克托在这一刻感觉自己就像个和小年轻比赛跑步的中年大叔，。对方轻轻松松地跑到了终点，而他坚持了三分之二就感觉快要到极限了。二人年龄和体力上的差距，令他由衷地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啊。”

勇利对他的感叹有点不解。他是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吗？“维克托明明也很年轻啊。”

“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可没有像这样超负荷训练过呢。”

擅自加训的后辈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责备的意味。勇利略带几分歉疚地垂下头，低声讲出了自己的担忧：“因为我怕和维克托的差距太大，会拖维克托的后腿，所以……”

维克托头也不抬地打断他：“但要是把身体累垮掉的话，要花很多天的时间来休养，这样不是更加追不上我了吗。”

“……抱歉，我以后不会了。”勇利虽然低着头，一副乖乖受教的样子，但从他嗫嚅着的嘴唇上还是能看得出，这个倔强的小年轻心有不甘，根本就不是会安分听话的小猪。平常是一副温软无害的样子没错，但真要倔起来，十头牛都不一定能拉得回来。

“唉。”一声轻叹响起在没有第三人的训练基地里，没有带来多少振动的声波还没来得及撞上墙壁，就已经消散在空气中。维克托揉捏着小腿上紧绷的肌肉，觉得有必要对这头倔强的小猪开启说教模式。

“我知道勇利在很早以前就想和我一起并肩作战，也知道你很想快点提升自己的实力好追上我，但这不是你不顾身体进行超负荷训练的理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晚饭后还会偷偷跑过去西郡先生那里给自己加训。模拟实验进行太多也是会对大脑造成负担……的……”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那样，维克托整个人都停顿住了，而让他停顿的原因是——勇利戳在他发旋上的那根手指。仿佛那里是尼基福罗夫先生的电源开关，“哔”地一声按下去，这个不败传奇就会当场停止运行。

……

停顿了几秒的不败传奇似乎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幽幽地说了句：“原来已经这么危险了吗……”听上去像是在为某样事物哀叹。

醒醒！胜生勇利！你的偶像维克托是个活生生的人！才不是有着什么奇怪开关的机器人！

勇利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在偶像对他说教的时候没作出回应也就罢了，居然还伸手戳对方的发旋？！要是维克托反感他这样的动作，从而讨厌他的话，那该怎么办？他惊慌失措地拿开了自己的手指，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Everything is OK！”

没想到原本只是坐在地上的维克托顺势往旁边倒了下去，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骨头那样软趴趴的。“我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已经没有办法再振作起来了……”

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令勇利想到了因为要不到东西吃而耷拉着尾巴和耳朵的大狗狗，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谁能想到，表面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最强驾驶员，在私底下竟是这样一副爱撒娇的模样。刚才还在忙着道歉就差做出Japanese土下坐的日本青年开始劝起瘫软在地上的俄罗斯人：“快起来啦维克托，睡在地板上会感冒的。”

睡在地板上的家伙一动不动，仿佛真的是受到了致命的伤害。

“地板很脏的，这样会弄脏衣服的哦。”

搭在地上的修长手指动了动关节，又陷入了沉寂。

连“地板很脏”这样的理由都不能让一向爱干净的维克托从地上起来，看样子这次的“伤害”好像真的不小呢。勇利无措地挠了挠头，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可以叫维克托起来的理由了，于是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他抓住了维克托的双手，试图把这个深陷疲惫泥潭中的俄罗斯人给拖出来。

结果他发现自己的力气不足以拖起这个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大男人，顶多只能让对方直起上半身，只好又换了一种较为温和的方式。

“好啦维克托，都听你的，今天就训练到这里，我们回去吧？”

维克托宽阔的肩膀被日本青年按在手里轻轻摇晃着，从他嘴里吐出的低声软语如同被三月春风吹拂的茂密草地，柔软得叫人想要躺在上面睡一觉。

其实俄罗斯人真要倔强起来，二十头牛一起上都没用。但要是像维克托这样的，用一个软绵绵的胜生勇利就能搞定。

是以，感觉耳朵和心灵一下子被治愈了的维克托背靠着墙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毫无预兆地用双臂将面前的日本青年拥入了怀中。

日本青年因为他突然的动作却是一下子紧张起来：“维、维克托？”

“砰砰、砰砰”，传入耳中的不是枪击，也不是炮轰，而是胸腔中健康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被汗水浸湿了的衣服布料，撞击着另一处胸腔里的心脏。渐渐地，原本跳动过快的那颗心脏竟奇异地缓和下来，与对面那颗心脏有了相同的跳动频率。大概就是从和声到二重奏那样的转变吧，勇利想。

汗水的味道混合了衣服上的洗涤剂味道，居然也不难闻，反倒有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勇利把自己的下巴搁在维克托的肩膀上，悄悄地吸了一口缭绕在两人身边的空气。基本一致，分不出谁的和谁的。

在答应成为搭档的第二天，他就在维克托和克里斯（虽然在抱怨嘲讽外加调侃，但还是好好地帮忙了）的帮助下，搬到了25号宿舍，开始了和维克托的搭档生活。

维克托是一个对生活质量比较有要求的人，会固定用某个牌子和味道的沐浴露和洗涤剂；而勇利在这方面比较随意，自带的用完以后，被维克托“用我的就好了，毕竟是搭档嘛”这么一煽动，身上也就自然而然地用起了那些看上去可不便宜的玩意，让自己的身上有了和维克托相同的味道。刚开始他还很不好意思，觉得这样白用别人东西很不妥，也有一种好像哪里不对的微妙感觉，但看着维克托没什么异常的反应，他也就觉得没什么了。正主都不介意，自己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十几秒的时间就在沉默中过去了。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原先无精打采的俄罗斯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就连勇利都能听得出对方现在的心情十分不错。

“充电完成。”

银发的俄罗斯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大张的嘴巴是熟悉的爱心型，既亲切又可爱。

——这是他们开始肢体同步训练的第三个月。在两个多月前，勇利稀里糊涂地——严格来说的话也不算多糊涂，那完全是出于他的自愿——答应成为维克托的机甲搭档，这一切就算是从他那句满脸通红的“我愿意”开始了。

所以那天他怎么就一下子答应了呢？

那时候，维克托身体近在咫尺，整个鼻腔里都是带着维克托体温的吐息，还伴随有芬芳馥郁的花香，把他的脑袋熏得晕晕乎乎的；那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睛里盛着水光，就连照明灯都掩盖不了它们的璀璨。

勇利当时在想，这个人的眼里，有自己一直追逐的光啊。不论是十二年前在访谈节目上，还是在十年前的首战告捷，亦或是房间海报上的帅气姿态，那双眼瞳里的光亮从未变过，指示着勇利前进的方向——机甲，驾驶舱，斐特斯基地，地平线上的空间裂缝。

这些几乎就是维克托的全部，而维克托是勇利这些年所追逐的全部。

而偶像可怜巴巴的委屈表情，令头号迷弟的良心仿佛受到了天大的谴责，还在愧疚之余被狠狠地萌了一把。先不说这个人是不是装可怜，单是这双水汪汪的蓝眼睛，就让勇利没办法抗拒，更何况他还在刻意地……卖萌。

其实叫撒娇好像更准确一些。维克托在后来这样想到。他喜欢对亲近的人撒娇，这样很轻易地就可以让对方顺应自己的要求，但那也只是对亲近的人，比如雅科夫，撑死再算上克里斯（这位伙计的要求比他都多，根本轮不到他去撒娇）。至于勇利，维克托在通感测试时连接大脑那一刻，就把这个可爱的日本青年自动划入了“亲近的人”的范围。如果让当事人知道了这一点的话，不知道会不会高兴得睡不着觉。

当然，兴奋是肯定的，毕竟他当了自己十二年的迷弟呢。想到这里，维克托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进入勇利大脑之后，首先看到的就是无数关于自己的周边信息和产品，以及各种电视新闻对于自己的报道，一下子知道了在商城那天勇利跑掉的原因——归根结底，就是害羞嘛，Fans看见偶像不知所措的那种害羞。

这样的属性落在维克托的眼里，除了“可爱”以外，他觉得没有更合适的形容词了。

然而这个青年的“可爱”远不止这一点。在他第一次进入25号宿舍的时候，那双晶亮的棕红色双眼像是两盏探照灯一般，把屋内的每一处都映照了个遍，嘴唇微张的欣喜表情令维克托有一种想要吻上去的冲动——停，这样会把他吓回29号宿舍的。

至于床铺的问题……说来惭愧，他在这一点上算是把勇利的倔强给体会了个彻彻底底，始终没办法让勇利跟他同睡一张床，至今还在让可爱的搭档打地铺。你问为什么不把勇利原来的床铺搬过来？很抱歉，虽然宿舍够宽敞，但还没宽敞到能够放下第二张床铺的地步。而勇利又是那样害羞的一个人，说什么也不肯和偶像一起睡，任维克托怎样撒娇装可怜都没有用。

虽然能和维克托同住一个房间这件事令勇利几近欣喜若狂，但这样就会有一个烦恼——他不好意思当着本尊的面，把带来的海报给贴在墙壁上，更何况那还是维克托的房间。他连任何一丁点存在于维克托房间的污渍都不能容忍，更别提往人家的墙上贴海报了，他认为那简直就是对这个房间的亵渎。

成为搭档的驾驶员必须要一起住，而且还得进行针对两人间的默契所安排的特别训练，这些都是基地的硬性规定。一般情况下，双人机体驾驶员的训练都是由雅科夫亲自把关的，但是到了维克托和勇利这里就有些例外了。

训练的第一天，站在两人面前的雅科夫发出一声冷哼，垮着嘴角朝维克托说：“你先把胜生带到你这个水平再过来找我。”然后就把两人踹到了这间平时没什么人用的备用训练室。

这般直接又无情的话语透着赤裸裸的嫌弃，对勇利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但毕竟是从指挥官嘴里说出来的，他就是想找一丁点的理由来让自己好受点都不可能。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努力训练，尽快追上维克托。

在这天晚上，用手指往通讯器的虚拟屏上勾勾画画的维克托给勇利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按照我们目前的速度，肢体同步再训练一个月，就可以开始双人模式的模拟训练了。”

闻言，勇利的心里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个消息是很好没有错，但这也就意味着——维克托要再次进入他的大脑，把他的一切全部知晓，包括那些藏在行李箱夹层里的海报。这让他再次陷入了当时在雅科夫办公室里的混乱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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