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 【霄椒貊】马疾香幽

【霄椒貊】马疾香幽

2

闪闪的白星

2025/03/27 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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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丘递过去条帕子，羽扇遮住唇边一丝笑意：“我早说过，治不好你。”
飞霄把嘴擦干净，满头黑线看向面前悠哉游哉的医士：“大夫啊大夫，你拖了一个月，事到如今才说治不好？”
“唉，听我说完。”椒丘轻叹，“治不好归治不好，让你吊着条命还是不成问题。问题在于，我这里药材不够了。”
飞霄：“……药材不够是什么个不够法？”

正说着，窗户被打开，貊泽跳进来，面无表情地汇报：“那些人说要和我们‘详谈’。”
飞霄警觉地问：“那些人？”
椒丘说：“你方才开窗没注意往远处看？”

她凑到窗前看：客栈方圆一里被清空，寂静无声，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乌泱泱一群人。皆手握冷森森的兵器，神情肃然。

寻常人乍见此场景，恐怕都要大叫一声“骇死我了”后翻白眼晕过去了，但显然这屋子里的都不是寻常人。
飞霄堪称沉着地回身，和另外两个同样沉着的人对视。

她略作思考，介绍道：“朝堂的鹰犬，似乎从我离开京城就暗中跟踪，几次刺杀。如今怕是要押我走。”

貊泽：“但他们态度还算和善。今早我准备去集市卖菜，他们只是不让我出去，并没有动手，我就让他们待在那儿了。当然，我打不过这么多人，不让也没用。“
飞霄：“怎么是你去卖菜？…… 不，这哪里是什么态度和善，分明是想耗死我们。”
椒丘：“光饿倒能撑一阵。但没法出去买药，药一停，飞大侠怕是撑不住几日。”
飞霄长舒一口气：“原来是这个意思，吓我一跳，还以为必死无疑。”
貊泽：“打断一下，他们真要派人过来了。”

飞霄点头，刚要迈步，被椒丘拉住。

她一怔，旋即笑道：“医嘱没禁止我出门吧？”
“我只是奇怪。” 椒丘慢悠悠道，“朝堂抓你，药王秘传害你，步离人找你，个个不怀好意，可你每次都主动凑上去。”

飞霄嘴角一抽：这话说的。
“你怎能断言我是要凑上去？” 她拍拍椒丘肩膀，坦然道，“我是打算逃跑。貊泽。”

貊泽应了一声。
“带上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的椒大夫，赶紧走。从屋顶如何？”

说得轻巧，这一走恐怕是要一起亡命天涯了！椒丘一听，后退半步，憋了半天才问：“去哪儿？”
“当然是……” 飞霄顿了顿，似没想好，“正好步离人昨夜送信来催，不如还是去找他们？”

椒丘不觉得这个提议好到哪里去，正要说什么，貊泽已经默默从身后架住他胳膊。他挣了挣，没挣脱，只好说：“我没说不和你们走，但去向还是可以商榷一番的。飞霄，你想不想解毒？“

飞霄边抬着头规划逃跑路线，边回答：“这不是废话么，不然我们为什么带上你？“
“……你这一个月查了这么久，应该已经查到药王秘传的去向了。此毒不好解，但不是不能解。”椒丘说，“相传药王秘传内部有一味药，可解尽天下毒，倒是值得一去。“

飞霄总觉得这说法格外地耳熟。上一个据说能解尽天下毒的不是就在这里站着？
她向他投去一瞥：“说起来，我来这客栈的第一天就听说，飞雨湖的神医被药王秘传劫走了。大夫，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椒大夫咳了咳：“坊间谣传而已。神医本尊不是还在这好好站着？”

“那敢情好，既然是谣传，飞雨湖应该也安然无恙？”飞霄饶有兴致地提议，“步离人的事情，说急也不急。不如我们先去飞雨湖？”

椒丘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等三人已经上了客栈房顶时才开口。
“……飞雨湖被烧了。”他苦笑。

飞霄看了他好一会，椒丘还没弄明白那眼神的含义，却感到身后紧架着自己的力道一松，一道黑影飞扑过去，紧接着传来少年的呼喊：“前、前辈且慢！”

定睛一看，那少年正抬剑抵住貊泽挥砍过来的刀刃，牙关紧咬站在屋顶边缘。
飞霄认出少年，微微瞪大双眼：“彦卿？”

貊泽在得到飞霄的眼神后才收手，顺便拉了差点要掉下去的少年一把。
“多谢……”彦卿松了口气，四处看了看。他们正站在客栈后院的瓦顶上，看尊容并不光明正大。
“前辈们这是……准备离开？”他问。

飞霄疑惑：“貊泽说他们要派人来详谈，怎么是你？”
椒丘解释道：“先前这里还没被包围时，我让素裳去外边通风报信了。”
彦卿低声说：“是。我奉景元将军之命，特来协助你们。呃，其实就是做外边那群人的卧底。”
飞霄赞叹：“卧底，景元将军真是好主意。不过，‘先前’还没被包围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话音刚落，脑袋被扇子轻轻拍了一下。她捂住头，去看椒丘。
椒丘无奈地说：“你那会毒发，半只脚踏上奈何桥了。要是那时候叫醒你，恐怕再也叫不醒了。”
“……”

“好好，是我的错，”她沉痛地应下，“那事不宜迟，我们便在彦卿小友的协助下逃出生天，去找步离——”
“我之前的提议，飞大侠是一个字没听？”椒丘忍无可忍，“步离步离，要不要先管管自己身上的毒还没解开？”

飞霄终于想起来之前好像飘过去一个若有若无的提议。
要说药王秘传，她追查了一个月，好不容易在停云老板那有了眉目，就这么弃了不管也不是她的作风。

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目前不是还死不了吗？“她张口就是让天下每一个医士都怒发冲冠的大言不惭，”实在是眼前这件事更要紧一些。昨夜步离人送来的信件改了口，说——“

这人此刻才终于将脸色彻底压下来，语气中有了早该有的严峻。
“‘一日之内’，”她低声复述，“一日之内前往飞雨湖。那里有你要的东西。过期不候，萨兰。”

兜兜转转，最终的目的地竟然还是飞雨湖。

飞霄第一次决定逃出将军府的时候，是一个夜晚。
天上月亮正圆，大概是家家户户团圆的时节。不过团不团圆的，对她来讲不重要了。
她独坐在正殿屋顶，把月御私藏在地库的酒全搬出来，一叠叠搭在身边，喝完一缸开一缸。换做将军在世，见此景恐怕要火冒三丈地把她从屋顶提下来，赏赐第二日整天的练武和时期无限的禁酒令。
不过月御将军往往嘴上说得绝对，真到了兴头上就把所谓禁酒令忘了，可能还会招呼飞霄一起喝上几口。

喝酒，喝完酒。如果不是战火纷飞的时候，如果是阳光晴好的时候，她们大概会一人靠着把椅子打瞌睡。
短暂的午梦中总在海边打渔，海风扑面，睁开眼看见将军拿蒲扇对她脸扇风。手上湿漉漉的，拿着片西瓜。

说远了……她喝得肚腹滚圆，直到再灌不下去一滴，很有些可惜地站起身，醉醺醺地提着个布包裹打算上路。布包裹里面有一些钱，一些衣物，还有几封来自敌人的信件。
平心而论，这一行应该更深思熟虑些。

只是她无数次清醒地熬到天亮，出门望见将军府里的人，觉出更进一步的陌生来。
自发离开的，被有心调换的，为数不多的依旧忠心耿耿的。她倒是很有力气，能够在朝堂上闹个天翻地覆，那些人怕了她，躲着她，无时无刻不提防她。

但某些冤屈不会因为他们怕她而洗干净。她从来无心将一些人踩在脚底下，可如果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可如果她不狠狠把他们踩死，使劲碾上几碾，走到“那个”位置上去，将军的仇怎么报？

她无数次、无数次思考过。是不是忍一时才是最好的选择，是不是先不要连走都没有学会就想要飞，做人实在是不要头脑发热！只是，那些郁结在心、那些愤愤不平，都是毫无价值的东西了吗？既然如此，那从一开始就不要存在好了。
但没办法，它们就是存在了。

走前和府里的管家道了个别。劝管家也走，没成功。独身上路，挑偏僻的路走，途径第一个村庄被朝堂派的人追杀，那些家伙仗着地处偏远，闹得鸡飞狗跳。
飞霄逃了，心里觉得不安，原路折返回将军府，发现那里被烧毁殆尽，熟悉的不熟悉的，统统一把火没了。
她绕了一圈又一圈，绕到肚中咕咕作响。捡起地上一片瓦，看样式像自己没喝完的酒坛。她想：看来是没有后路了。

小路走不顺，便开始走大道。
她在第一个城关处看见个乞讨的小孩，把身上的钱全扔进了瓷碗。结果还没出城就见小孩穿戴整齐，和另一群人模狗样的家伙笑嘻嘻分赃。
她全揍了，掏走他们身上的钱袋继续往前。

总的来说，她半逃命半赶路，居然也能做到行侠仗义、快意人生，为数不多感到头疼的事有二。

第一件是在寺庙救了个同样被追杀的小子，结果小子恩将仇报，谋划着要刺杀她。
要说第二件事、第二件事……

大概是在他们借彦卿的帮助下，逃出被层层追兵包围的客栈后。

树林幽静，马蹄踩入茂盛的草丛，发出连绵不绝的急促声响。飞霄一扯缰绳，胯下白马稳稳当当停下，转头，安静等身后人策马并肩才开口。

“貊泽。”她说，“你下来，和我一起。”
貊泽握着缰绳眨了两下眼，好似不解其意。在他身后的椒丘幽幽探出头，面上还沾着几根发丝。束在脑后的头发随路途散落，松松垮垮。

相顾无言半晌，貊泽把缰绳递给椒丘，顺势要跳下马，被椒丘按住。

“这是要做什么？”椒丘问。
飞霄：“我只是刚刚在路上突然想，椒大夫昨日一夜没睡，现在又和我们劳苦奔波，未免太凄惨了些。”

她的“突然”如同方才在客栈房顶一拍脑袋提出的“去飞雨湖”，很难不解读为早有计划。
椒丘一只手搭在貊泽肩上，身子斜斜歪着，闻言干巴巴地说：“看来是要把鄙人抛下的意思了。”
“你还是嘴下饶人的好。”飞霄有点无奈地说，“不是想去药王秘传么？你要的消息，我告诉你。”
“什么叫我想去？”椒丘气笑了，“我是为了你身上的毒……”
“是。”飞霄也跟着笑，“你就当为了我去那一趟吧。”

椒丘嘴角绷直，把放在貊泽肩上的手收回，落在缰绳上，另一只手按了按额角：“多谢信任，但我只身一人取药，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也是。”飞霄说，“那你在附近找个地方先歇下。左右我还能撑几天，回来寻你后再一起去洗劫药王秘传，如何？”

如何？什么如何？他说不如何有用吗？这人为什么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是太信任他还是太不信任他的缘故？
椒丘半天才说：“什么话都要你说了，我无话可说。只希望你的决定没有错，不要半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飞霄摆摆手：“嗯嗯，好好好。”

貊泽左看右看，相当识时务地下马。一顿，从兜里掏出把匕首递给椒丘。
他递得无声无息，椒丘还愣愣的没接稳就松开，匕首叮啷一声落在草地里。

“哎，”椒丘仿佛才回神，“给我这个干嘛？”
貊泽弯腰捡起，还是把东西塞了过去。
“防身。”他言简意赅地回答。

飞霄：“哟，原来你还是能知恩图报的嘛，怎么对我又换了对策了？”
她说完，在貊泽的眼神下大笑几声：“好了，我不说了。你上马来吧。”

道别前，椒丘叫住飞霄：“……最后还有一个问题，你火急火燎地要去赴约，步离人到底给了什么条件？”
“我从没和他们谈过条件。”飞霄慢吞吞地说，“而他们，我如今是无论如何都得见了。”
“……”椒丘眉头蹙起。
“‘一日之内前往飞雨湖’，”她继续说，“奇也怪哉。他们似乎笃定我赶得过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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