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英】群山之巅

林恩-Lynnsky

2024/11/25 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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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斯科特叼着没点燃的半支烟，拎了一只扳手下车绕了一圈，把引擎盖敲得叮当响。他俯身单手撑住后车窗，用他惯用的吊儿郎当的语气对里边含糊不清道：“发动机彻底完蛋了，看起来咱们得开始野外求生了。”
亚瑟低着头在看手机，闻此言也只是稍稍掀起眼皮。
“喔，我就说你天天开车载空调怎么还没被冻死。”
斯科特把烟和扳手都丢在冷雨里，拉开车门蛮不讲理地挤进来。外面的潮湿冷气随之而入，亚瑟条件反射地往里面挪，被抓住手腕摁在座椅上。
“噢，是谁受冻了躺在这儿半死不活的？”
斯科特凑近观察他，这种类似于动物凝视猎物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而亚瑟只是深感挫败。十几分钟前他们才在这辆破车上做过，不仅毫无廉耻且都会让他们挫败。
空调就是在那时候出问题的。斯科特下车去检查，亚瑟缩在后座上浑身难受，只是他不表现出来，裹着敌人和情人的外衣遮盖酸痛的身体，死撑着要看手机。
斯科特视线落在他的耳垂上，哼笑一声朝他低头。亚瑟下意识避开，用鼻音发出微小的抗议：“不……”
他的兄长吻他，携带烟草气息把他未完的话语都堵在嘴里吞咽进喉管。唇齿纠缠间斯科特把手搭在他的小腹上，声音模糊不清：“肚子疼吗？”
亚瑟摇头，强硬拨开那不怀好意的爪子，像被触发了自我保护一般抬腿踹他。斯科特难得大发慈悲松开他，就兜头收到一声呵斥：
“滚出去修车！”
“……哼。”斯科特又笑，跟没事人一样起身，“小没良心的。”
亚瑟翻过身去不理他了，手里还抓着外衣不放。
斯科特开门下去时听到他在小声抱怨：“……为什么我他妈每次和你坐车出来都能遇到破事。”
他正想应答，车门已经因惯性而关上了。
红发男人回头注视属于自己的岛屿。群山之巅，冷雨之下，他们在盘山公路上行驶、做爱和抛锚。北方的山地实际上海拔并不算高，但由于崎岖的地形和湿冷的气流，就连此时的天气也和这个季节应有的炎热气候格格不入。斯科特站了一会儿，捡起扳手去山崖边打电话。
亚瑟的精神不太好。他久居南方城市，早就难以适应蜿蜒起伏的山路，而室外气温逐渐从闷热过渡到阴冷也让他不自在极了。他侧卧下来休息，困顿但不停刷新手机信息。屏幕的反光刺痛眼睛，锁骨和手臂都被硌到，小腹也隐约酸胀。等到他几乎刷不出什么新消息了才泄气地收起手机，在强撑着起身和彻底睡死之间纠结，悄悄抬头查看四周，一无所获后又了无生趣地躺回去。
斯科特站在车尾将弟弟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他冒着雨雾点燃了第二支烟，享受完了挥掉周身烟雾，再度开门钻进车。
“冷，让老子暖暖。”
亚瑟差点开口骂人。这家伙一出一进的把车里为数不多的暖意都给带没了有毛病啊。
他没好气地推搡对方：“滚远点，身上一股味道。”
斯科特故意抽动鼻子嗅得很大声，一副欠揍模样，说的话也很让人火大：“还好啊，这里面味道更大点。”
亚瑟几秒钟之后听懂他在说什么，脸都红了，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怎么样，扑过来就要揍他。然而动作幅度过大，拉扯到腰部和小腹更加酸疼，他表情微变不由自主弯下腰。
混账老哥终于不逗他了，帮他把滑落的外套披好，顺势蹭到他身边抱着他，手又往下按了按。“还难受？”
亚瑟简直不敢回头看他，僵着身子无所适从地蹬腿，话语间也有点自暴自弃。“你他妈又弄在里面……顶得难受。”
蠢货弟弟难得不跟他呛声儿，斯科特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继续把他往怀抱更深处按。
“吃得不够多，再顶顶就好了。”
“流氓！！！”亚瑟终于骂出声，挣扎着反手就要去抽他嘴巴。从这个靠近的距离和角度看，斯科特能把他衬衫领口里脖子上暧昧的红痕望得一清二楚，想也不想就低头叼住那截脖颈慢慢地噬咬。
他们现在小打小闹在外人看来差不多就跟打情骂俏似的，很没有水准，很容易就搞在一起。亚瑟闷哼一声，挣扎的力道也小下去了，缩在兄长的怀里被他弄得昏昏欲睡，还有点痒。他闭着眼但眼珠转了一圈，有样学样往下蹭，果不其然听到斯科特松开他的脖子“操”了一声。
斯科特虚虚掐着他，语气和神情都危险：“不要乱动。”
“你要是多干点正事，脑子里不要老是那档子事，我也不会针对你。”亚瑟握住他根本没用力的手指往旁边拉。这种疑似要掐死他的动作是想怎样？刚刚吃完就要翻脸了？
呸，渣男！
光是看着那个金毛脑袋的后脑勺，斯科特就能想象出小蠢货现在在怎么咒骂自己。他往前伸手捏住亚瑟微冷的脸颊，在亚瑟痛呼出声时贴近他的耳垂。
无论呼吸还是肌肤，都是和室外温度不一样的滚热。
“车抛锚了暂时修不好，我喊了人过来接我们，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到。前面的路有塌方，高地山里冷，就待在车上等等。”
苏格兰人难得这样仔细地向他解释，亚瑟对他侧目而视，仿佛他的老哥吃错了药。斯科特坦然接受质疑，目光炯炯简直让亚瑟不忍直视别过头去，说话含糊的也就变成了他自己：“噢……行吧。”
“我困了。”他总是如此宽容，没一会儿就骄傲地宣布，“我要睡觉，如果你敢因为无关紧要的小事弄醒我，我就把你丢出去。”
“遵命，殿下。”斯科特吻他的手背。
亚瑟真的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毫无保留没有顾忌。假如他现在打开窗户，那些湿冷雾气就会逐渐渗进车厢，降低他们的体温，冰封他们的身体，包裹他们宛如坠入冰窖或梦乡。山地森林的妖精或怪物会很乐意将可怜路人掳走饱餐一顿，他的群岛上冷雨一直下，他会很乐意将无知无畏的弟弟留在群山之巅。
亚瑟的手机屏幕亮起，铃声还没响就被斯科特按掉丢到一边。他才不会管是哪个大臣或者首相打来的电话，倒不是因为亚瑟睡前的威胁，此时此刻就算是王宫来电，他也会大逆不道地挂掉。
斯科特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亚瑟的金发，就像给小羊顺毛。
他仿佛睡了几个小时之久，可睁开眼稍一看手表才过去三十多分钟。亚瑟口干舌燥地咂咂嘴，用手背遮挡眼睛，对一直占他便宜的某人迷迷糊糊道：“渴。”
斯科特一滞。他没带杯子，在车里随手摸来一瓶不知道是否过期的纯净水，掂量了一下没敢直接给肚子难受的小蠢货，大义凛然地拧开了自己喝一口，含热了低头去渡给他。
亚瑟刚睡醒没来得及阻止斯科特这一系列操作，懵懂之间又被亲了，还被动吞了一大口水，喉结滚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大骂他恶心呢还是感谢他给自己水喝？不是，他搞那么多花样干什么？
车里的空气好像都难以言喻地温热起来。亚瑟躺在原处不动，眼睛和嘴角都湿漉漉，直愣愣地盯着斯科特看，好像要从他脸上盯出一个答案来。直到窗外隐约响起铃铛声，他的注意力才被转移。
一群花白山羊在马路上缓步而过，皮毛被打湿得凌乱，矩形的瞳孔大智若愚。亚瑟注视他们目中无人地经过又离去，问斯科特：“雨天他们还要觅食？”
斯科特竟然真的思考了一下。“看情况。看羊的体质，有的羊就是不怕雨不怕水，有的踩了水吃了湿草就会拉肚子，娇生惯养的。”
亚瑟久离乡村，乍一听没什么不对，望见那昂首阔步的大公山羊突然清醒：“你说谁娇生惯养呢！？”
斯科特举双手表示他没胡说，并适时岔开话题。“你看还有另一种情况——有牧羊人赶着他们回家的时候。”
果不其然，羊群后一个身披雨衣的牧羊人骑着电动车慢悠悠地赶羊，一点也不急。路过他们可怜的车时，牧羊人甚至还停下来询问。亚瑟连忙重新坐好，斯科特从善如流和对方交谈，用的都是粗俗难懂的高地方言，亚瑟听得直皱眉。
不习惯。他还是没法习惯这里，和平常季节不同的天气，和平原草地不同的地形，和城市日常不同的生活。他望着兄长的侧颜，斯科特面对他人时甚至可称得上友善，为什么凭什么只有在他面前会展露出无限的恶意和恶劣？
牧羊人和羊群离开了。亚瑟拿起电量快要耗尽的手机，不禁一愣。
“你敢挂我的电话？！”
“不是你说谁也不能打扰你睡觉吗。”斯科特振振有词，“老子好不容易做个护花使者还被倒打一耙，活该你难受。”
亚瑟噎住。“我没这样说过，你又在曲解我的意思！”
于是又是一顿鸡飞狗跳的争执冲突，从言语到肢体接触免不了又是一番纠缠不清。亚瑟面红耳赤地挡住那个红毛脑袋：“等、等会儿再说！”
斯科特眸色深深地注视那只快要被他吮得滴血的耳垂，嘴角一勾：“行。”
每次睡过的弟弟事后都特别好欺负，他还想继续睡继续欺负。
亚瑟躲开他去回拨电话，结束之后斯科特递给他之前开盖的纯净水。“你不是渴吗？老子捂热了，喝吧。”
水瓶还带着男人体温的余热，亚瑟心情复杂。“你……”
“放在大腿之间热的。”
“？？？？”
斯科特正在欣赏亚瑟异常精彩的表情，马路上传来鸣笛声——他们的“荒野求生”就此结束，有人来接他们了。
亚瑟终于下车，骤然离开还有点暖意的车内，猛然呼吸到冷冽清爽的空气令他打了个寒颤，随后就是把自己披着的外套还给斯科特。
“山下会很热，没有雨和雾。斯科特，把衣服穿好。”
他简直要笑出声了，他的弟弟一本正经地用老成的语气叮嘱他，好像他才是个土生土长经验丰富的本地人。斯科特揽过他微微瑟缩的肩膀，正准备从车上拿一截羊毛毯子把他裹起来，突然发现亚瑟正在凝神端详他身后的越野车。
“斯科特·柯克兰！”他愤怒地叫道，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狮子或兔子，“你他妈两个月不到又买了新车！？”
“你看错了。”狗男人当即否认。
“滚！你的私车牌号全是ST结尾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天天找我要钱就花在这些地方了？！回去把你上个月的账单明细给我检查！！！”
“你他妈是在侵犯老子个人隐私——”
“你现在跟我谈隐私！？”
开车来的老助理乐呵呵地候在一边等他们吵完，今天的公务日程显然已经无关紧要了。群山之巅云雾缭绕，在人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灰白惨淡的天空悄悄露出一角湛蓝，倒映高地绿茵白羊，只待风雨结束，一路同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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