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罗生门

整点薯条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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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二天的尼尔森还是被电话吵醒了。

他的确如常量所说做了个好梦，然而好梦被打断是更加让人难受的。但等他满心烦躁地从床上摸起手机划开一看以后，残存的睡意和困倦的怒火都瞬间蒸发殆尽。

洛莉的电话。

“同伙死了。”他接通电话以后，这就是他听到的第一句话。

“同伙？什么同伙……”尼尔森一边把通话开成免提，一边从床上坐起来在手机上看看有没有新的“意外事故”的新闻。果然——就在每日推送里，迪拜王族建造的权杖塔落成典礼上发生意外，军火商和石油大王家族的族长卡尔·英格拉姆和报刊传媒的幕后掌控者马库斯·史戴夫森特在会议室里死于同一个吊灯坠落的事故。

奇诡、巧合，熟悉的风格。但是这两个死者又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也对。”洛莉闻言才从激动的状态冷却下来，“常量先生没告诉你，实际上这也不是我该告诉你的东西，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神意秘会的领导者是三大同伙，职位在其家族中代代相传。永恒常量是从他们那里得到命令并执行的人，类比王朝国际，就是CEO或者总裁。三大同伙是创立者，是组织的根源。”

“你说有三个……还有一个是谁？”

“根据我们的敌人的风格……”洛莉叹了一口气，“应该很快你就能在新闻上看到了。”

“……洛莉。”尼尔森坐在床上，用力抹了两把脸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能帮我联系上常量先生吗？我有一些事情……不，同伙丧命这么重要的事情没有不问他的理由。”

电话那一头沉默了。尼尔森几乎能想象洛莉站在他面前定定地打量他的样子，她在观察、思考，他所做的决定是不是一时冲动。也许是因为他坚决的语气，又或许是某种信任——洛莉最后还是开口了：“好的，我会为你提供一个临时号码。联络完毕以后，这个号码就会自动作废。”

尼尔森闭上了眼睛：“我明白。”

洛莉的声音随即消失，电话立刻便挂断了。很快，一条信息便发到了他的手机上，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号码显示出来。尼尔森对着那串数字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下了呼叫——他需要知道。同伙的事情太过重要了，关系到他和他的集团的很多决定。除了石油这个国家根本以外，传媒和军火，两大行业也都非常重要。王朝国际虽然是零售行业巨头，但是零售本身也不是一个遗世独立的行业。

无论如何——无论是出于他本身的好奇心，还是出于为集团的未来考虑，甚至他本身作为支柱也需要在组织中“处于一个合适的位置”，他都需要知道关于同伙的一切事情。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对面传来了淅沥的雨声。常量的声音好似有某种催眠的魔力一样，让人一听就忍不住想要放松：“怎么了，斯考特先生？这么早，CEO以身作则也不会现在就开始处理公务吧？”

真安宁啊。尼尔森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他只是某天闲来无事的早上给朋友打了一个电话一般。然而他还是清了清嗓子：“常量先生，我听说三个同伙出事了……”

“是这样。”常量的声音仍然温和平静，仿佛尼尔森只是说了一件无足轻重的日常小事一般，“不必担心。这些……我都有准备。”

有准备？尼尔森皱起了眉头。就好像常量先生早就知道了三同伙会死，于是为他们准备好了后事一般。他非常不愿意过多揣测，然而一种猜测仍然不可遏制地浮现出来——常量已经准备好了，要接管三大家族的产业。

会这样吗？就像他当日不愿意这样揣测多诺万先生一样——他此刻也不愿意把这种设想加诸常量先生。

“您有办法就好……”尼尔森满腹疑惑，然而并不能当场在电话里质问出来，只得就这样终结了这个话题。然而常量先生一反常态地没有结束交流的意思：“斯考特先生……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很快，我会向你、向你们展示很多东西。为了你的集团，准备一下吧——下一次我们的通话，也许就是在会议中了。”

常量的语气如此郑重，让尼尔森不由得直起了身子：“……好的。我会好好准备。”

电话挂断了。

尼尔森强行忍住了仰倒在床上盖上被子假装这通电话从未发生的冲动——他是CEO了。掌握了整个集团，面对阴影里的敌人，负担着远比中层管理更大的责任，还面临着组织剧变的危机，他已经失去了像每一个普通的工作日那样在床上赖床的权利。

18.

卡莱尔夫人。

第三个同伙的名字果然如洛莉所说在新闻上出现了，而且只与前两者相差一天——尼尔森看着新闻，已经完全没有了惊叹的想法。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碌。与广告传媒的合作在卡莱尔死后还要反复斟酌乙方的人选，英格拉姆死后石油业会发生怎样的变动也不得而知——而这必定会影响到拉尔森货运集团。王朝国际未来的合作伙伴可能会经过一轮大换血，甚至集团本身的运营策略也需要大刀阔斧地更改。这些都是他这个CEO需要操心的事情。

他发自内心地叹了一口气——相比之下中层管理的平静生活反而令他向往了起来。如果没有这么多事情，没有敌人，没有组织，一切都自由生长，他的工作量是不是会少很多？

手机疯狂地震动了起来。尼尔森瞥了一眼，被屏幕上猛然炸出的无数消息给吓了一跳。下属的，秘书的，浏览器推送……仿佛一瞬间世界就天翻地覆一般的动静扑面而来。他手忙脚乱地在不断刷新的消息里随便点开一条，映入眼帘的第一行字就是“科恩，摩根&耶茨事务所易主”。

再往下看，便是事务所股份一夜之间被一个基金会收购了一半多的消息。这个不知名的基金会成为了事务所的股东，而创始人之一唐•耶茨到现在还一点意见都没发表。

尼尔森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个事务所是组织的重要产业之一，负责给成员提供律师服务。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产业，却一夜之间就更换了股东——甚至连创始人都毫无意见。是来自于组织内部的收购？但是组织不是不允许互相倾轧吗？

他怀着强烈的不安点开了下一条消息。是负责与广告公司对接的主管的，内容也非常简洁明了——正在洽谈的对方公司股权被收购，询问合作是否要重新考虑。

他的不安几乎凝成了实质。其他的消息只消一划屏幕就能看到大概内容，无数家熟悉的陌生的公司在消息里一一出现。一夜之间的大规模收购，跨越多个行业，包括许多神意秘会的产业——有且只有一种可能，他的揣测终于还是成为了现实。

尼尔森扔下手机，沉默了半晌。

……想想也是，他不该对一个能总辖所有精英、制服这么多野心家的人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

然而某种苦涩的感觉却不由自主地滋生出来。为什么是现在？强敌环饲摧毁了上层的情况下还选择吞并死者的产业？这样做除了自损实力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处？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常量先生的确有自己的原因，然而怀疑与不安还是甚嚣尘上。

但他已经没有余地感伤，也没有余地愤慨了——在那么多公司被收购以后，他和他的集团已经成为了重要的中立者。常量先生说得没错——接下来的会议他必须好好准备了。王朝国际的合作方都已经被掌握，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有且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就像那个夜晚一样——合作就是美好前景，反之则是万丈深渊。

尼尔森捂住了自己的脸。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被胁迫着走上康庄大道？太荒诞不经了，胁迫必然意味着某种风险。他明知道支持常量就只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他没有选择。唯一的希望，只能是常量先生确实值得他交付全部身家性命。否则王朝国际毫无疑问地会崩盘——他无奈地想，如果皮尔斯先生还在，他会怎么做？

也许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尼尔森在闭目的黑暗中无不自嘲地想。他是棋子，王朝国际也是棋子。真残酷啊，无论是谁在这个位置上，都不会有任何分别——

他睁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手机在聊天框中给主管发了一条回复：“继续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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