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术】然后，蛇遇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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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个孩子一定很受父母疼爱吧，长生看着人群中一名孩童脚腕上用红线系着的古钱微微出神。上次看到古钱是什么时候来着，她的记忆总是十分模糊，却还隐约记得如今世间摩拉成为通用货币之前是有其他货币的，其中一种便是那孩子脚踝上系的那种铜钱。外圆内方，象征着天圆地方，方圆结合，有和谐之意。

很久以前常有疼爱孩子的父母以红线穿过系在孩童脚踝之上用以避邪消灾，祈求平安。

沉玉谷住民多为后迁居而来，所以有那古钱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长生收回了视线。

他们刚到来的这个小村子时，村中正为疫病所困，泛着浓重的死气，站在村头，无需多加深入便能听到远远近近的咳声。

“看来这次可不容易。”她盘在胡元脖子上对江蓠说着。

江蓠点了点头，此时的江蓠虽未成年，却也早早经历了生离死别，自然明白长生所说的话。

这次的疫病来势汹汹，胡元他们来的已是十分及时，在病情尚未波及到人口密集城镇前将其拦截了下来。

他们在上一个村落时已经研制出了方子，将方子向周遭村落传播的同时，他们又马不停蹄的来到了病情最为严重的村子，也就是他们眼下所在的地方了。

长生他们到来后第一时间便是去找村长，告知他来意，让其安排熬煮中药的场所，场地一清理好，两人一蛇便忙碌起来。

和尚且康健的几位村民一起将汤药熬煮盛出，一一分发给染疾之人。等到所有人服下汤药歇息到恢复了一些气力后，人们不得不开始了最痛苦的工作——焚烧尸体。

草席上一具具的尸体都曾是鲜活的人，而还存活的人们站在外围用泪水送他们最后一程。

白术站在人群之中，那些简陋的草席之上躺着的有隔壁总塞给他糖果的婶子，也有根本不知道名字，但是在村头玩耍总能遇见，带着草帽，冲他喊着“慢点跑”的伯伯。

白术握着自己的衣角，不远处一对夫妻被摆放在一起，身侧垂落的手靠的很近，白术久久望着那两人，突然自人群中冲了出去，一直跑到那对夫妻身边，他将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豆大的泪珠便砸在两人手上。

临院的叔叔走上前来将白术抱起，再次回到人群之中。白术没有挣扎，任他将自己带离父母身边，他没有开口，白术也没有说话。脸上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他努力擦去，又再度落下。视野被泪水模糊，却始终直直望着自己那终于双手握在一起的父母。

不久之前，那两人还温柔的替自己理好领子，揉着自己头顶说“放学了别光顾在外着疯玩，记得早些回家。”

后来的记忆是染着血色的，始终不断的咳声充斥着房间，两人将白术隔离出去，白术害怕极了，未知的恐惧让他想离父母更近一些，却反被驱赶。他想找人求救，可哪里都是一样的境况，村子出去的路已被封死，求助无门。

再后来，两人没了力气，白术终于能靠近他们了，他给两人喂水喂粥，两人咳着要他离远些，但是向来听话的白术少见的违背了父母的意愿。

两人想将人赶走，但身体早已被病痛折磨的无法移动分毫，只能躺在床榻望着自己年幼的孩子流泪。自知已是时日无多，能够做的只剩下了不断向着上苍祈祷，向着岩王帝君和仙人们祈祷，不求自己能够活下来，只求能够保佑自己的孩子能在这场灾难中得以存活。泪水划过眼角流进耳中，又被年幼的白术拿着热毛巾轻轻拭去。

然后他们终究还是没能撑住离开了人世，白术靠在他们身边，将失了温度的手一遍遍搭在自己头顶，年幼的孩子过早的明白了死亡的意义。他咳了两声，静静卧到两人中间，大概自己也要与父母一样了吧，父母刚染病时便是这样的咳着。

那是不是在另一个世界就又能一家人团圆了？那样似乎也不错，对着才明白的【死亡】，白术没有害怕，小声地为已没了气息的两人讲起他们曾经给他讲的故事。

“古来有座药君山……”

不知睡了多久，有人推开房间，意识朦胧间有人探着他的脉，说“两个大人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但这孩子还活着。”

有苦涩无比的药汁流入口腔，白术咳了咳，睁开眼看见一名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颈间还盘着一条白蛇，而后便失去了意识。

白术活了下来，现在被邻居家的叔叔抱在怀里，看着草席卷起，铺上干草木柴，然后被引燃。那是白术第一次见到那样红的天。

长生从他跑出人群时就又看向了他，看到三人在一起时才发现原来是那时的孩子，长生看着那两草席中握着的手，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胡先生可以收我为徒吗？”又是那个孩子，长生吐了吐蛇信，顺着胡元的手臂爬到江蓠身上，将头从江蓠肩上探出。

她听胡元问起过村长，白术虽失了父母，如今孤身一人，但他是有亲戚在世的，此次村中也有不少家庭失去了孩子，若他想投靠亲戚或是被村里人收养，也并非没有活路，况且胡元也不是专门收养孤儿的，所以长生有些好奇这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好奇的不只是她一蛇，胡元蹲下身来与白术视线平齐，“你为什么想要拜我为师啊？”

白术清亮的赤色眸子毫不闪避，眼眶还泛着红。“我想变得像您一样厉害，救更多的人。”

胡元揉了揉白术的头顶，“好孩子，这条路很不容易的，需要花费很多年很多年的努力，你真的想好了吗？”

长生亦始终看着白术，想看他如何反应。瘦小的孩子十分坚定。“我一定会坚持下来的，为了不再有人像我一样。”

这般苦难，实在没必要让更多的人品尝。

胡元沉默片刻，答应下来。“好，我们得去村长说一声，然后你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要快些到下一个村子里去看看。”

白术跪下来，拒绝了胡元的搀扶，郑重其事的给胡元磕了三个头，起身时额前的发都沾满了尘土。

（二）

一个江蓠，一个白术，胡元有时候觉得可能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安排，两个弟子，名字都是中药，且两人天赋都极高，又都是能吃苦耐劳又好学的主，让胡元相当省心。

胡元没有成家，两个弟子孝顺懂事，他也将他们视如己出。江蓠比白术要长上数岁，胡元收下白术后，没几年她便开始外出游历，白术则留在胡元近前学习。

江蓠开始外出游历时胡元身体还不似如今这般差，所以契约之事江蓠虽知，但知道的并不完全，倒是近年来胡元身体每况愈下，他与长生的契约也逐步为白术所知。

白术时常上山，他身体很好，又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胡元不看诊的日子，他就常常带上长生背着竹筐上山采药。

长生若是累了困了就会在他肩上或者筐里睡上一会，醒来就与他继续闲聊，说起炼药的手法，说起昨日那个病患若是让白术来开药会怎么写方子。

一人一蛇聊着聊着聊到了江蓠，听说江蓠好像成了家，白术很是开心。

“你呢，你打算如何？”

白术将新摘下的琉璃袋放入竹筐，理所应当的说着。“当然是从师父手中继承你了。”

长生一愣，“你不怕吗？这像是诅咒一样的契约。”

“怎么会，长生，我现在还能活着就是因为你们，你和师父师姐一样，都是我的恩人，而且给与了我们救下更多人的能力，让我们面对一些情况时不再那么无力，只能祈祷上苍。师父和师姐也一定都是这样认为的。”

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歇了歇脚，“若是今日你问的是师姐，她也一定会给出与我相同的答案，但是长生......”他伸出手来，长生便从脖颈处滑下，缠在他手臂之上，与他对视。

“如果这契约要在我们两个之间选择的话，长生你一定要选我，我还很年轻，一定能陪你很久很久。”

长生哼了一声，“那看你表现啦。”

白术笑得眉眼弯弯。“那长生大人今晚想吃什么，一定让大人和大人的胃满意。”

长生爬回他颈间，“先来两块桂花糕吧。”

“保证办到。”

在白术和长生在山上谈天说地之时，回谷看望胡元的江蓠正带着嘉良与自己师父初次见面。嘉良是个心性纯良的，胡元很高兴弟子能够与良人成家，而在听说嘉良身体状况时便打算转移生机来为他延续寿命。

私下与江蓠说了此种想法后，向来性子温顺的弟子第一次和他争吵起来，而后夺门而出，再也没有回来。

胡元后来只与白术和长生说江蓠离开了，从那之后江蓠不再给两人寄信，更是刻意隐藏起了自己的踪迹，白术偶尔也会思念师姐，但也因此暗自为契约放下心来，如此，长生一事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胡元弥留之际对着白术千叮咛万嘱咐，若将来有缘与江蓠或是其家人得以再见，就尽可能的施以援手吧。

他为白术留下一封信件，写下了自己这最后的心路历程与明悟。再一次的与生命中重要之人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而陪伴在自己近前的良善弟子，又即将接过自己的契约，步上自己的后尘，受一生病痛。胡元一生都不曾这般迷茫，为何这世间的苦不能由一人尝尽。

白术立起新的坟茔，站在墓前，将那枚凭空而现的神之眼握在掌心。

长生有些怅然，为故去的老友们，也为白术。白术是这一脉中最早开始学医的人，同时也是最早接过这份契约的人，若是不作出改变，那么不出意外，他大概也是这一脉中死的最早的人。

他们初见时，白术不过还是个孩子，躺在他已离世的父母中间，如今他立在坟前，送别着他的恩师。

“接下来呢？打算去哪里？”长生问他。

白术略微思索，“璃月港如何？所谓万商云来，千船继至，在那个地方说不定会有些线索。”

（三）
生机被抽调的感觉十分奇异，好似身体都沉重了许多，无力感充斥着整个身体，本应该是感到恐惧的，但当首次使用这项转移的能力，看到被救治的人状况有所好转时，白术望着自己沉重的双手笑了出来。

如此，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夙愿吧。

观师父便知，即便继承了长生，依旧会有无法挽回的生命和无法得到救治的病症。但当拥有了这份能力后初次面对只能看着病患在自己眼前咽气的场景时，白术还是红了眼眶。往事一幕幕，面对父母与恩师离世时的无力再度袭上心头。

那晚长生没有早早睡去，她就缠在白术脖子上，和他紧紧贴着。屋子里的火炉生的很暖，白术仍觉周身彻骨冰寒，他伸出手，靠近火炉，能够感受得到那股温暖，只可惜暖的是手，生寒的却是心。他走到门前坐了下来，望着天边如钩银月缓缓开口。

“师父那时，也是如此吗？”

长生见他终于肯开口，不再一个人闷着，便絮絮叨叨和他说起从前。“不止你师父，你的师祖们最开始也都是一样，所以不用觉得自己没用，这能力并不是万能的。早一些的事情我有些记不得了，但是你师父那时候，就像你现在一样，坐在门口，望着天上的明月，偷偷擦眼泪。”

“师父若是知道你这样说他从前的事估计又会头痛了吧。”

长生听他语气轻松了许多，也动了动，尾部仍勾在他脖颈，前端则顺着他的发辫而上，将头趴在他头顶翘起的那一撮呆毛之间，“谁知道呢，那得是很久以后才能知道的事啦，不过你要是不赶快走出来，你现在的故事我以后可能就要对你未来的徒弟说起了。”

白术抬手摸了摸自己头顶的蛇身，“那还真是可怕。”

璃月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国家，转眼璃月港已经习惯了这位年轻的医师。白术救下了许多人，也送走了许多人，短短两年，就给自己积了一身的病。初时白术少有不在不卜庐的日子，而这一年季节转换，天气刚一转凉，白术就病倒了。

阿桂冲着来人摇了摇头。“师父病了，正修养着，若是有急病，需得您到别处瞧瞧了。”

医者也是人，自然也会生病，有个头疼脑热也不稀奇，来人点了点头，提着阿桂递来的药包转身离去。

光线昏暗的室内，白术卧在榻上，捱过刺骨的寒意后随之而来的是身体不自然的发烫，他恨不能抱着冰块纾解一番。而等到身体里那异样的热意退去，白术才看向长生，再度问出了那句话。“师父当时也是如此吧。”

长生点了点头，“时间越长，积攒的毒素越多，表现出的痛苦也越甚，怎么？后悔了吗？”

“不。”他声音依旧柔和。

又是相同的答案，这样的问题，她问过每一代契约者，问了许多遍。被提问的人始终在变，可长生最终得到的答案却从未曾变过。

这是白术自打继承契约以来初次被病痛折磨得卧床不起，“我只怨自己当时无法替师父分担痛苦。”

那时师父总是不愿让他在一旁，白术便熬了药，准备好热水，浸了帕子端给师父，而后悄悄在门前陪着。

白术学有所成之后也尝试过许多药方，只是翻遍古书都无法为师父延长哪怕一点的寿命，最后那些日子，只能守在师父床前，直至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被师父带大，教养成人，又怎会对师父的病痛与逝去毫无感伤呢，鼻间涌起一丝酸意，白术闭上眼，长生没有开口，只静静陪着他。少顷白术再次睁开双眼，那双金色蛇瞳中已敛起了方才的黯然。

他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才能回忆过往了，他的身体，契约的事，一切的一切都在推着他不断前行，实在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怀伤过去。即便长生那样问，但他们心中比谁都清楚，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

起身擦洗过身上的汗水，白术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晕开始为自己熬药。

盖上盖子白术突然向长生问道，“若是我死了，长生你当如何？”

“以后还有的受，现在就开始想死后的事了吗？”

白术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好奇。”砂锅上冒着水汽，白术身体仍虚着，炉中弥散而出的药香让他分外安心，便拾了把椅子就近靠坐在一旁。

长生盘在他腿上看着他脸上的笑，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那笑容是精心设计过的，从前还未与白术契约时他就时常对着镜子练习笑容，长生问他这是在做什么，他说长生的眼睛很漂亮，但是多少会显得人有些凶，所以恰到好处的笑容是必不可少的。

如今那笑容白术可谓是信手拈来，长生想，确实好看。良久，她吐了吐蛇信，用那双曾属于白术的眼睛望向白术，她说，“我会和你一起死。”

“不继续与人契约吗？”他有些诧异，伸出手来，放到长生面前，长生便将蛇头放进他掌心。“你不是不想让这契约继续传下去吗？若是我也一起死了不是刚好遂了你的心愿？”

“我虽不想让这契约继续传下去，但也希望你能活下去。”

“虽然以前的记忆有些记不太清了，但大概我也活了很久很久，曾经仙人见我都要客气几分的日子是再也回不去啦，我的记忆与我说，要我有朝一日去见我的老友，与她们喝上一盏茶，可如今我只能倚靠着这不详的契约才能得以存活，同行的人一一离去，若是现状无法改变，同行的人都要因此离去，倒不如趁着还活着与你多喝些茶。”

心性纯良之人终究为他人而死，不该这样，他们该活着，比任何人都该活着，应该幸福美满，长命百岁。

“那长生你觉得我们要喝上多少年的茶才能抵得上呢？”

长生哼了一声，“那你就努力活着吧，至少先和我喝上六十年的茶如何？”

白术笑笑。“不错的建议 。”

璃月是一个有仙的国度，尽管所谓的仙似乎与白术相距甚远，但他仍认为璃月的仙家给了自己两桩缘分，一桩是长生，而另一桩则是七七。契约之事白术虽不抱希望于仙人，但依旧心中感激。

与七七的相遇是偶然，可白术认为，这同样是自己的机缘，如果不死，那便可以长长久久的继续这份契约。眼下不死的存在就在自己眼前，七七的出现无疑是为正在探索中的白术指明了方向。

决定收养七七时，长生没有问他缘由，倒是在他失败很多次不死药后问了他一句。“明知道这种药放在里面不行怎么还要试一下”

白术的回答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到底是因为是什么才不行？”

这句话很熟悉，长生似乎听谁说过。

白发的少女熬着一锅闻起来味道不太好的药，一旁的人问她，“明知道这方子不行你怎么还要试一下？”

白发少女摇了摇头，“这方子看着配伍没问题，上面又没写，我不试试怎么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不行？”

璃月的体系复杂的很，谁知道到底是过程不对还是加入的仙力哪里不足。需得亲自探查一番才知道。

是啊，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长生虽不知那白发少女是谁，但觉得白术与她十分相似，尽管说不出个究竟，但并不妨碍她喜欢这种相似。

（四）

天尚未亮透，白术便醒了过来，因着身体缘由，白术的房间床是靠着窗的，只要靠坐在床头便能看到窗外景色，这样即便缠绵病榻之时也能对外界感知一二。

此番当真凶险，数日前江蓠与嘉良离开后不久，白术就呕了一大口血，而后便陷入深度昏迷之中，若不是还能摸到微弱的脉搏，长生真以为他要就此撒手人寰。

白术用了些力气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推开了窗，随后靠在床前的靠枕上，入目的景色没什么太大变化，却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同，天仿佛高了许多，云被风推着飘远。算了算时间，应是已经过了立秋了。

璃月港像是已经习惯了白术是一位身患顽疾的良医，似乎无人再记起那个总以笑面示人的青年刚到璃月港时身体是何等的康健。

白术摸起枕边的眼镜戴上，大约是不久前才下过雨，入目的土地皆是带着湿润，随着一阵风吹过，白术打了个寒噤，连带着的咳了几声，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窝在枕旁的白蛇还是动了动。

看着眼前靠坐着的人，明明是高兴，嘴里却叨叨着“你可算醒了，这几天要闷死我了。

白术向她伸出手，她便顺着指尖向上，最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白术抬手，长生就用头去蹭他的手指。“抱歉，吵醒你了。”

“比起吵醒我，昏睡这么久的事才更应该道歉吧。这次差一点就要喝上孟婆汤了吧。如何？可瞧见那汤里都放了些什么？”

白术早习惯了她嘴上的不客气，知她只是关心自己，所以也从不往心里去，只是笑笑。

“是啊，我站在奈何桥边瞧见那望乡台旁有一熬汤的老妪，一眼便知那定是孟婆，我浑浑噩噩地跟在人群后等着过河，想着就这样或许也不错，可我突然听前面有人说那汤看着苦得很，我遥遥一望，又见那孟婆往那汤中放了许多黄连，你知道的，我最吃不得苦，哪里还肯留下，便赶忙回来了。”

长生见他还有力气与自己玩笑，也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说道。“就算那汤苦，但那汤一入口你不就忘了是什么味道了？”

“说的也是，那下次我便喝上一口，只是......”白术笑笑，“一定不会再有下次了。”

白术醒来，好生休养了几天才大致恢复到平时的状态。

好起来后，白术到往生堂购了一口棺，胡桃看着他，似要看穿他的意图，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将往生堂中最贵的一口楠木棺材加了一些价卖给了他。

他回到家中，进到棺里，盖上棺盖，睁着双眼在那密不透风的棺中躺了许久。再推开棺盖从其中起身时，外界的明亮让他下意识眯起了眼。

长生盘在桌上的软垫之上，“感觉如何？”

白术金色眼瞳之中似有光亮，他朝着长生笑笑，“果然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啊，我还是喜欢活着。和长生你一起长久的活着。”

既已努力活了这么多年，若是和老友喝茶的心愿没能完成也太可惜了，不死药如今有了一些进展，今后他定会连同长生一起，长久的活下去。

长生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心情。不过见了故人，倒是勾起长生一些从前的记忆，她忆起白术幼时第一次从胡元手中接过她的场景，那时的白术虽不怕她，但是毕竟还是个孩子，长生对一个孩子而言还是有些重量的。

他用两手托着，表情严肃到让长生忍不住想逗逗他，一个假滑，吓得白术赶紧去接，又怕太用力伤到长生，最后两只手举着把她高高捧起。

她自己沉浸在回忆中前仰后合的笑了好一阵，时间真快，如今的白术早已成长为可以带着她到处跑的成年人了。白术伸出双手，一如从前他珍而重之将长生的蛇身托起，现在他仍用同一双手捧起他们两个绑定在一起的一生。

她缠上白术的脖颈说道。“有点饿了，我想吃新出炉的莲花酥。”

白术将棺重新合上，这口棺以后应该都不会再被打开了。

他换了一件衣衫便带着长生出门，买了莲花酥，正走在路上，长生忽然叫他。“白术白术，你闻到了吗？”

白术嗅了嗅，并未发现什么特别的气味。长生急忙指路，“往右一些往右一些，前面那个胡同，现在闻到了吗？”

清甜的花香涌入鼻间，“嗯，闻到了，如今又是桂花飘香的时节了。”

白术继续朝着花香的方向走着，一人一蛇打算回家前先去看一看那胡同深处早开的桂花。长生缠在他颈间有些得意的笑着，“是吧是吧，这样一算来璃月港已经有好几年啦，作为庆祝，一会回去的路上再买一些桂花糕怎么样？”

他们刚来璃月港时便是桂花飘香的时节，如今的他们早已融入到这座城市之中。

“正好，我也有些想吃了，我多买一些，等回去了叫上七七和阿桂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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