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苏】越人歌

【绍苏】越人歌

沧海一笑

加载中……

#绍苏主线。互攻注意！含少年宁杭。
#基于电视剧《东周列国·春秋篇》（1996）。

公元前506年。
率兵攻入，恰如彼时楚宫。伍氏大破楚军誓要找出昏君墓，令军士肆意凌辱妻妾宫人，王宫皆不能幸免。此时吴国后方也如炼狱，哭声震天中一人持钩杀出，他以为是普通宫娥，三两下拆解遂拦腰扛起。昏乱间哪知竟都不是女子，其实他们又能触碰谁，影响谁呢，自己都不过是背景罢了。
城下军士撞破最后的宫墙，势如破竹。
会稽当然听过伍氏大扩吴子另立都城，未想正是他当做宫女的人，被其视为奇耻大辱，誓要还回。终于在伍员大破会稽山，勾践入吴为奴那天，曾经的越国都也随亡国之君一并跪在吴王面前。会稽看见「宫人」端坐其上，冷眼看他奴颜婢膝行乞怜，随后尽数奉还。
吴宫名叫姑苏。

入幕之臣。
勾践在吴当牛做马，他有多低贱，会稽俱是一般。败军之城能有什么好下场。他也做了姑苏的“肱骨”，如越女日夜随侍吴王左右。吴宫狂欢纵情，通宵达旦，但国都沉溺所能传唤者仅有身边的同类罢了。原本吴越均被中原视作化外之地，习俗也较野性放【】dang。走狗挂件，用之不竭。连他有时也招架不住的。然，皮肤滥【】yin，家国为先，会稽想这个看起来相当冷的人不至于耽溺，被死了一百遍还是小心侍奉为好——吴王纵情享乐越来越声张。尽管如此，他还是能听高位者说起一些历史之外的事，讶于这张冰绝的面孔下竟藏生机。
“我没能救她。”
他每次都说，红梅落在肌肤上覆盖狰狞。
终于他问，“大王所言何人。”

「……其妾媵殆遍。
左右或言：“楚王之母伯嬴，乃太子建之妻，平王以其美而夺之。今其齿尚少，色未衰也。”阖闾心动，使人召之。伯嬴不出。阖闾怒，命左右：“牵来见寡人。”
伯嬴闭户，以剑击户而言曰：
“妾闻诸侯者，一国之教也。礼，男女不同席，食不共器，所以示别。今君王弃其表仪，以yin【】乱闻于国人，未亡人宁伏剑而死，不敢承命。”」
遂拔剑身死。

偶尔能看见姑苏在院中练剑。
衣袖轻舞，团团白花。其实会稽见他最顺手的还是吴钩，不过因故都向往中原所以使剑以顺长姊心意。梅里新逝，幼年季子扶灵，葬于南山之侧。于是会稽一连数月都见吴都在花下练剑，亲姊葬礼他却未能到场，而是加紧攻取邗国，在旧国土新立「邗都」以据江东天险，未来北上伐楚成其大业。微仆立侍于侧看得一清二楚，礼成那天国都在墓前扔掉了剑——
圆月弯刀，冷浸无声。
任是无情也动人。侧目道，
“你想杀掉我么？”

后来竟得知吴王要将勾践会稽放回越国故地，怒而上殿，恰如伍氏竟忘了退却武器。
“放肆！”佞臣直斥。
“大王。”
微仆紧随其后膝行上阶，叩头以息王怒。血流成河。吴都置若罔闻，作揖道，
“越人诡诈奸险，伏击旷野使先君临殂托于忠臣。臣以为，如今不过十载，越女尚知「色令智昏，亡国灭种」，为何大王近在眼前，却不识不问！”
“大胆！你也想学那伍子胥！”
“大王，王都所言甚是！”
“呵！哈哈哈——”
吴王闻之怒极反笑，但指阶下道，“姑苏，你瞧，他也曾是越人，越都会稽，不也屈服在我吴国国威之下？”
“臣…赤胆忠心！”目眦尽裂。
“大王！”
“休要多言，退下！”

王图霸业，问鼎天下——
恰似东流水，南柯一梦。
原来俱是一般。
如果我们不是在这个时代见面……

“你跟着我做甚么。”抽出佩剑，
“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箭在弦上。再进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只有文明在暗处汹涌。血脉。社稷。万里江山入画不见人迹。无惧剑锋，会稽还要更近，又听姑苏闪声道，
“你对我吴国，赤胆忠心吗。”
“我……”
他突然将剑横在自己颈上。
“姑苏！”
“说。”
剑在颈间逼近一寸，渗出鲜血。
我——
“……怎敢赤胆。”
垂下头，所以也看不到眼底转瞬即逝的悲哀。剑声争鸣，他原以为项上人头会像无数个瞬间落地，闭眼只是一缕白发。
“不要再靠近我，否则我会杀了你。”
数十年后，姑苏看见站在越王都旁的越城只有无限心凉，弹指间吴国已不复存在。越王要让吴旧都认其做兄弟，于时他刚被取走要物以至浑身剧痛难以动弹，仍抬头俯视尚且胆弱的孩子。他冷冷道，“是。”
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不会喜欢他。

回到故地，他确实很少再见到他。他不再是吴都肱骨之臣，姑苏甚至给他封了个闲差以便出入宫中，与此同时他下令烹熟越国十年的稻谷种子。字字血泪。会稽再见他是将绝世美女献予吴王，此后，凡在宫中小住，他都可见吴王都与此女交谈甚密，不觉暗自心喜。回府再铸剑。
“天助我越国！”

某日天晴。
“吴宫旧臣，拜见大王！”
遥见故人来，唯恐梦中。午后春暖令台隙长满绒毛似的青苔，恰如数十年后吴宫衰草。鹧鸪双飞，姑苏睁眼便看见跪在阶下的人，
“臣念我主仅值日浣发，特来侍奉。请大王开恩。”手捧上奉，托盘上是皂荚膏油与清水。
“…免礼。”
“谢大王！”
竟屏退宫人，仅余此「旧臣」侍于侧。
会稽目视其解开冠簪，慌忙垂头。却听王都嗤笑道，“看得少么，还不快过来服侍。”
“…是。”
立铜镜，镜花如昨。竟是越地风物，大约是劫掠或进献的战利品罢了。吴宫君臣离德，小人当道。他穿梭其中竟无人问询阻拦。手自发水间轻柔穿过，好似越过镜子碰到梦中人——青丝流水，女子幻影在河边回头，见二臣立于侧。倩影沉鱼，纤纤素手似溪沙。
吴都忽然睁眼道，
“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想杀我，杀便是。何必处处提醒，使我警觉呢？”
这时又不拘君臣你我了。手中盈盈可掬，顺如丝绸。姑苏虽是王都，相较梅里毕竟野性未除，身上还有纹路。又听越人断发纹身与中原俗异，百年之前俱是一家。想来他是什么时候竟沦落到他人自刺来胁迫他，会稽暗自耻笑，真真违背越人诡诈之名——
你也这么想吧？
泡沫氲香，水自瓯中顺流而下，清气沸腾，露出脖颈，与衣色互相辉映。他见过不少他身上的白，粗麻细丝，雪肤盛景。姑苏不是甚为讲究的人，当他终日同伍氏泡在军【】【】中论事并不在乎扯了什么穿上。他总记得他穿白，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喜欢罢了。背对敌人乃大忌，但姑苏既然敢刺己，想必有十足把握会稽不会趁洗发致使他人头落地。不过——通敌可是大罪。
手置于颈间。红丝血线，万劫不复。
“你还记得么，我们以前见过的。”
自然垂干，以骨簪挽之。
姑苏没有说话。他继续道，“越王请铸湛卢鱼肠时，你我也似如此立于身侧。你不曾注意我，后来我也将剑献予你。可那时候你对我说……”
「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
“前尘旧事，又何必再提。”
权力可以使人变得不再像人。
“你一定难凉热血。”
他又如何能翻过岁月史书，看到千百年以后的事——不觉眉目一顿，胸中似有万千澎湃不能发作，意识回归已将前人扳回。冷月震动，究竟不发一言。心领神会。哪知后面他的话竟一语成谶，使他两千多年后化作女身走出门去，救亡图存，传播新思。
“等「吴越」再度俱成一家的时候，再说这话吧。”
吴王都转过头道。
虔诚地，他在颈后落下一吻。

我究竟是吴城，还是越城？
吴城尽属越地，越王在吴国铸炼兵器旧地修起一座城池，名为「越城」，特令越王都带新城灵去拜谒旧都。吴国故地，除昏睡未能醒的邗都以外，皆横眉冷对，怒目视之。
剑断梅枝。惶惑之际忽听有人笑道，声如银铃，“小相公，你再这样砍下去，全城的梅花都要教你折断啦。”
慌忙收剑，“惊扰阁下，见谅！”
断壁残垣，红绳随丫髻晃荡，银铃从只余一半的墙垛跳下，一双葱绿绣鞋。感其明丽不可视，遂转过头去。对方早就习以为常，且已躲着看了些辰光，心怜这样一个清俊少年不该如此悲愤，此时掩袖道，“小郎有甚心事，不妨与「奴家」说说。虽难能解惑，也可宽慰些。”
“不曾。小人愚笨粗鄙，多有失礼。”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世上有烦恼者岂止足下一人。”
“未敢冒犯！”
“奴虽不才，也常替兄长分忧解难，唯愿其心安入眠，仅此一法。足下信不过奴家，倒也罢了。”说着低头便走。
明月别枝，清风鸣蝉。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他忽然觉得不该让一个同龄人这样的夜晚难过，即使知宫闱不可全抛一片心，拉住对方也如澄心见月，霎时光明。“我说，你不要嫌我啰嗦便是。”指尖连通另一个世界，皎花照水展露芳华，他想他是喜欢看对方笑的。
“当然不会。”
遂诉至花落尽。想少年人容易互诉衷肠。诉完顿觉开阔许多，此时倒不觉不可方物，见其笑道，“如此直视，可是「失礼」？”亦笑答，“心下熟知，也是「旧交」了。”对方竟幽幽叹道，“人皆以我为女子，唯愿收入囊中以示好。未见有郎君若此。”忙行大礼，“冒昧，正要相询！”
“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许「女性」只是一种境遇。如货物，如筹码，存系交战两国之希望，他们想要表达什么而不得，便借「女子」之口诉说，哪怕她死了，也不过损失一件名器罢。”
「其姝」将令牌解下，递予他，
“兄长叫我‘阿杭’，未知阁下尊姓？”
“见笑……某不受喜爱，不曾得名。”
静言思之，“公子若不弃，奴以为世间万物皆有‘灵’气，心静则天下平，人生也逃不过‘陵’墓……自然少不了有‘宁’一字，以之为名，何如？”

勾践二十四年，直取国都，吴宫陨灭。
“你作甚么！”
惊觉江东之险邗都原来是女流，他闻女声接近，未曾思索便一刀刺出，登时揉碎花红满地。抽身越过直奔宫内。火光震天，烧碎霸业。
他在哪里！
“吴国已破，今日你还有何可说！”
声音由远及近，辩出是他呼唤一女子名字。心下一沉，吴王都看见他竟不闻不问似的匆匆略过，会稽见其披头散发，形销骨立，往日气度消失殆尽，哪还是当年模样？终是酒色误人！自伍氏父子被谗言弑于夫差十二年，吴国已现颓势，大厦将倾——终于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与此同时越王秣兵厉马，卷土重来，笠泽三战三捷大败吴军。色相自然可以乱人心智乏人筋骨，「卧薪尝胆」又何尝不是对品性的约束摧残，只要可以获得权力，什么都可以吗？
“放开我！”
胜者听他低声道，“你想要的已尽得，滚。”还是那般威严，不管不顾扛起，已无力反抗。礼法在火光中倾倒，数世积蓄毁于一旦。当然会有新的权势从天而降重写这一切，大雨洗刷倾盆罪孽。然而庙堂之下，人还要挣扎，不得不挣扎。这种时候你辨得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他在他耳边吼道，伯嬴，西施，数不清的齐姜宣姜，你一个也救不了，她们都如名器尽数殆于战火，成为史书废墟萦绕的轻烟，“你我亦如是！”残王怒而持钩，竟失手落下。拾起残钩塞入其手中，讶异中剑锋离脖颈仅有一寸，
“君请自便。”搂紧身上沉声道。
情愫在黑瞳中沉淀，汗血冷光青丝纠缠，热血相通，刹那难凉。
“姑苏！”
怎知会自刺而不是刺他，会稽惊觉，拼死不放，一条断臂竟落在地上。两人也因此双双滚进血火。
血肉还会续上，历史还要继续……
多狼狈。
一张张面目模糊的脸在棋盘字缝中哀号哭泣，组成书上一个个无足轻重的文字——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玉石俱焚，宫室无存。睁眼看去遍地毛骨悚然，仅能听到自己的胸【】【】腔响动。落地前依然伸出残臂避免他人头触地，不觉触到那片骨骼——一座城要多少年，才能铸成这样的风骨？在这国破家亡的时候，他竟然还想给他找个避处。
“在这里等我。”
寻到一处心房，锁紧。
旧都目光落在泠泠血色上。
翌日，狼烟已灭。吴王死于阵前。

公元前，梅树下。湖光山色。
他好久未见到故友，不免担忧，况朝堂风雨飘摇，终是霸业未竟。今日总算得见，岂知一双泪眼肿得桃儿似的，却还强作欢颜安慰他，“阿宁，出身终究不是我等自己能选择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柔声劝慰，且问现主如何。友人面露难色，摇头道，“王兄从去年就不再合眼，用了什么法子都不见好，而且动不动就要杀人……他现在令我害怕。”靠着他轻轻地竟哭起来。
“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握住少年的手。

章节目录

阅读设置

【绍苏】越人歌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