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相见欢

岁长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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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湘絮絮叨叨地向温客行说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温客行漫不经心地听着，时不时与叶白衣对视一眼。顾湘和曹蔚宁大部分时间在养伤，所知的与他们知晓的相差不多，只是细节更丰富些，多了一些关于高小怜邓宽以及清风剑派的故事。
用完了饭，四人欲寻个落脚的地方，在路上碰到了一脸憔悴沧桑的沈慎。温客行冷笑一声，刚才他和叶白衣还在讨论沈慎究竟是忠是奸呢，这就送上门来， “沈大侠，冤家路窄啊。”
沈慎迎上前来，他记得英雄大会上，温客行和周子舒带走了张成岭，如今在这里只见温客行，不见张成岭，令他有些疑虑。“温公子，许久不见。成岭没和你们一起吗？”
温客行别开眼不想理他，曹蔚宁连忙解围，“沈师叔，成岭和周兄一起回四季山庄去了。”这是方才顾湘问起张成岭，温客行告诉他们的。
“四季山庄？”沈慎皱起眉，“他们为何要去四季山庄啊？”
曹蔚宁面色尴尬，这他倒是真不知道，只好看向温客行和叶白衣。叶白衣安抚地拍了拍温客行的肩膀，冷淡地对着沈慎解释了一句，“那傻小子拜了秦怀章的徒弟做师父，当然要回四季山庄去拜祭秦怀章了。”
“周兄竟是秦大哥的徒弟？如此，成岭跟着他我也能放心了。”沈慎看向叶白衣，也觉面熟，似乎是……沈慎一拍脑袋，是在岳阳派远远见过，“你是剑仙传人？”
温客行在心里又翻了一个白眼。跟曹蔚宁一样没有眼力，跟曹蔚宁一样讨厌！
叶白衣本不想多理会他，不过当年容炫之事，他对沈慎是否参与也有疑虑。“我从长明山上下来，便是为了铲除鬼谷。英雄大会上，高崇的徒弟邓宽指证高崇勾结鬼谷屠灭镜湖派，对此你有何解释？”
沈慎急道，“这不可能！我大哥不可能勾结鬼谷，更不可能屠杀镜湖派！”
温客行冷笑一声，“有什么不可能的？高崇那厮一贯假仁假义，为了琉璃甲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温公子！”沈慎十分不赞同地看向温客行，“二十年前我大哥便力主毁去琉璃甲，或者将一切公之于众，接受武林的制裁，是我们剩下的人极力反对。他若是想抢夺我三哥四哥手中的琉璃甲，又何必隐忍那么多年？而我手中的，他只要开口我便会双手奉上，我二哥素来软弱，也不会……”
“那你的意思是邓宽是个小人，故意诬陷高崇咯？”叶白衣打断了他，“高崇是个蠢货，这么多年养了个毒蛇在身边。”
“不！”沈慎连忙反驳，“宽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以宽儿的性子，就算自己死上千百遍，也不可能对我大哥做出不利之事，我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蛊惑，竟然狠心对自己的恩师致命一击……”
温客行冷冰冰地接过话，“沈掌门，依你所言，他们都是好人，那散布‘五湖水，天下汇，武林至尊舍其谁’为武林盟主之位造势的是谁？勾结鬼谷屠戮镜湖派太湖派的是谁？当年给容炫下毒的又是谁？”温客行双目微睁，威压颇重，“他们都是好人，做坏事的，就是你沈掌门咯？”
“我没有！”沈慎声音陡然提高，“沈某绝不会戕害兄弟！”
温客行逼视沈慎，“当年建立武库、知晓琉璃甲之事的人，容炫死了，秦怀章死了，龙雀也死了，连你五湖盟也不过只剩下你和赵敬两人。如沈大侠所言，你们都清清白白，那容炫难不成是自己给自己下毒？”
沈慎张目结舌。二十年来，他不愿意去细想当年是谁害了容炫，他私心里不愿怀疑他任何一个兄弟。可是他也清清楚楚，罪魁祸首一定在他们几人之中。如今五湖盟已去其三，他自然清楚他自己没有给容炫下毒，那么，便只剩下了如今坐收渔利的一人。
温客行转头去看叶白衣，叶白衣面容冷峻，温客行悄悄握了握他的手，叶白衣紧紧回握，冲他微微抿了抿唇。温客行不愿再理会沈慎，拉着叶白衣抬步便走，沈慎却将他拦住。沈慎盯着温客行，第一次温客行出现在三白山庄的时候他便有些似曾相识之感，如今说到了旧事，忍不住开口问道，“温公子，我觉得你的样貌很像一个故人……你的本姓，是不是姓甄啊？”
此话一出，温客行浑身僵硬，周身气压低得能压死人。沈慎全无所察，又继续问道，“你是衍儿吗？你的爹娘还好吗？”
温客行手中的扇子滑落在地，他双手捂住头，显出痛苦之色。叶白衣急忙挡在他身前，对着沈慎呵斥，“住口！”
温客行扶着叶白衣，勉强稳住心神，拨开叶白衣冲着沈慎骂道，“一个被挑断手筋脚筋、失去师门庇护的人，既要承受武林正道之压迫，又要躲避邪门歪道的仇杀。偏生在正邪两道的夹攻之下，还要咬死一个义字硬扛到底，替他认为是兄弟的人遮掩真相，你觉得他能过得有多好？”
沈慎半跪下去，“对不住……”
“太迟了，他们已经听不到你们的道歉了……”温客行摇摇欲坠，叶白衣知道他孟婆汤发作，连忙将他搂住，给他输送内力，“小蠢货，别再想了。”沈慎还想上前，叶白衣一掌拍开他，这一掌用足了五成的力道，沈慎被重重拍到地上，吐了一大口鲜血。叶白衣冷冷开口，“这一掌，是为你们当初一同异想天开建立武库，又置容炫于死地为你们背了全部责任，害了甄如玉一家，如今又在此假惺惺的想要与温客行相认。你今日且记住我的话，容炫之事，我叶白衣将来必向五湖盟讨还。”
沈慎此刻才想起来，许多年前，容炫曾经告诉过他们，他的师父是叶白衣，原来他不是什么剑仙传人，长明剑仙叶白衣，仍尚在人间。沈慎伏在地上，怔愣地看着叶白衣揽着温客行离开，当年他们和容炫都练而不成的六合心法，长明剑仙真的练成了。沈慎的心又慌乱了起来，不知当年的事情，叶白衣究竟了解了多少，容炫中毒固然是赵敬所为，可他也曾参与过青崖山围剿容炫，叶白衣打算如何处置？

叶白衣将面色惨白的温客行扶到床上，要给他把脉，温客行拍拍他，“我没事。”叶白衣无奈地坐到床边，“你身上余毒未清，莫再强行回忆旧事，免得伤上加伤。”
温客行别开眼，嘴里嘟囔着，“还不都是沈慎那个蠢货惹起来的。他还好意思问我父母，我当时就应该把他送下去见他们。”
“我那一掌也够他受的了，没个三年五载他都好不了。”叶白衣将人揽入怀中，“你要是还不解气，我再把人抓过来让你亲自揍一顿？”
温客行锤他，“堂堂剑仙怎么是非不分？”
“你倒是说说，怎么算是怎么算非，”叶白衣低头轻轻啄了一下怀中人的额头，“叶白衣的是，就是温客行做的都是对的。”
温客行埋头在他胸口闷闷地笑了半晌，才仰起头看他，“老怪物，如果我是祸乱天下的大魔头呢？”
这个问题温客行不是第一次问了。叶白衣盯着他，温客行被看得心慌，欲别过脸去，却被叶白衣捏住了下颌，神色认真，“那我只能陪你做祸乱天下的大魔头了。”
温客行眼睛微睁，叶白衣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反正天底下没人能打得过我们俩。你想做温大善人也好，想做大魔头也罢，全凭你心意。”
这个回答，与从前是不同的。从前叶白衣说的是，相信他是怎样的人，如今说的却是，无论他是怎样的人。温客行攀着叶白衣肩膀，凑上去吻他的唇，然后咂咂嘴念叨，“叶白衣，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了什么好东西，今天嘴巴这么甜？”
“哪有背着你！”叶白衣理直气壮，“刚在街上吃掉的温客行小糖人，你明明看见了！”
温客行耳朵红了，叶白衣还凑上去小声对他说，“其实还是温客行最甜。”
温客行的理智差点就塌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红得就是一只煮熟了的虾，迎上叶白衣笑弯了的眉眼，怒从心头起，把人掀翻在床，又狠狠啃了两口，然后推推他，“小叶子更甜，快去给我再买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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