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一百零一个瞬间

妙知前线战地记者为您报告

duduladudi

2025/02/12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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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点老夫老妻（？）
1.
好像突然有点……想卡维？
艾尔海森打领带的动作一顿，镜子里的他也跟着停下，一样的灰色头发，一样的面无表情，艾尔海森透过镜子看了眼桌上卡维出门前放在那里没洗的杯子，他并不打算帮他洗，所以收回目光。
在他们谈恋爱的第九年零十一个月，艾尔海森三十岁，卡维三十二岁，艾尔海森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很想念卡维。
他们和九年前一样同居，亲密、缠绵，走在哪里都是两个人，每天早上卡维会在被窝里赖上五分钟，磨着艾尔海森要一个早安吻，然后在他逐渐不耐烦的动作中大笑，把两个人刚分开的唇瓣再度贴合。可是现在，艾尔海森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卡维出门时关上门“砰”的一声，他继续捡起刚才没打完的领带，那个结和过往九年每天早上一样一丝不苟。
他很想卡维。
心里焦灼着的那种想，和刚谈恋爱时卡维口中那句“想到你的时候我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一样，艾尔海森能明显感受到那种感觉埋藏在自己血液深处，和他一样沉得住气，这场埋伏持续了九年，在这个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早晨铺天盖地向他袭来。他坐上自己的车，打方向盘出了车库，平稳地驶入马路上的车流，脑海里想的还是卡维。
那家伙要是知道自己这么想他，一定会用一种夸张的方式张大嘴站在原地，发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叫声，然后他会凑过来，撩开自己后脑勺的碎发，在自己脖颈上留下一个不容易消退的吻。
是想听他说话吗？
他们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九年来他们总在说话，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不再像艾尔海森二十五岁以前那样吵架，卡维说年龄大了，是时候该成熟一些了，艾尔海森说那只是因为我们相处时间已经够长了，我们对对方的一言一行了如指掌。他们说自己，说对方，说晚上要不要去超市买点东西，说既然出来玩今晚熬个夜可以吗——卡维总是想要极力显示出一种绅士的浪漫，虽然那个喝醉了把艾尔海森按在床上逼着他和自己一起熬夜的人也是他，然后艾尔海森说酒店房间里计生用品用完了还没买，卡维因为他这一句话脸通红，仿佛那个罪魁祸首不是他一样，艾尔海森只能算是共犯。
于是卡维在蒙德的酒店床上抱着被子谴责他，他说艾尔海森你总是能把一次浪漫的约会搞得像什么不正当交易一样，当时艾尔海森被他伺候得舒服，难得没和他呛。他心说果然啊，还是想他。
2.
这天晚上他们和平时一样，卡维做了晚饭，艾尔海森负责洗碗，然后他们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的是新出的一部悬疑片，听说剧情不错，卡维聊着聊着觉得气氛不太对，转头一看正好对上艾尔海森还没完全撤走的视线。
他当即一乐，期待又忐忑地眨巴眨巴眼睛，说艾尔海森你偷看我，艾尔海森转回头，说别说话，到关键地方了。
卡维看都不看直接按了暂停，他把两只手撑在艾尔海森身边，灰发青年被他整个包围在怀里，两个人像小动物一样触碰鼻尖，他们之间这些小打小闹般的亲近已经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但是艾尔海森还是觉得不够，他就像一个追逐太阳的人，他跟着太阳跑啊跑，太阳也朝着他跑啊跑，最后他和太阳相遇，他和太阳形影不离，但他还是觉得心底有什么还没有被满足。血液里、骨头缝里都叫嚣着说，不满足，太阳还不属于他。
他想把卡维一点一点拆开，剥开血肉取出骨骼，然后慢慢一口一口吃下去，感受卡维充斥在他体内的每一点，填满的不只有他的胃，还应该有心脏的某个地方，但这大概也不是正确的答案。
“来做吧。”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
于是平时在床上习惯刻意隐忍的人显示出性格中少有的坦诚，他像一股水一样坦陈，卡维直直望向他，能把他所有细微的反应全部收进眼底。他难受了会喘，舒服了会哼，卡维用皮带把他的两只胳膊绑起来，艾尔海森看着这个人逐渐迷乱在自己的诚实里，他贴在卡维耳边小声作出回应：看来我们的大建筑师觉得这个姿势会让我感到羞耻，但我觉得还不赖。
面对面的时候他的眼睛始终望向卡维，翻过身就望着卡维和他紧扣在一起的手。卡维几乎要被他这个样子勾得七荤八素，心里的火焰好像平复了一点，但还是不太够。
他任由着卡维把自己揽进怀里，两具还比较年轻的躯体依偎在同一床薄被里，窗户外面是早开的海棠，艾尔海森将自己尚且淌着汗的咽喉靠在卡维肩窝边，少有地露出带着懒散的缱绻表情。卡维不知道他今晚为什么会如此热情，但他还是怀抱着自己年轻的恋人，将吻印在他的脸颊上。
“我爱你。”
艾尔海森望向身边人的眼神依旧很平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他心里竟然舒服了一点——那团火焰烧得没那么灼热，卡维噗通一下红了脸，说艾尔海森你干什么，被叫到的人咋摸了一下心里那种奇异的能够被称为兴奋和温暖的感觉，然后他看向身边的卡维，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爱你。”
说出口的一刻仿佛有电流在顺着脊椎往上爬，在大脑皮层里漫漫地炸开，心口也隐隐约约发着烫，但艾尔海森知道，这还不能算得上是正确答案，但是也相差不远了，于是他由着卡维把细密的吻转移到自己嘴上。
你今天是怎么了？
他听见卡维在问他，但饶是巧舌如簧如艾尔海森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卡维看着他陷入长久的沉默，他做出了妥协，说没关系，把你脑海里所有东西讲出来就行。
3.
这或许也是一个办法，艾尔海森开始思考自己脑海里对于“卡维”这个词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想法。他爱他，他似乎想从这个词上获得什么，又似乎想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它。他想杀死卡维，也想拥抱卡维，想听他的话，和他在春天的河流边慢慢散步，又想处处和他顶嘴，看他发窘，被自己气到不会说话，想看他发呆，想听他说无聊的故事，想看他把视线投向万千世界的远方，又希望他的视线能安安静静落在自己身上。
想把这个人撕碎然后一点一点填进自己空荡荡的胃，想把这个人完完整整安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就像天隼对待自己的收藏品那样，抱着他的时候，被他抱着的时候，亲吻他的时候，被他亲吻的时候，以至于全身心占有对方或者被对方占有的时候，艾尔海森都不知道，自己想从卡维身上获得什么，又能将什么提供给卡维。
想杀死卡维也想被卡维杀死，想搂着他从高处坠落，也想成为那个接住从理想大厦顶端坠落的卡维的人。想把自己用卡维的骨骼、血肉或是其他什么都好，把自己用卡维填满，或者用自己，填满卡维那具鲜活的躯体。
想勾住卡维的手指，脑海里会闪过许多光影迷离的东西，但是还是从心底蔓延着无措，不明白该怎么去爱这个人。
幼时的他用书籍将自己的生活围起来，再挂上冷淡的面具，好不让人知道藏在那下面的不过是一个不懂爱也不会爱的小孩。后来他开始接触爱，但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他抓住别人之间的爱，用尖锐的刀解剖他们的爱，试图用放大镜观察人类之间那些爱的本质，然后得出一系列一板一眼的、荒诞可笑的理论，他依旧站在自己建造起的围墙里，却试图看清外面的云彩。
然后有一天，有个人把云彩聚集到一起，用各式各样绳子系上，然后他飞了起来，在路过艾尔海森的围墙时正好从天上掉下来，降落在艾尔海森的围墙内。他给艾尔海森看手上牵着的那些云，艾尔海森能掩饰住自己在看见那些云朵时脸上的惊讶，但他骗不了自己的心。
他看着那个人慢慢用云朵装满他建造起来的整个城堡，看着那个人把他的围墙一点一点拆掉，他们坐在围墙的废墟上，那个人指着天边说看，艾尔海森，那些云多美！而他看着那个人的笑脸，却怎么也不知道应该送他一朵什么样的云朵。
所以卡维，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爱你。
“这个问题你早已经回答了，艾尔海森，”那个人把手覆上他那双翠绿的眼睛，然后将自己火热的体温贴过来，“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艾尔海森马上要从他身边挪开，他动作快，卡维伸手逮住他的两只脚腕，硬是把人拖了回来。
“我只知道我也有些见解能和你说说……”
行吧，艾尔海森嗓子哑得不行，但还是能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安慰自己。
昏过去了就不用想了，先躺会儿。
4.
是对现状有什么不满么？
不太像，太不像。
卡维给他的云太多，他不知道该先看哪一朵，于是他在天边迷失，是因为拥有了太多卡维的爱，他爱得理直气壮，大有艾尔海森不接受他就闹的气势，但说来说去，艾尔海森也给足了他爱的理由，他从来没有拒绝，只是需要卡维教他如何去接受，如何做出回应。艾尔海森后知后觉这似乎是一种溺爱的表现，他像是一个终于获得真理的学者，心脏在用力跳动，眼边想要溢出眼泪。
因为卡维给了他太多，他什么都有，所以他才庸人自扰，不知道想要什么。
他早已拥有了一切。
卡维收拾完他又钻进浴室收拾自己，艾尔海森在这个时候重新醒过来，看着卡维窸窸窣窣钻进被窝，自然而然地和他贴在一起。
艾尔海森压低声音，慢慢说了句谢谢。
卡维耳朵灵，艾尔海森没想到这么小的声音他也听见了，或者说是知道卡维能听见但是懒得理他，卡维缩在被窝里揽着他乐，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尖说别这么客气，要实在和我客气就说谢谢老公。
自打认识了卡维，在恶劣这一方面艾尔海森和他学了个十成十，当即嘴巴一张就是一句。卡维但是觉得想要控制住自己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艾尔海森太坏了，得罚他和自己一辈子。
两个人在黑暗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跳都很快。艾尔海森说你看起来好傻，卡维说傻就傻嘛，来艾尔海森，咱亲两口。
无论在哪里“两”都是一个虚词，于是艾尔海森被卡维摁着亲，亲了许许多多次。
5.
有些事卡维从来没有告诉过艾尔海森，比如其实在艾尔海森觉得不对劲的这段时间，他也有过一种陷入冰窟的感觉。冰冷的水从各个方向打过来，卡维被冻得连颤抖的力气都消失了，本能地要靠近身边的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身上也冰冰凉凉的，但是贴过去会很舒服。
他想起自己最困难的那段时间，刚出身社会没什么经验，他又是个对理想无限推崇的人，在现实的海浪里被打得晕头转向，他身上似乎永远有燃烧不完的热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孤独。
他只知道爱是人人都向往的东西，却不知道爱也是自私的。他用力地爱别人，爱相处已久的身边人，爱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这些人如同海潮般蜂拥而至，他尽力想要留住他们，退潮的时候却依旧只剩他自己。
有一天他在汹涌而来的潮水里看见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小块冰，冰拿在手上的时候会有刺痛的感觉，寒意慢慢侵入皮肉，就像艾尔海森嘴里那些听起来格外刺耳的话一样，于是卡维把冰放回海水里，等待着海浪将他带走。
浪慢慢离开，冰还留在原地。于是卡维再次将它捡起来，开始将自己所能支配的爱一股脑儿塞进冰里。
冰陪着他慢慢看日出日落，再也没有用刺骨的寒意伤害过他。卡维全身心爱着那块冰，再也没有多的爱可以分给别人。
艾尔海森让他学会了爱自己，让他学会了正确的爱，也给了他足够的爱，让他能够在莽撞地将自己的糖果全部送给别人之后，还能找到在兜里艾尔海森偷偷给他留下来的那一颗。
艾尔海森纵容着他年少无知时的大爱，也给了他足够用一生去慢慢挥霍的偏爱。卡维在设计图纸上再画下一笔，轻轻吹了吹纸面。
大功告成。
6.
他们的十周年纪念日，卡维下班回家，艾尔海森系着围裙从房间里走出来，恍惚间看见卡维和他们刚恋爱时那个毛头小子有一瞬间的重合，卡维把手藏在后面，但艾尔海森已经看见玫瑰冒出鲜红欲滴的花瓣，艾尔海森伸手去摸兜里的小盒子，他说卡维，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了。
卡维也手忙脚乱要摸自己的兜，“等等艾尔海森你先别慌拿出来，”艾尔海森看见他连汗都急出来了，于是手上的动作一停，看着卡维火急火燎掏戒指，“不行这个时候必须是我来啊怎么能让你占了上风？！”
幼稚死了。
艾尔海森索性把盒子拿出来打开，里面是卡维想要好久的胸针，卡维看着胸针愣了下，一颗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这才缓和下来。
他走上前，用力将艾尔海森拥入怀中，玫瑰被挤压在两个人胸前，艾尔海森看着卡维眼角明显泛红的痕迹，难得露出一点笑意。
“那么接下来，”卡维听见他凑在自己耳边说，“卡维学长还不打算帮我把戒指戴上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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