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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捏着啃了一半的橙子，坐在惯常坐的位置上。 是西西里产的血橙，很甜，他们家都很喜欢。刚刚在作战会议上他的情绪过于强烈了，无意间把这颗橙子啃得残破不堪，橙皮只被剥了一小块。现在安静了下来，果肉的酸甜香气才在他嘴里弥漫开来。 他看着这颗残缺的橙子。会议上那些话还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哪怕那是他自己说出来的，现在也仍然梗在他心里，让他感到沉重的压力。海门·罗斯已经派人去处理了，是他的心腹，分支头目之一，他知道刚才就是他和这位得力干将能见的最后一面。 ……但是没有办法。他别无他法。为了家族不倾覆，为了他能继续把家族支撑起来，他可以杀了所有人。他应该……杀了这些敌人。 凉意。橙子的汁液顺着噬咬出来的崎岖不平的缺口淌下来，鲜红的，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染满了他的手。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太用力了。 ……为了家族。 浓稠的黑暗笼罩在屋里。内华达冬天的阳光并不明亮，仅有微弱的光线能进到这间办公室里。麦克仰着头，在空旷的房间里叹息。 他的妻子要走了。他不允许对方带走孩子，为此近乎发狂地向她怒吼。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仍记得母亲是如何温和地对待他们所有人的，他仍记得凯和他在多年前的圣诞夜是如何调笑亲昵的。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是已经在付出努力了吗？ 他不是已经，为了让家族能够洗白，为了完成父亲的、凯的愿望，牺牲了他的保镖、利益和他自己的一切吗？为什么没有人原谅他？ 阴冷的怒意仍然充斥在他心里。他失去了这么多，眼看就要成功了，但是总有人……！ 甚至阻碍他的人是他的哥哥。他最好的哥哥。 弗雷多，那个原来和家里每个人关系都好、唯一支持他的理想的人被罗斯蛊惑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过他的哥哥机会，只要他的好哥哥愿意回心转意，他毫不介意用家族的资产养前者的下半辈子。然而直到最后，弗雷多都回避他。回避他的目光，回避他的话，甚至回避他给的最后的机会。 那是他的兄弟。他父亲的儿子。他母亲的儿子。他教子的父亲。他儿子的叔叔。 那是他的敌人。 橙皮在他手中变形，鲜红的果肉残渣从缝隙里露出来。为什么要这样？他还记得他们兄弟怎么分食家里的橙子的，那时候他还是个退役的战斗英雄，光鲜、亮丽，凯还能在他身边露出灿烂的笑容。他那时候离这一切都很远，是柯里昂家最光鲜的人。兄弟们调笑他，称他为大学生，看着他和凯去过和家族没有什么瓜葛的二人世界。为什么大家要走到这一步？ 那时候他的理想触手可及。那时候他穿着军装，而不是现在这样和大家一样穿着西装。那时候他对家族生意那么抗拒，现在他已经血洗了纽约的其他家族、杀了自己的妹夫，又准备杀死与他作对的所有人了。 这和太平洋战争不一样。他的确那时候杀过人，但是拎着冲锋枪在泥泞的海岛上厮杀和现在下令抹去某人并不是一回事。战争让他成为英雄，但现在他让所有人恐惧。 ……连汤姆似乎也想走。弗雷多背叛了他，凯离开了他，康妮恨他。他的养兄、家族的军师，在刚刚的会议上面对他的提问甚至也露出了一丝惊惶。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明明为了家族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他们要走？ 麦克抬起手，轻轻撕开了橙子的皮。汁水溅在他的指尖，短暂地让他闻见清新的气味。纷繁的回忆在他脑海里翻滚，还有强烈的愧疚和愤怒——他也想在阳光下生活。他也不想做这些事。他明明可以带着家族走上正轨，同时也重回自己的理想，但是海门·罗斯、强尼·欧拉，还有多年前纽约的其他几个家族…… 无论如何。他们该死。 狂乱的情绪纠缠着，尖厉的疑问仍然徘徊不去：他真的要杀了弗雷多吗？他怎么能？他做不到将弗雷多的背叛完全归结于罗斯，在古巴的时候哥哥仓皇逃离他的背影仍然铭刻在他脑海中。 但是在古巴，他同样给了弗雷多太多机会。对着他的卧室扫射的杀手就死在弗雷多窗前，他艰难地自我安慰着，不是他先的，是弗雷多先帮人杀他—— 还有罗斯。他不能让弗雷多活着再接触到罗斯，柯里昂家族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保险起见，两个人都不能活着。 麦克拼命地想着，为了家族。这件事结束以后他也许就能让家族洗白了，也许就不必再继续杀人了，弗雷多死是不可避免的结果。 为了……家族。 他将血橙凑到嘴边，用力啃了下去。鲜红的汁液顺着他的唇角流了下来，被他的手指拂去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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