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审神者10492

[刀剑乱舞]本丸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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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长谷部果然如约送来了一份手绘的本丸地图。地图一共四页，一页全景图画着本丸附近马厮，田地和前中后院的位置，连马匹的名称、特征和每块田里种植的作物都写得清清楚楚，另外三页是本丸建筑内三层的平面图，上面详细标注着每个房间的用途和功能性场所的使用方法，只有审神者卧室和后院一个前任审神者堆放杂物的小屋没有特别的注释，只在旁边写了这两个地方他很少进入，所以并不熟悉，详细情况让我自己问山姥切。
        看着手里的地图，我不禁感叹长谷部的用心，我身边的山姥切则是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近侍山姥切这个问题上，我感觉十分矛盾。一方面他是前任审神者的恋人，我如果就这么大大咧咧地住进这个房间，还继续沿用他做近侍，感觉不但会伤害他的感情，而且我自己也有一种鸠占鹊巢的嫌疑，然而另一方面他是前任审神者的心腹，从昨天接待我的场面看来，大家也都认可了他在这个本丸里的地位，看昨天的架势，本丸里的绝大多数刀剑都还没有接受我——不过这也是当然，审神者离开几天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号称原来的审神者已经死了，并且自称要代替已经和他们相处了半年多的原主人，换成是谁估计短时间之内都会难以接受，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强硬地更换近侍，很难保证不会引起付丧神们的怨恨。而且即使要换近侍，目前在这个本丸里也没有可以完全信任的人。说实话我还并没有完全信任长谷部，在别人都还明显无法接纳我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立刻反水站到我身边，这种特别的行动让人不得不生疑。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可行的解决方案，只能决定先观望一段时间，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地图上这两个位置的情况可以介绍给我听吗？”我指着地图上缺少注释的两个房间问山姥切。
        “那个小屋里只有杂物，没什么可看的。卧室里的摆设可以随便看，”山姥切说着指了指周围，然后又添上了一句，“但不要弄乱了。”
        我装作无视山姥切话里的意思，开始查看自己身处的房间。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除了放棉被的橱柜和壁龛里的挂画、瓶花以外，就只有一方矮茶桌、一个书架和一张摆着台灯与文件的条案。
        书架一共有三层。最下面的一层摆放着《时间机器》、《不小心的旅行者》等书籍，还有《终结者》、《十二猴子》、《回到未来》、《穿越时空的少女》、《命运石之门》等电影和动画的光盘，全部都是时间旅行题材的作品。这些作品放在两百年前还会被人冠上“科学幻想”的名号，然而放到今天来看，往日的幻想就已经是被历史淘汰的尘埃了，不知道前任审神者为什么收藏这些作品。中间的第二层里摆放着《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正子人》、《改造人》、《神经漫游者》等书籍和《银翼杀手》、《机械战警》、《攻壳机动队》等光盘，看来那个审神者10492号是一个科幻爱好者。
        我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看山姥切似乎没有阻止我的意思，就翻开了扉页。书的扉页上扣着一枚长方形的章，上面写着三个汉字“里部家”。是前任审神者的名字吗？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很像人名，倒是更像堂号或者代号。
        “Sato be ……”我看着书页上的字，自言自语地念。
        “Ribeka。”
        背后的山姥切突然出声，把我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书脱手掉下去。
        “Ribeka，”山姥切又重复了一遍，“这是那个人的名字，或者不如说是代号。那个人的独占欲很强，这个本丸里的很多东西上都刻着里部家的名号。”
        我又翻了几本书，果然每一本的扉页上都印着“里部家”的章，仔细看就连书架的内侧也有一个角落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里部家”。
        翻着扣着别人印章的书，虽然明知道书的主人已经去世了，我却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偷看别人东西的负罪感，我把书一本一本放回书架，接着往上看最上层的藏书。书架顶层摆放的基本都是心理学和精神学的专业书籍，甚至还有两本研究催眠的书，除此之外还有几本专业杂志，里面贴着很多标签，我依次翻开看了看，有《灵力探秘》、《付丧神起源考》、《人体能量研究》、《探究生命之谜》，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在做这样的研究，看到这一架子书，就不得不对前任审神者肃然起敬。
        我把自己从书架里取出来的书重新放回去，却突然被山姥切抓住了胳膊。
        “这一本是放在左边的。”山姥切说着，毫不客气地接过我手里的书，一本一本仔细地摆进书架里。
        “抱歉，刚才没有注意，”我马上认错，“我以后会好好对待前任审神者的遗物的。”
        “不是遗物，”山姥切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那个人还活着。”
        “为什么？”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不相信前任审神者的死，甚至开始有点怀疑山姥切的精神是不是已经不正常了。
        “因为那个人的灵力还在，”山姥切回答，“你应该知道吧？我们是凭借审神者的灵力获得灵性，从而作为付丧神，以人类的形态现世的。灵力是只有生命体才具有的一种能量，换言之也就是一种生命的能量，人只要还活着，就会源源不断地产生这种能量，而且我们和审神者建立了灵力供给的连接，所以我们可以感觉到那个人的灵力还在源源不断地传送过来，我们知道那个人还活着。”
        听了山姥切的话，我才意识到为什么前一天在我报出前任审神者的死讯时大家会用奇怪的眼光看我，因为他们认为我在撒谎，而且我居然天真地以为自己作为一个刚上任的新审神者可以供给本丸三十多个付丧神的灵力消耗，事实上恐怕只有少数的几个接受了我的灵力，也就是说现在本丸里的绝大多数刀剑都是不受我控制的，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背后一凉。
        “可是我收到的信息确实是那样的，虽然政府通知我的消息可能有误，不过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我辩解着，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准备去政府的网站上找关于审神者10492号的信息。
        可是没有网。
        “以前的审神者不用电脑吗？”我问山姥切，“你有没有看到过审神者用电脑？或者你有没有看到过审神者用一条线把电脑和哪里连起来？”
        “那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在这里用过电脑了，”山姥切回答，“线的话，柜子的角落里倒是有一根。”
        山姥切说着从柜子里掏出一根网线，我在四周找了半天，才在条案下面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网线接口。接口附近的条案背面果然也刻着“里部家”的字样。
        连接上有线网，刚刚打开浏览器，屏幕上就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一大片乱码。我不是第一次看见乱码，或者不如说对电脑出现乱码已经习惯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乱码一出现，我就产生了一阵眩晕般的恍惚感，坐垫下的地面仿佛像海面一样起伏不定，耳中也同时响起了尖锐刺耳的噪声。我以为是地震，连忙扶住面前的条案，却发现条案好好地站在地上，并没有摇晃，过了一会儿眩晕感渐渐退去，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这时我才发现旁边的山姥切在用锐利的眼光看着我，然而他的锐利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点迷茫。山姥切刚才也有同样的感觉吗？我这样想，但我没有问他。
        我登上政府的网站，在个人档案里搜索10492，找到了前一位审神者的信息。在那位审神者资料的标题栏里明确地标注着“死亡”的字样。
        我把那个标志指给山姥切看，然后安慰他：“既然你和大家都觉得前任审神者应该还活着，那么有可能死亡只是误报，过几天等我把这里安顿好了，就回现世去调查一下那个人的情况。”
        说起回到现世这个话题，我忽然想起，似乎从昨晚开始就没再见到过跟着我一起来的狐之助，于是我对山姥切说想一个人去逛逛本丸，就拿着长谷部画的地图离开了卧室。
        从昨天起我就对这个本丸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狐之助的消失又加重了这种恐惧，我能感觉到这个本丸里刀剑们对我的敌意，而且刀剑本就是戾气之物，难保他们不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来，我感觉往人多的地方走并不安全，但在人少的地方也有可能更加危险，想着如果他们有伤害我的心，大概横竖都是一死，就努力装作没事一样，一边按照地图的指示认房间，一寻找狐之助。
        走在阴暗的走廊里，我不禁开始想，为什么他们会对我抱有敌意？他们爱戴的前主人，那个自称叫里部家的审神者10492，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么想着，我一不留心，踢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我低下头，发现是一只白色的幼虎。我朝它伸出手，小老虎爪子抓着地面，张开嘴对我露出了獠牙。
        “别怕，乖，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一边安抚它，一边弯下身子，小心地靠近。
        刚摸到头时，小老虎还很不情愿地嗷嗷叫着，试图用爪子挠我的手，又过了一会儿，它渐渐安定下来，似乎是已经允许了我抚摸它。我摸着它光滑的皮毛，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安心。这时距我不远处响起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对，对不起！老虎到处跑……给您添麻烦了！”
        我抬起头，发现是一个银色短发的少年，少年身后还跟着四只外表相似的白色幼虎。
        “那个，我是，五虎退，”少年扭着手，低下头避开我的眼睛，“老虎……可以还给我吗？”
        “啊，当然可以。”我抱起小老虎递给五虎退，趁机问他：“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原来的主人，就是这里之前的审神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主人……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五虎退回答，“对每个人都很好，会陪我们玩，也很疼爱小老虎们……您说要代替我们的主人，是真的吗？”
        “我不会代替那个人在你们心里的地位，”我说，“我只是接替那个人的工作，替那个人来照顾大家，和大家一起作战。不把我当成主人也无所谓，咱们来做朋友，好不好啊？”
        五虎退一脸为难的样子，没有回答。
        看来在小孩子面前也并不容易获得好感。我想起前一天看到短刀们骑在别人肩上的样子，就蹲下身，问他要不要骑在我肩上试试看。这一次他似乎有点动心了，但又支支吾吾地不回答同意，也不靠近我。
        “没事的，我会扶着你，很稳当，不会摔下去的。”我继续劝说。
        “嗯……”五虎退似乎正要点头，走廊的拐角处忽然冒出几个小小的人头，对他喊道：“你在干什么呢？快来玩吧！”几个小孩子身后还站着一个看起来比他们大一些的银发少年，正在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五虎退回头看看同伴们，又转过头来看着我。
        “去玩吧，”我说，“下次咱们再一起玩。”
        “来，来了！”五虎退应着他的同伴们，又朝我鞠了个躬：“那个，老虎的事……谢谢！”然后就带着幼虎们跑走了。
        我拿着地图向楼上走，二楼和三楼的房间基本都是付丧神们的卧室，路过地图上标注着安定和清光的房间时，我听到里面有两个人在吵架的声音。隔着纸拉门，我只隐约地听到了“主人”、“那种人”、“接受灵力”和“除了冲田君，谁都无所谓”这么几句，似乎是两人中的一个接受了我的灵力，另一个对同伴的行为不满，所以吵了起来。站在门外偷听万一被人发现就糟了，我马上离开那个房间，快步下了楼。
        在储存刀装的房间门口，我碰到了正在整理刀装的长谷部，长谷部旁边拿着账本核查刀装数量的紫色长发青年是蜂须贺虎澈。
        我走过去自告奋勇地帮他们数刀装，清点完数量，把刀装收回箱子里时，我误把枪兵当成轻步兵，放进了轻步兵的箱子里，幸好长谷部及时发现，我们又把箱子里的刀装取出来挨个检查了一遍，才终于把所有刀装都放对了位置。
        本来是去帮忙，结果添了麻烦，我忙不迭地向蜂须贺和长谷部道歉。
        “没关系，主公……我是说那个人，在刚来的时候也笨手笨脚的，后来就慢慢都学会了，”蜂须贺说着笑了笑，“不过那个人是一位优秀的审神者，赝品的话，就不一样了。”
        我在本丸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和我一起来的狐之助。
        吃晚饭时，烛台切盛了满满的一碗饭递给我，我不太好意思地拒绝他：“我吃不下这么多，可不可以给我换一碗少一点的？”
        烛台切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似乎刚刚发现坐在这里的不是原来的主人而是我。
        “您要多吃点，审神者的工作非常消耗体力，”他收敛了惊讶的表情，“前任审神者可是每一次都会好好地把饭吃完的。”
        虽然嘴上在数落我，但烛台切还是又盛了一碗较少的饭递给了我。
        把盛满饭的碗还给烛台切之前，我下意识地抬起手，看了一眼碗底。似乎是因为所有餐具都是大家共用的，碗底并没有刻字。
        “国广，”晚上睡前，我坐在被褥上问山姥切，“你知道被人拿来和别人比较的滋味吧？”
        “嗯。”山姥切回答。
        “虽然懂得这个道理，但其实你心里也在拿我和那个人作比较吧？”我继续问。
        “不，我并没有拿您和那个人作比较，”他回答，“那个人……对我来说是无人可比的存在。”
        当天夜里我睡得很不安稳，冥冥之中总觉得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低语着“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睁开眼睛，四周空无一人，房间的墙壁上萦绕着令人不安的黑气，我感觉脊背一阵发凉，似乎有谁在背后盯着我，转过身却看不到任何人。寒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想要起身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被子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身下的褥子像流沙一样缓缓流动，我的四肢也在渐渐被流沙吞噬，我越是挣扎，身体下降的速度就越快。先前萦绕着黑气的墙壁上显现出了无数红色的“去死”，墙壁从四周朝我挤压过来，天花板也掉落下来，压在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想要大叫，却叫不出声，嗓子像被人掐住一样，既发不出声音，也吸不进氧气，我奋力挣扎着，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时我才意识到先前看到的都是梦境。梦境之外的我躺在被子里，身体被一个裹着布单的身影压在下面，布单里伸出的一双手紧紧地扼着我的喉咙，我无法呼吸，眼前开始闪现白色的雪花。
        一道光从窗外打进来，照在掐着我脖子的山姥切脸上。我觉得自己要死了，就算是死也至少要在死前看一眼杀死我的山姥切的表情，但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杀意，而是安详地闭着双眼，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正在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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