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翔】猫咪诅咒

纸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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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咲家的小儿子有这样一只猫，叫左翔太郎。

他们相互遇见的时候，翔太郎躺在遭过雨湿沥沥的地上，脏得好像一团下水道里与淤泥纠缠不清的头发。来人没见过这样的猫，他的世界是干净无瑕的，每一丝纤尘会在进入他视野的前一秒被园咲家的女仆抹去。园咲家最小的儿子啊，他那样的小，却没有人害怕他被爱胀满，他们威严的大家长甚至说：还不够，要给他更多。来人被越来越丰盛的餐桌、越来越明亮的卧室、越来越狭窄的私人空间震慑了，他最终逃离了那个家。在一个大雨天里，他无处可去，只好躲到一个陌生的屋檐下瑟瑟发抖。
翔太郎缩在养父的帽子底下，发现了这个陌生的面孔。他遥遥高喊：喂，那边那个，可以把我带走吗？
来人冻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为、为什么？
翔太郎说：因为我是一只甘愿寄人篱下的猫。他说话的时候其实也在抖，可他知道自己要表现得勇敢一点，这样才会有人养他。他站起来讲话，脖子伸得好直好直，简直就像一尊标本那样僵硬。他把他唯一的家当——那顶帽子也顶了起来，但是似乎是觉得不太合适，就把它又扒拉下来，用嘴叼着。现在他只身一人直挺挺地淋在雨里了，来人不救他的话，他会不会在这里站着直到死去呢？来人不救他的话……也许就不会有别人来救这只即便寄人篱下也要活下去的猫了。
可是……！来人看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半晌又止住了。他嗫嚅了一会儿，小声地喊翔太郎：你、你别站在雨里了！快过来和我一起避雨吧！
不行！翔太郎坚决地甩了甩脑袋，他说这是身为一只硬汉猫咪的底线，绝对不可以在未经主人同意的情况下借用他人的屋檐！
真是……真是够死板够固执的家伙！来人跺了跺脚，冲进越发厚重的雨幕里，把那只自称是硬汉猫咪的傻帽推了又推。
他是被逼无奈才回来的，是这只猫胁迫的，才不是饥寒交迫导致的妥协。总有一天他还是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庭的！来人在心里发誓。

喂！
翔太郎是只怎么也教不会礼仪的猫，可以理解，毕竟他是只野猫。皮毛缺少养护，显得粗糙而没有光泽；胡须没有经过打理，看起来似乎还断过一截！关于他的流言蜚语转眼间传遍整个园咲家。哎哎你听说了没……对对就是他……女仆们躲在角落里小声地咬耳朵，翔太郎从他们身旁走过，乐观而开朗地哼着小曲。还没到来人的房间，他就开始大声地吵闹。
你都没有点羞耻心的吗？我真怀疑哪一天你会被我父亲丢进垃圾桶，他说过不止一次了。来人没有把门全部打开，他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露出一个头，好像在防御着会突然从哪边出现的怪兽一般。
安心吧，他现在在书房呢。翔太郎摆了摆爪子，然后他突然停住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都来两天了！来人四下看了看，最后只好噔噔噔跑到床上找到一个抱枕，用来丢翔太郎。你都来两天了！他重复了一遍。怎么可以不问我的名字……说起来这家伙都没有自报家门，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哪怕是从女仆口中知道呢？怎么可以记不住……等等！这说明他的确没有听到女仆们在议论些什么！难怪他没有伤心！来人知道他的猫心情没有受到影响之后，立刻就多云转晴了，他轻轻地把抱枕挪回房间里，把猫蹭了又蹭，说，唉，也是我的错，我该早点问你的。说起来，要不要我给你取一个新的呢？
不可以！翔太郎果断拒绝了，我觉得“左翔太郎”就很好，有种硬汉的感觉！
根本听不出来吧。来人小声地说。
你呢？要说起来你们家里的姓就一点也不硬汉，要不要我给你取个新的？
不可以！！来人的反应更激烈，那是我的姓！哼！
所以呢，你叫什么名字。猫立时失去了兴趣，兴致转移到舔毛上，放在来人身上的只剩下爱答不理的半点注意力。
小小的来人趴过去，一张大脸凑近，背部紧绷着，作出一个充满威胁的姿势来。他说，我叫园咲来人，你给我记好了，不可以忘掉！
猫咪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无语，似乎翻了个白眼。他的胡须抖了抖，说，啊是吗，好好好我记住了。
不过啊来人，我告诉你哦，把名字告诉猫咪，有的时候会变成一件危险的事情——要是名字被他记住的话，不会发生什么好事的。

他会半夜盯着你看——
来人最近起床的时候，总觉得身上很沉重很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摇醒身边还在睡着的翔太郎，问，翔太郎，你晚上有看到什么吗？我是不是被鬼压床了？
嗯？……啊。嗯，再睡五分钟……
翔太郎啊！！！
嗷嗷嗷干什么！怎么了！猫咪像只皮球似的弹跳起来，火还没烧到尾巴尖就被扑灭，惊吓只存在了这么短的时间。他重新趴下去，懒懒地回答着来人的问题：哦，你说那个啊，我晚上踩奶来着。
踩奶是什么？来人歪着头问。不管怎样，亲近的行为代表着你其实喜欢我吧？那我也可以对你踩奶吗？
停。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总之……呃……踩奶就是踩奶！至于最后那个当然是不可以！
小气鬼。来人嘟哝起了嘴巴。但是你肯定喜欢我。
你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猫咪惊奇地回过头，两只眼睛瞪得好大好大。你的国文成绩得了多少分？
上一次是满分，上上一次也是！
阅读理解果然都是骗人的！

他会给你施下诅咒——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吧？来人不太确定地问道。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你怎么突然用这么中二的口气，你中午是不是又偷偷去书店看侦探小说了？都说了我会给你买的。养猫不易，来人叹气。
你看，你现在对我完全是包养式思想，你对我来说呢，也是类似金主一般的存在。你说我们做得成朋友吗？育主不易，翔太郎叹气。
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吗？来人感到一阵茫然的哀伤。他呆呆地坐在书桌边上，心爱的百科全书倒下去摔折了一个角，他也浑然不知。翔太郎在旁边打了个滚玩着地毯上长长的羊毛，扯得雪花漫天飞舞。六月了，他好冤，好委屈。来人静静地流眼泪，泪水堆起来恨天高，只不过淹死区区一只小猫却是绰绰有余。翔太郎就这样被来人的悲伤淹没了，溺水了。
他在波涛的间隔里呛着水大喊：是！我们是朋友！当然是！哎我就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就哭了呢……
来人打着嗝抱住他，呜呜呜地说，你发誓！
我发誓！猫咪竖起爪子。
你要喜欢我！
为什么？猫咪瞪圆了眼睛。
你发誓！！
好好好，我喜欢你！翔太郎疲惫地撑着酸软的脚掌。
要永远都当我的朋友，永远喜欢我，只有我！
你这孩子别得寸进尺啊我告诉你——猫咪被踩住了尾巴，声调转了个弯软和下去，好嘞，我发誓啦。
翔太郎总是会向更现实的一面妥协，所以来人才能有可趁之机，而且他已经逐渐学会了使用这种机会。他哭累了倒在床上睡着了，翔太郎给他舔眼泪的时候才发现这一事实：好哦，原来这家伙是装哭啊，当谁不知道眼药水和眼泪的味道是有区别的呢！

他会变成梦魇钻进你的睡眠里，不管好坏，他都让你睡不成觉。
来人醒过来的时候猫在他肚子上，睡得七仰八叉姿势奇丑。太阳冲出雨幕在他们身上烙饼，金黄的光晕氤氲如未泯的蛋黄。他梦里喧闹，铁轨在城市上空穿行，野牛撑起翅膀，星星坠落入海，无声沉没的城市与水中飞鸟相撞，最终化为乌有。他在黑夜里听见呼噜呼噜的声音，醒来片刻，他才明白是翔太郎的鼾声把他叫醒。
咕噜咕噜。
来人伸出爪子，拍到翔太郎的背上。
干什么啊！扰人清梦……翔太郎呼噜噜地低吼，嘴里黏黏糊糊的几乎听不清是在说什么。他不满地拍了空气一掌，爪子被来人软软地叼住。
我饿了，快起床。来人理直气壮地说，朋友就要一起吃饭！
歪理！！！翔太郎气愤地一骨碌爬了起来，嘴里喋喋不休的，却还是认命地爬了起来。

——他会纠缠你一辈子。
无关幸福还是不幸，这是独属于猫的，爱的诅咒。

（完）
2021.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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