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叶周】夜归人

一叶知周

2024/11/15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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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群中，周泽楷蜷缩着身体，他的手臂和右腿的戏服上渗出了血，表情因为剧痛而扭曲。

所有人都非常着急，然而越急、越往前挤，场面就越乱。叶修用整个后背挡住了试图压上来的人，用双臂支撑被威亚吊着、无法接触地面的周泽楷，分担他身上的重量。

场务连忙赶来疏散人群，工作人员飞快地拆周泽楷身上的安全绳，医生背着急救箱，这才挤进来。

小心翼翼地拆下戏服，周泽楷的手臂上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好在他用手护住了脸，没有伤到更多地方。

接触地面的腿就非常不乐观了，周泽楷并不仅仅是从三层楼左右的高度自由落体下来，他是在本不该有其他物体的高度撞到了翘起来的钢制滑轨，身体还被威亚拴着，雪上加霜。

安全绳拆完，叶修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把他放在才抬来的担架上。

周泽楷脸色苍白，医生正在给他胳膊上的伤口做紧急处理，消毒的棉球每每碰到皮肤，他就疼得眉头一皱。

可他看见叶修难看的脸色，又弯弯眼睛笑了。

“没事。”周泽楷说。

他的笑大多时候都是温和又柔软的，这一个笑却有他本不该有的虚弱。有些勉强，只是为了安抚叶修。

腿上的伤还不知什么情况，医生给他前臂缠纱布止血，没裹到的部分还在一刻不停地往外流。他很疼，疼得不停发抖，他还想安慰叶修。

没事。

“闭嘴。”叶修蒙住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拉开靠近伤处的戏服。

常务拿来了剪刀，周泽楷却怎么也不肯剪。好在袖子足够宽大，暂时止血之后叶修帮他慢慢地脱了下来。

救护车闪着晃眼的红蓝光，此时方至。

医护人员快步跑来，给周泽楷换担架、移上救护车。跟上车之前，叶修最后瞧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男二，对方神色阴鸷，头低垂着。

车门缓缓拉上，周泽楷叫了一声：“叶修。”

叶修坐在他床边，周泽楷左手牵着他，又笑了笑：“没事。”

他不太会说话，此时正忍耐着莫大痛苦，可他还记挂着担心他的人，他不想让叶修太害怕。

叶修叹了口气，弯下腰去，慢慢靠近他，小声说：“乖，我们去医院。”

夜班急诊科，江波涛接到电话第一时间穿上衣服赶了过来，跑得太急，散开的板鞋的鞋带都被他自己踩脏了。

他也顾不上系鞋带，在手术室外看见叶修，他立马冲了过去，拽住叶修的胳膊：“怎么样了？”

“右腿腓骨骨折，胫骨也有点骨裂。手术先把骨渣取出来。”叶修沉着脸。

剧组那边联系过江波涛，只说了是拍城楼那段大夜戏出事了，没说跟谁。不过江波涛也是剧本通读过一遍的人，自然知道这段精彩的高潮部分主要对手戏是谁。

瞧叶修这表情，显然是有什么隐情。

不过叶修不是背后说人坏话的人，问他八成问不出来。江波涛拿出手机，直接给他熟悉的场务发了消息。

剧组那边出了事情，这会也没法歇工了，光是把男二冲坏的场景重新搭好就得费点功夫，更别说他们今天这场戏关键，剧组内有花絮摄制组跟着，还请了一两个记者来。

导演本想展示一下精彩的大场面，谁知道就撞上事故了。这会网上新闻满天飞，谁都顾不上管。

进组之前周泽楷买了保险的，这宝贝疙瘩受这么大伤，不仅是保险公司，出品制作那边也得意思意思，收拾好了其他人也得过来。

夜还没过，手术室外面已经围了小半圈人。

江波涛现在都没心情管那些新闻，他就想知道周泽楷怎么样了。骨折肯定得卧床休息几个月，剧组目前的拍摄进度才没过半，比起等他一个演员几个月，导演更有可能直接换人。

愁死了。

凌晨五点多，天将将亮的时候，手术终于结束了。周泽楷被推出来的时候还醒着，他看了看叶修，目光才往别处瞄，去找导演。

总导演上了点年纪， 熬不了大夜，过来看一眼就回去了。这会守在这的是副导。

他和周泽楷合作过几次，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一点弯没绕：“我们夜里开了个会，男一这个角色还得是你，不能换。还好目前这个景的戏差不多都拍完了，咱们先休工半年，等秋天那会再去W市继续。”

周泽楷听完，心一下安到了肚子里。他乖乖地躺在枕头上，除了脸色有点苍白，看起来和平时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江波涛也终于松了口气，他掏出手机，刚才联系的场务给他发了一大堆消息，还原了一下当时的现场。现在的情况就是吧，男二一人伤了俩，不单是周泽楷，连他骑的那匹马也遭了秧，剧组得给马主赔好几万。

他这角色逼格高地位高，骑的那是毛都剃成花的赛马，这么一闹，马胸上长长拉了一道，听说周泽楷走之后男二被导演骂了个狗血淋头，一声也不敢吭。

小周惦记着舍不得剪的那件戏服被道具组好好地收了起来，一个喜欢周泽楷的小姑娘抱着衣服一直哭，这会眼睛都肿了，还在哭。

周泽楷病房里的人一个个离开，叶修在他边上坐着，给他暖因为打点滴而十分冰凉的手。周泽楷到底是累了，麻药还没过去，他枕着柔软的枕头，慢慢睡着了。

江波涛了解完事件原委，掏出手机夹着包，一副要跟谁拼命的架势。才出病房，他回头想拉门，没想到叶修也跟了出来。

“你不守着他？”江波涛问。

“我去买点排骨炖个汤，他起来喝。”叶修说，又从窗户里瞄了一眼乖乖睡着的周泽楷。

江波涛见他这样，一时也有些出神：“你还挺敬业的。”

“怎么说？”叶修回头。

江波涛慢下步子，看了眼表：“我们一开始说的只是保镖，你又叫我把他的生活助理辞了。小周夸过你做菜很好吃。”

“是嘛。”叶修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电梯前，叶修先按了下行键。

“刚开始认识周的时候，我也以为他是很难相处那种类型。”江波涛说，“后来就改观了，我现在很难理解为什么有人不喜欢他。”

这话说的。叶修盯着电梯楼层的数字，嘴角挂着笑：“是啊，小周很招人喜欢。”

此时的江波涛并没有意识到，他和叶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鸡同鸭讲，此喜欢非彼喜欢。

下午快到晚饭点，缺觉很久的周泽楷终于醒了过来。他先是感觉到了疼，到处都很疼。他一动弹，趴在床边的叶修也醒了。

“醒了啊，饿不饿？”叶修问。

周泽楷这才想起他好久没吃饭了，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起来。他点了点头。

叶修把他的床背调高些，摆了张小桌子，开始摆饭菜。

小周胳膊上的伤流了不少血，这会缝了针包在纱布里，他连自己吃饭都不太行了。一开始周泽楷还不让叶修喂，自己用左手舀汤，喝一半洒一半，全喂了衣服。

然后周泽楷就妥协了，开始接受叶修给他喂饭。小桌子上四个菜，叶修夹什么他就吃什么，细嚼慢咽，吃完了就瞧着叶修，等下一口。

叶修坏心眼一冒，给他夹了块带姜丝的肉。没想到周泽楷嚼了好一会，居然也能咽下去，然后皱着眉头眨好一会眼睛。

叶修把一切看在眼里，又夹了一点没有姜的肉丝，喂到小周嘴边：“吃完还要喝一碗汤，今天是排骨炖萝卜，必须吃完。”

刚还老实吞姜的周泽楷一下抬起头，认真地摇了摇。

叶修假装没看懂，夹的菜又伸过去一些，周泽楷乖乖吃掉了。

他看了叶修好一会，叶修已经开始舀汤了。周泽楷盯着碗里漂着的白萝卜，还有切段整齐的排骨，很有些可怜地低下头去。

“怎么啦，手疼啦？”叶修明知故问，舀起一块白萝卜喂给他。

小周不说话，小周乖乖张嘴，不情不愿地吃掉了。

叶修炖的排骨汤很好喝，都是拿小砂锅慢慢煨的，味道香浓，就是这萝卜不太好吃，周泽楷不太喜欢。

吃完萝卜，喝了几口汤，叶修终于舀起了肉。然而当周泽楷看见勺子里的排骨肉时，一下顿住了。

软骨，有软骨。

他咬不动软骨。之前为了不浪费，他从来不会买带软骨的条排。但是叶修买了。

周泽楷终于摇了头，叶修笑一下没了，开始给他讲道理：“排骨好，吃了补钙的。”

周泽楷眉头紧皱，盯着那块排骨看了好一会儿。他像是在说服自己咬一口试试看，不过最终没有成功。

“咬不动。”周泽楷说。

“噗。”叶修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周泽楷懵懵地看着他，又看看勺里的排骨，尝试着咬了一小块肉。

肉炖得非常烂，轻轻一扯就从骨头上掉下来了。周泽楷把骨头剥出来，留在了勺里，他眼一直盯着，也觉得就这么丢了很可惜。

“下次我用厨房机打碎了，弄成糊糊给你吃。”叶修说。

周泽楷眼睛一下亮了。这个办法就不会浪费软骨了，他也能补钙。

叶修见他这副模样，又悄悄补了一句：“隔壁两岁的小宝宝就是这么吃的。”

周泽楷听见这话，反应了一会，脸瞬间红了。他抬起左手抓住叶修胳膊，把那一小块软骨吃进嘴里。稍嚼了嚼他才发现，不仅是肉很烂，连软骨也被叶修炖软了，几乎不需要怎么嚼。

他转过头，发现叶修一直笑着，手心上托着一颗小小的草莓。

“吃吧，奖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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