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相见欢

岁长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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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白衣被赶出去给温客行买糖人了，温客行还交代他多买一些吃食回来，譬如水晶桂花糕、海棠酥、翠玉豆糕、芋头酥、红糖糍粑……温客行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气得叶白衣忍不住掐他腰，“我竟不知道你这小身板这么能吃？”
温客行目光上下扫过叶白衣全身，“说谁能吃呢？我还没忘记当初是谁把人家酒楼都吃空了还不付钱的！跟个貔貅似的，个头不大倒挺能装。反正你现在只能看着我吃了！略略略~气死你！”温客行冲他吐舌，叶白衣无奈，认命地出去给温客行买甜糕了，可是被这小祖宗狠狠拿捏住了。

顾湘看见叶白衣出了门，探头探脑地过来看温客行。“主人，你没事吧？”
温客行柔声安抚她，“没事，一点孟婆汤的反噬罢了。小时候你不是见得多了吗？”
“主人，我还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入谷的时候才七八岁，怎么也要喝孟婆汤啊？”
“有些人不想让我想起某些事，可惜让他们失望了。”温客行咬牙切齿，“血海深仇，没齿难忘。别说灌下区区一碗孟婆汤，便是将我五马分尸、挫骨扬灰，让我从地狱一节一节爬回来，我也要找他们报仇。”
“主人，你有这样的心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顾湘神色凝重，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我拼了命也要帮你啊。”
 “我不需要你帮，这些事情与你无关，我只愿你好好的就行了。”温客行看着她，“阿湘，我问你，你真的喜欢曹蔚宁吗？”
顾湘别过头，“主人，你说什么呢，我在和你说正经事，你别打岔。”
“你若不喜欢，我便将他宰了。”
顾湘一时说不出话来，温客行接着道，“那便是喜欢了。你明日便跟他回清风剑派去吧，那莫怀阳老奸巨猾武功高强，应该不会让门派卷入旋涡，你待在那儿会很安全的。”
顾湘眼圈发红，“主人，你不要我了？”
温客行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傻丫头，我要走的路是条黄泉路，你本就是误打误撞进入鬼蜮的迷路游魂，眼下还有机会还阳重生，你还跟着我干吗？这曹蔚宁虽说我是一百个看不上眼，但好在容易拿捏，你和他回人间去吧，过点小日子，我谅他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主人，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跟着曹蔚宁原本只是想帮你打探琉璃甲的下落，他说高崇很有可能把琉璃甲托付给了清风剑派，最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真的跟他在一起了……”顾湘失魂落魄地坐到一旁，声音中染上哭腔，“可是主人，我害怕呀……他们都说人鬼殊途，我和曹大哥本就不一样，我从接近曹大哥开始就是不怀好意的，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他不提刀将我杀了，就算是有情有义的了……”
“他敢！他若是敢对不起你，我屠他满门……”
“主人！是我对不起他，不是他对不起我。他现在对我越好，我越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顾湘嗫嚅了半天，看向温客行，“主人，那个叶白衣，我看见他对你也很好，可是他们说他是长明山剑仙传人，我在岳阳派的时候，就听他们说，他们请长明山剑仙传人下山，就是为了铲除鬼谷……”
顾湘抓住温客行的衣角，“主人，他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吧？等他知道了，他是不是会杀了你？”
温客行也没有答案。叶白衣说会陪他做祸乱天下的大魔头，可叶白衣也说过，他立有铲除鬼谷的重誓。等到他身份揭示的那一天，叶白衣夹在正邪之间才真正是为难。此一时的蜜里调油，只是梦幻泡影。他相信此刻的叶白衣真心爱着温客行，可他不敢相信叶白衣会爱那个鬼谷谷主温客行。是他先有所隐瞒的，他其实并不奢求报仇之后他能苟活，叶白衣就算要取他性命他也没有怨言。
可是动了情的叶白衣呢？他答应过叶白衣在长明山上陪伴他终老，可真到了他身份被揭穿的那一天，他会食言，让叶白衣再次被一个人留下。每每思及此处，他便心痛不已。
“主人，我好害怕呀。我怕有一天，你会被叶白衣给杀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也怕有一天，曹大哥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该怎么办呢？鬼谷的无心紫煞是见不了光的，他要杀我，我无话可说，可是，我真的很喜欢曹大哥。”
曹蔚宁和叶白衣是一样的人，心地纯善，为人正直。是他们最向往的光明，可也会照出令他们自惭形秽的阴影。
温客行闭上眼睛，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旋即转身对顾湘道，“阿湘，你听我说。你自幼在鬼谷长大，从未在江湖上行走，他们不会知道你的身份，隐瞒到底，你好好呆在清风山上便是。叶白衣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他或许会遵守誓言杀了我这个谷主，你没有做过什么恶事，他绝不会为难你，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便去长明山上求他庇护。”
“主人……”

温客行抬步走出了房门，唤来曹蔚宁，向他讲起他和顾湘小时候的事情。“阿湘就像是我的妹妹，若是倚老卖老一下呢，她是我养大的，多少有点像我的女儿。我这一辈子没几个人对我好过，仅有的那么几个我会豁出性命去回报，阿湘便算是其中之一。我想这丫头过得好，我想她有一天也能过上平常人的安乐日子，曹蔚宁，你能给她这样的日子吗？”
曹蔚宁斩钉截铁地回答他，“温公子，你尽管放心，今日我当着你的面指天盟誓，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我曹蔚宁这一辈子，从现在到死，每一天每一刻都算上，绝不会有片刻做出辜负阿湘的事。如有反悔，鬼神共弃。”
“话别说得这么满，你们毕竟相识还短，她也未必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你不发誓，我不逼你，但你今日既然许下了这个诺，别以为鬼神之说缥缈无依，来日你若负了阿湘，我定第一个劈了你。”

叶白衣捧着一整怀的糕点回来时，便听到温客行这托孤一般的话，无奈地摇了摇头。“小蠢货，这么着急要把闺女送人，这小丫头都没来得及跟我相处相处呢。”
温客行扬起头瞪他，“我的丫头，有你什么事啊？”
“你都是我的了，她以后不也是我丫头了。”叶白衣将手里的糖人递给温客行，冲着顾湘道，“丫头，你去了清风剑派就说是我叶白衣的丫头，他们就不敢看轻你了。这姓曹的傻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替你教训他。”
也好。温客行在一旁含着糖人，叶白衣肯罩着阿湘，他也能放心了。嘴里却没忘记怼他，“怎么，说是我温客行的丫头不好使，他们就敢把人欺负了去？他们若敢，我就把他们清风山给平了！”
叶白衣笑着给他顺毛，“我们温大善人的名头自然也是管用的。”
顾湘走过来，温客行把另一个糖人递给她，“老妖怪都发话了，你就安心地跟着曹蔚宁去清风山，有什么不妥就写信给我们。”
顾湘手里拿着糖人，看了看温客行，又看了看叶白衣。主人永远会把最好的东西先给她，但她从没有吃过糖人，主人更没有，这是独属于人间的东西。顾湘轻轻咬了一口，很甜，难怪主人会这么喜欢。顾湘小心翼翼地开口，“叶前辈，你会一直对我主人这么好吗？”
叶白衣眉头一挑，“当然。傻丫头，你就放心吧。”
顾湘看着叶白衣，又转头看向曹蔚宁。曹蔚宁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来，傻傻地冲着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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