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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落在我生命里的光

荆棘里的斑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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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就在各种并不重要的忙碌中走到了尾声，俞亮原计划带着时光和父母去一趟巴厘岛度假再回来过春节，被时光一顿抢白，“去什么巴厘岛？海南的那个房子都空了两年没有去了，我就觉得那里挺好的，自己的家住着多好，还可以买菜做饭，不比酒店方便？推门就看见碧蓝的大海，标准的海景房，酒店的海景房得多贵，我们一家人出去，至少要三个房间，这笔钱得多少你没算过？听我的，过年咱们一家人去海南，把两边的爸妈都叫上”

他看一眼在他家厨房里忙碌的夏天，凑到俞亮身边小了声调，“把夏天也带上。年关难过，对他来说尤其如此，老让他呆在方圆这个环境里，触景生情，想走出来都难！”

俞亮深深叹气，往年春节夏天起码有一半是在田嘉瑜家过的，只有他和时光回宋茜和聂枫那边过年的时候他才会跟着过去，“好，我听你的，那今年我们就在陵水过年吧。”

今天是12月31号，时光一早打了电话给夏天让他到家里跨年过元旦节，加上妈妈那个老房子没有装地暖，冬天特别冷，抱着个取暖器复盘都能冻僵手指头。时光曾让他先住到他们家里来过渡一下等他买的房子交房，夏天拒绝了。

“你为啥不过来住？你定段之前不是一直住我们这里吗？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呢？”

“师父，以前是以前，那时我还小，没成年，段也没定，没收入，投奔你们不算丢人。可是现在我都是九段棋手世界冠军了，有工资有奖金的，还来你们家蹭住就太不像话了。”

“这有什么的，主要是那边太冷了！”

“没关系，我小时候在老家更冷，还没有棉衣穿，我也不觉得冷。何况，”他低下头，声音也跟着低落了下去，“他时不时的会上门去找俞老师，我不想大家见了面尴尬。”

时光愣住，无言以对，拍拍他的手，“那好吧，我就不勉强你了。”

“你不用担心，我白天在俱乐部，也就是晚上回去睡个觉，有电热毯，晚上回去以后往被窝里一钻，冷不着我的。”

时光知道再劝也没用，默默给他在苏宁易购上下单了两台功率不算太大的油汀，老房子的电线线路，根本带不动大功率的取暖器。

夏天洗好摘干净的韭菜，从冰箱里拿肉、鸡蛋、虾皮，又从橱柜里找出香菇来，用温水泡上，就用料理机打肉沫准备和饺子馅。

时光在客厅里叫他，“夏天，别着急，绪哥白川老师还没来呢，你先来坐下休息一会儿。”

夏天答应着出来了，“肉冻的太硬了，我泡在水里解冻，用微波炉解冻的肉就是不香。”

“时光，肉是昨天买的，今天就要包饺子，你干嘛放在冷冻层？”

“肉买回来不放冷冻层放哪儿？”

俞亮有些无语，“第二天要用的肉，你放在保鲜底层的零度保鲜盒里就行了，这样用起来的时候又新鲜又方便！”

时光嘟着嘴嚷嚷，“我哪知道什么零度保鲜盒？不是你告诉我肉都放冷冻层，蔬菜水果放保鲜层的吗？”

夏天连忙截住俩人的争执，“好了好了，两位老师，现在还早，等它慢慢解冻，不耽误事儿的。俞老师，好久没跟你下棋了，过完年就要去下农心杯了，能陪我下一局找找感觉吗？”

俞亮自然应允，时光跟着他俩一起进了棋室，观战他俩的棋局。

“夏天，今年过年跟我们一起去海南吧？你奶奶要去，老俞老师和明奶奶也去，你一个人在这儿没法过年，我们也不放心。”

“师父，我就不去了，我一个人留在方圆没问题的。”

“你一个人算怎么回事？就这么定了，过完年你直接飞北京参加最后一轮集训。”

夏天不再坚持，如果老师和奶奶他们不在方圆，他确实也无处可去！

往年过年的时候，遇到时光和俞亮要回俞晓暘家，时光妈妈他们恰好也不在方圆的时候，田嘉瑜都会拉着他上自己家，甚至为了他连家都不回，两个人在合租的房子里，倒腾出一桌像样的年夜饭，他主厨，田嘉瑜打下手，窗外不时传来别家年夜饭开饭前的鞭炮声，他俩默契得就像相伴多年的爱人，在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共同拥抱生活美好的涟漪！

这些情景多么具有欺骗性，它们给夏天营造出了一个虚假的“和田嘉瑜相爱”的假象，他以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伊甸园，却没有想到，这个伊甸园原来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乌托邦！

私下里的对局，俞亮也只是使出了五成的力气，最后两个人打了个平手，和棋了。

夏天才刚收拾起棋子，门铃就响了。

“一定是绪哥和白川老师，我去开门。”

“师父，我去吧。”

夏天去开门，来者却不是方绪和白川，而是田嘉瑜。

他看到夏天也是愣了一下，自从那次围达和建投在方绪的酒吧搞团建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夏天也从他们合租的房子里搬走了，电话号码被夏天拉进了黑名单，微信好友也删除了。唯一留下的联系方式就是围达的线上好友，发去的信息也没有回音，看到他在线时发出去的对局邀请，他会接受，也会聊天，但是仅限于围棋的内容，除此之外的任何言语，都得不到夏天的回应。

夏天见到是他，礼貌地笑了一下，“你是来找俞老师的吧？请进，他在家的。”

说着，便转身走回厨房去了。

田嘉瑜看着他愈加消瘦的背影，心脏一个劲地往下坠，他轻轻叹了口气，提着手里的东西换拖鞋进门。

时光听到动静，走到玄关的这一头才看到是他，“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绪哥呢？”

“时老师，马上新年了，我来看看你和我老师。”

时光知道田嘉瑜其实也没什么错，但是情感上他就是接受不了这件事对夏天造成的伤害，所以他对田嘉瑜的看法怎么都好不起来了，“哦，俞亮在呢，你进来坐吧。”一面冲俞亮喊了一句，“你学生来看你了！”

时光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提起，转身走进厨房去和夏天切韭菜去了。

俞亮让田嘉瑜坐到沙发上，田嘉瑜把带来的东西呈给俞亮，“老师，新年快乐。”

“来就行了，不要带礼物。”

“不贵重，但是老师们一定会喜欢，都是些小玩意儿。”

俞亮打开来看，确实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都是深得他和时光的欢心的小东西，碧透的青釉棋笥和限量版的一辆四驱车模型。

“老师，时老师他还在怪我！”

俞亮叹气，“嘉瑜，你别太在意，时光他就是这样一个孩子气的人，他是心疼夏天，过段时间就会好了。你别想太多，下好棋最重要。明年的比赛不可松懈，争取拿下你的第二个世冠。”

田嘉瑜点头，沉默了片刻，终是开口说到：“老师，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我真的就是一个无情的人吗？我不该和夏天走得那么近，给了他希望，又把这希望残忍地掐灭。他恨我，我认了！可是老师，我们在一起下了这么多年棋，朝夕相伴，他一下子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抹去了我们除了围棋以外的全部关联，我真的很难过，心像被挖走了一块！”

俞亮冷静到：“棋盘上，我能够给你的建议和指导有很多，但是感情和生活，我真的爱莫能助。你既然已经做了这样的选择，就平静地接受它的结果吧。夏天还愿意把你当做棋盘上的对手，这已经是他最大的隐忍和善良了，你又何必纠结呢？还是那句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一切向前看吧，既然你选择了那个女孩子，好好对人家，夏天这里，缘尽于此，就这样吧。”

“缘尽于此”几个字从俞亮口中说出来，立即像一把尖刀一样刺向田嘉瑜的心脏，他立刻连气都差一点喘不上来，拼命稳住身体，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颤抖着声音回答俞亮：“老师，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他又勉强坐了一会儿，就提出告辞，俞亮没有留他，送到门口。

时光见他把门关上了才拉他回房间，“刚才你们的话我听见了，你这么给他说是不是有点那啥了？他俩只要还在下棋，就会抬头不见低头见，老死不相往来不太现实吧？”

俞亮一笑，“我其实也是在赌，给他最后一个机会看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

“啥意思？你的意思是他喜欢夏天？”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段时间他和夏天的决裂给他带来了很大的痛苦，不过这也许只是因为他不愿意失去夏天这样一个朋友的缘故。”

“他失去什么我并不关心，只希望不要再伤害夏天了。”

俞亮拍拍他的手，“夏天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他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现在我才看出来，他俩的关系里，占主动的那一个，其实是夏天。时光，夏天是一个坚定的人，从你在槐树村和他初遇开始，他一直清楚自己要什么，对围棋也很执着。对感情他也很勇敢，所以，我相信，这件事，他会处理好的。”

时光正要回俞亮的话，卧室门就被敲响了，“师父，俞老师，方老师和白老师来了。”

“哦，好的，我们马上出来。”

时光和俞亮回到客厅，方绪和白川坐在沙发上，“今天叫我们来你们家跨年，有啥好节目？”

“包饺子过大年，怎么样？”

“好啊，我很久没有吃饺子了，不过我可不会包饺子，待会儿可以煮饺子。”

白川嫌弃方绪，“你煮？水饺都能变锅贴。”

时光呵呵笑，“不用，绪哥，你等着吃就行了。”

夏天把给白川和方绪泡的茶放在茶几上，“方老师、白老师，喝茶。”

方绪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咦，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在这儿？田嘉瑜呢？”

夏天的身体一僵，淡淡地笑答到：“可能要去陪家人吧！两位老师坐，我去厨房准备一下，待会儿就可以开始包饺子了。”

时光见他回了厨房才低声对方绪和白川说到：“以后别问他田嘉瑜的事了。”

“为什么？”

“绪哥，田嘉瑜有女朋友了，你知道吗？”

“我听说了，怎么了？”

白川叹气，“你这个人，就是没有点眼力价，夏天对田嘉瑜那点心思，是个人就能看的出来！”

时光挠挠头笑了，“看来，我和绪哥都做不了人了。”

白川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嘱咐方绪，“你别问东问西的，以后少提他俩的事情就对了。”

方绪只得按下强烈的好奇心，大抵能猜得出这场单相思爱而不得的感情戏的大致轮廓，看着厨房里夏天的背影叹气。

中国人过新年包饺子就是图个热闹，亲人朋友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和面拌馅、擀皮包饺子，一边动手一边聊天，如果是除夕，必然还要以春节联欢晚会的节目为背景音。

时光倒不见得有多喜欢吃饺子，可他就是喜欢包饺子的氛围，从前爷爷还在的时候，赶上家里有好事，他和妈妈都要去爷爷家包饺子，那年他定段成功，大过年的除夕夜，妈妈一个人在餐桌边包着饺子，爷爷拿着手机一个一个给老朋友打电话得瑟，他坐在爷爷家的木沙发上，陪褚嬴追《仙剑奇侠传》，闭上眼睛，这一切仿佛还在眼前。

白川系上围裙擀着饺子皮，俞亮和夏天包着饺子，时光和方绪坐在一旁看他们三个人忙活，圆圆鼓鼓的饺子像一个个元宝整齐地码在饺子帘上，看上去喜气洋洋的。

方绪看夏天做起家务来，麻利程度不输俞亮和白川，饺子包得又好又快，忍不住夸奖起他来，“夏天这孩子真是不错，棋下得这么好，又会做家务，快赶上小亮了！”

“方老师，您真会夸人，这个表扬我很喜欢，不过，我比起俞老师来还差很远呢！”

“小亮从小就独立，八岁他就一个人独自去韩国学棋，一去就是六年。去的时候还是个小豆丁，回来都快赶上我高了！唉，这时间真是过得快，一转眼，都过去十几年了。”

“韩国围棋整体实力还是很强的，我去那儿的半年，对我影响也很大，没有那半年，我觉得我可能都走不到今天的高度？”时光边剥大蒜边接方绪的话。

夏天心念一动，“我记得棋协每年都有赴韩国和日本进修交流的名额吧？”

时光停下剥蒜的手，“你想去韩国交流？”

夏天包饺子的手没有停下，笑着回时光，“师父，这个想法我早就有了，你和俞老师都有过去韩国学棋的经历，从你们身上来看，这样的经历对你们围棋生涯意义是重要的，我也想有这样的经历，我也想像你们一样登上围棋的最高峰。”

“夏天，我希望你不是为了回避某些问题而做出这样的选择！”

俞亮也有些担心的望着夏天。

夏天坦然地回望两位老师，“小光哥，小亮哥，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我要说没有想躲他的原因，你们也不会信，我也不想撒谎。但是去韩国交流的想法我早就有了，只不过这件事帮我最终下定了决心而已。而且，在这样的境况下，我们俩同为方圆的棋手，抬头不见低头见，我确实无法真的做到心如止水，距离和时间会让我慢慢走出来的。”

时光叹口气，“你想明白了就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我不是要去韩国打农心杯最后一个阶段的比赛吗？这次去就开始吧，我也不用再买一次机票了。”

俞亮拍了拍他的后背，“我帮你联系洪秀英和高永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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