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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中】唱歌和谋杀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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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隆冬，他看向窗外一片洁白的雪地，那里开出血般艳丽的红梅花。 他听到雪崩的声音。” 话音落下，教室里仍是寂静，一半的人是没听懂而不知作何感想，剩下理解的则因过于震撼，愣在座位上忘了鼓掌。太宰治只是兀自坐下，收拾稿纸的同时瞟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同桌——刚才他读的时候就一直看向窗外，但太宰治知道他在认真听。 “那么，这就是太宰同学获得文学奖的短篇小说，”老师重新走回讲台，推了推眼镜，似乎对下面的反应不太满意。“嗯……太宰治，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他愣了半秒后懒洋洋地回答。 中也是在看什么？ 虽然之前已经让中也读过初稿，发表之后几页薄纸更不是怎样的稀罕玩意儿。但这回他以自己的方式读了一遍，大概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吧，太宰治想。 好容易等到下课，他还是没忍住拿，钢笔盖绕起橘色发梢开口了： “喂，中也从刚才开始就望着窗外，难道外面有三途川的摆渡人吗？” 他顺着那人的目光远眺出去，仲夏浓密的树影里，是与小说背景相反的生机燥热，和他笔下苍茫无一物的白雪地放在一起恍若两个世界。中也托看腮轻轻歪头，像刚从某个遥远的地方回来。 “我在看雪哦。” “哈？” 不理会他的一头雾水，中也又继续摆定刚才的姿势，笑了。 “就是雪啦。” [b] 种种颜色乱开着的花，都已凋谢之后，到了冬季，尾花的头已变成雪白了，蓬蓬的散乱着，也并不觉得，独自摇摆着，像是追怀着昔日盛时的样子。彷佛和人间很是相像。 ——《枕草子》清少纳言[/b] 他第一次遇到中原中也的那年，冬季晴朗无雪。秋季学期开始没过多久，白昼就一天比一天更短，还没放学天便昏暗下去，灯火通明的教室里，人们空空思索睡眠。写字与翻书声是如此百无聊赖，寒冷如针刺的空气也没能驱走半点阴霾。风时而呼呼地路过，和这里的大多数灵魂一样漫无目的。 总而言之，在这样的冬风里、萧索午后阳光下，太宰治一闪身从后门出走，决定再去墙后面的那条小河里碰碰运气——看今天有没有结冰。啊——如果还冻得厉害，他便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考虑旁边的小树了。只可怜那树还没两人高呢，就要体会到他不可承受的身体之重，真是…… 一旁的空教室里传来吉他声，简直要为他心爱的自杀之歌伴奏。太宰治随便从器材室里顺来绳子，在翻过墙前姑且倚在门边悠然听着—— 倒是很漂亮，那流淌着的和弦。 一扫之后从窗棂里倾泻而出，随风凛凛敲打在肌肤上，太宰治听了一会儿缓慢地闭上双眼、靠在墙边，全身都放松下来。还禁不住有些寒战，张口呼吸时面前的白雾随音声弥散。 咚咚！ 手腕沉沉扣向木板，指间一串灵动的敲动，曲子似乎要进入高潮而逐渐激昂，太宰治也不由凝神屏息——可紧接着他只听得忽然一声巨响打破和谐、弦音急转直下，好像有什么狠狠砸在地上—— ……怎么了？ 在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撞开门冲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身影跪坐在地上，那头遮挡面容的金橘色长发让他觉得有些眼熟。但很快更加鲜艳的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是自那人指尖渗下来的血，在寒冷的空气里滴下直至染红散落一地的乐谱，又迅速黯淡凝结。似乎是听见门口的动静，一双蓝眼睛终于抬起来。 哦，是他啊。 冰蓝那一刻，他恍然发觉血红原来如此刺眼，以至于让他一秒也不愿意多看了，抓住那个人的手腕试图轻轻把他带起来。 去医务室，他低声说道。他名字是什么来看？好像四个字、亲吻天空的唇形。 要被发现的，那个人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对，现过正是上课时间，他们一个翻墙一个弹琴行踪可疑，医务室的白衣姐姐就算被他这个惯犯糊弄过去，也决不会放过—— 啊。 太宰治于是想起来，眼前这个蓝眼睛、橘头发，会弹吉他、嗓音哑下去很好听的男孩，名叫中原中也。 好端端的弦怎么断了呢？ 大概是天气太冷了吧。 快步穿过小径时中也漫不经心地回答。太冷，所以手不听使唤，一下太用力就断了。他嘴唇微微打颤，仿佛是因为迎面刀子似的风太不留情面；却眼角泛着浅粉也不喊一句疼。绷紧的金属琴弦“啪嗒”断裂后急速收缩，天知道那样撕开掌心有多痛——当然，太宰治是明白的，所以他的美工刀从来只割到手腕。 ……中原中也似乎和立原道造——就是那个鼻梁贴着橡皮膏的顽皮孩子——关系很好，想必不是多娇贵柔弱的人。但在刚才、在提出帮他一把的时候，太宰治还是不自觉放软声音，连原本帅气的计谋都听起来平庸多了。 真是奇怪。他心里想着，率先一步踏上医务室的台阶，等那个裹紧了大衣的身影消失在树丛后才轻车熟路地走进去。今天不是白衣姐姐值班，年迈的老校医大概在休息间打盹，有人按了铃才慢慢过来。 「一切顺利」。窗外面的共犯探头探脑好不担忧，太宰治眨眨眼对他比一个手势，示意行动继续——棉花碘酒都用大衣包起来，衣角堪堪遮住他常用的雪白细绷带，他感觉自己像抱着只刚出生的小猫一样把赃——啊不，把医疗物资抱到窗边。 笃笃！ 橘色脑袋立刻从下面蹦起来，太宰治这才发现中也要仰头才能勉强看到窗玻璃。……要不是那幅样子苍白得有些可怜，真想嘲笑一下小矮子，他努努嘴把上半身探出去，立刻被十二月寒风冻得一哆嗦。 “自己会弄吗？” “……嗯。”可能真的痛怕了，他听到的这一声仿伸这一身应答仿佛带了哭腔。还想说什么，中也却已经抱着衣服撇过头去，受伤的胳膊孤零零吊在外面像折损的鹰翼。 那可不好看。 太宰治强近自己不去盯着凝结的血痂。 他自己都觉得惊讶，怎么也一念之下生出十二分耐心来，想轻声安抚缩成一团的男孩。可身后越发逼近的脚步声让他心里一狠，砰得用力将窗户合上，把零下温度和忽闪的莹蓝色隔绝在外。 “呀，太宰同学？”老医生出现在门口，好容易戴上老花镜，“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用脚尖把办公桌后的柜门带上，一面伸出右手装出吃痛的表情。 “感觉里面又裂开了。” 校医对这位常客叹一口气，示意他先坐下来。“别急，先把手腕上的绷带剪掉，唉……太宰同学，你头上是不是比上次多缠了两圈？就这么过来医务室冷不冷呀，怎么连外套也不穿。” “路上遇到一只小猫，送给他了。” 干净的诊室里暖气很足，让人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太宰治垂着眼睛有点犯困。老校医没再唠叨着说出“真是善良呢”这样的话，两人也默契地对腕上的新伤与旧疤避而不谈。一时间，只有风摇动窗子的声音。 小猫应该回窝了，在安心舔舐伤口吧？ 他发呆一般看向摇动的树影，天没有下雪，却仍惨白着营养不良。 “呀——想起来那是第一次和中也正式见面呢。"” 晚自休后的宿合天台没什么人，白天那股燥热早被夜风一拂而去，闭眼迎风时如同要飞起来掠过山间的原野。两个人洗完澡嫌房间里风扇功率太小，决定抛下试卷来上面乘个凉。 远方马路上，晚归的汽车不住鸣笛。 “混蛋，那是因为学期初我转来的时候你在睡觉吧。”中也摆弄了两下耳机线，怎么也解不开，“错过我的自我介绍就算了，待在班里这么久，竟然不记得我名字。” “哈？才没有，我当时肯定叫中也了。” “哦……”他认真想了一会，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候注意力全在手上，脑子太乱了。” 绕圈穿线，就着楼道里的微光，和他纠缠许久的耳机线终于舒展。中也抬手给太宰治戴上右耳，mp3里渐渐响起熟悉的歌。太宰治下意识地朝那只手看去，想象上面的陈旧伤疤——自然是看不见的。灯光太暗，而疤痕也早就浅淡了吧。 他于是移开视线转而看中也，“中也今天怎么不练琴。” “创作瓶颈，细胞枯竭。” “不练练想去表演的曲子吗？——我想听欸，中也弹给我听好不好。” “不好。又不是没听过！” “嘛，我词写得这么精彩，当然永远也听不够啦～” 中也对他吐了吐舌头作厌恶状，又转过头去，两个人并排望向没有星星的夜空。 他写的词也一样，漂漂亮亮的，其实什么也不存在。中也随节奏调整呼吸，没由来地想。所以太宰治文气固然好，情感似乎也到位，中也却只拿它填了一首歌；剩下的要么是他自己写，要么宽宏大量地允许立原加上两句。 不然他怕台下的观众以为过鬼节了……嗯、不然怎么悲戚戚的呢。 ……不过最近、好像一切有点改变。 太宰有时会给他看几段文字，似乎是从哪里截取下来的，大多都模糊不清而不知所指。中也虽看不懂，但觉得里面有一股新鲜的颜色在涌出来……怎么说呢？就像、就像…… 算了，他也讲不明白：也许这更适合写一首新歌。 和太宰难得有一时相安无事。吹得人发丝凌乱却觉得舒服的风里，却忽然传来声凄厉的长音，那真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黄狗上树老妪扒坟： “中——原——中——也——！！！” 被喊到的人吓得一跳，氛围崩坏不提，刚才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也瞬间忘得一干二净，他登时蹦起来栽倒向左边的人。 “喂！有笨蛋踩到我了……”还没来得及抱怨，太宰治便乐着听楼下的再次喊话： “你在哪里啊——啊——” 浑身悚然。他拽了耳机就要往天台后门跑，被后面坏心眼儿地扯住线一把拉回，“别跑呀中也，不仔细听听吗？” “……听你妈呢过会宿管上来要出人命的！” “欸，真的不是因为上面黑漆漆的，所以在害～怕～吗～？” 被他拉着的急迫身影正欲反驳，第三声已然飞来狠狠击中他的神经。这下中原中也可终于听明白了，那是立原捏鼻子挤嗓子叫出来的——因为他正拉满音量在喊什么“你点的炸鸡……” ……嗯？等等？炸鸡……? 啊、对对，他好像是点过炸鸡……！！？ 宿舍楼底余音未绝，太宰治早放开了用来牵制他的耳机线，抢先一步冲进楼道——那自然是兴奋的。而中也则暗骂一句紧随其后——那是知道要完蛋了： 谢谢你！兄弟！ 下面隐隐的人声中似乎还有梶井，他三步并两步跳下台阶，想，这下整栋搂都知道他中原中也违规带宵夜，还疑似团伙作案！！！ 在接下二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他已一个飞踢引来众人连连惊呼。太宰治于一片人仰马翻里加入其中，捡起散落地上的炸鸡袋又默默退出这场鸡飞狗跳的斗殴。临到了楼梯口，他还十分良心地停下来，对人群中纷扬的那丛橘发吹一溜儿口哨：“快回来啦，有人来了。” 于是他看到中也骂骂咧咧地挤出人群，三两下就追上他。后面众人秉持着吃瓜快跑得要更快的理念，霎时作鸟兽散，刚还在哀嚎的梶井和立原也没影了；远远能听见值班大爷的怒斥。 “小狗真乖，跑这么快呀——”他一边冲刺一边不忘嘲讽。 “滚、滚啊！” 被踹了一脚。所幸到宿舍了，否则要在台阶上，真得缩成球咕噜噜滚下去。太宰治不甘示弱地晃晃手里的袋子，宣示对鸡腿的所有权——好吧，终究还是分出一个给小家伙加加餐。 呼、好险。 小狗现在不骂他了，低下头安静地吃着东西。他则倚在门边大口喘气，再把白衬衫的扣子解开几颗；一偏头正看到扔在桌上的mp3还没有关机，耳机里放着谁也听不见的歌曲。 那是什么歌？ 敞开的窗外残蝉尚鸣，寂寥着倒透出一丝可爱。……那会有一个好听的嗓音、唱着他写的词儿吗？ 在吊扇吱呀吱呀的响声里，太宰治忽然好想变成音符：Do Re Mi Fa So . 把我唱出来吧。 中也。 [b] I never had nobody touch me like I ' m glass You had me spinning in the midnight summer grass I never had nobody touch me like I'm glass With a moon bird kiss ——《1965》Zella Day[/b] 一场音乐狂欢。 万人空巷，四处洋溢着夏日刚割过的青草的芬香；最动人的歌从酒杯跃进酒杯里，沾到舌尖后被轻轻送出——好吧，那是有些夸张了。中也只想要一个小小的音乐会而已。没有太多理由，只是教室门前那片草坪上黄昏太过美妙，怎样的和弦都弹奏不够。 当然了，试问这偌大的学校里，又有谁不想来一场狂欢呢？ “中也太天真了。”然而在他被手割伤的第二天下午，接过他递回的外套时，太宰治这么说道。 那时候还是冬天，一派枯木凋落的景象，和中也想象里这地方回春的样子只能说是天差地别。仅管如此他也没半点灰心：表演、集会、比赛，机会总是有的嘛，对吧？ ……对个鬼！ 早已荣升学长的中原中也绝望地倒在桌上——被英语老师发现后，又把这个走神频繁的课代表好好教育了一番——总而言之，离那次事件已经过了半年，他伟大的计划却还毫无进展。 太宰治的文章倒出息了，啧。他忽然嫉妒起来。这半年里，除了一场粗制烂造的音乐节、正经得如老干部开会半般的晚会以外，中也愣是找不到一点上台的时间。学习，中原同学，这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或许你该去考东京艺术大学？ 年级主任笑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有趣。毕竟，像中也这样的好学生总喜欢走一些偏路吧？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中也记不清了，好像有点生气，更多还是委屈；只记得死一般的沉默中太宰治突然开口，用一种他从没听过的声音冷冷道： “主任真是聪明人。这肥差是谁给你的？”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了。 不像少年的音调。以暴制暴的冷冽与快感几乎在瞬间席掠心脏，中也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回头看那个人——那人正用与语气相反的轻柔力道抚上他肩头。 对面年纪主任脸上一阵青紫，像是要把椅子踢翻般猛地站了起来，破口大骂： “……混蛋！你们两个，我要开除你们，竞敢……”他把颤抖的手指向中也身后，“你，太宰治，……呵，你早就该滚蛋了，待在这里迟早是个祸害！” 丝毫不理会那人的谩骂。这一场闹剧，也以他被太宰拽着在其他同学和老师惊异的眼神里恺然离开收场……只不过好景不长，一场口头胜利的结果就是中也的吉他被没收了，而这似乎是他来到这个学校受到过最大的委屈…… 偏偏又是那把吉他。 怎样才能向别人解释它的重要呢？ 那天晚上中也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叫他名字都要反应好几秒。晚自修后他一个人走着走着就上了天台，风是凉爽，可却让不甘出愤恨愈演愈烈： Guitar. 在舌尖轻轻一弹跳，跃动着收音，就好像拨过后余音未绝——吉他。吉他，是音乐。 连帽衫下任由刘海遮挡视线纷乱，金属丝勒住手指，甲片拔弹时大腿到胸腔的振动。 Do 、 Re 、Mi 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一些人的偏见永远可笑又固执，随口一句就杀伐无度，往苔花种子上撒砒霜。以前他只是一个人弹，所有小心翼翼的歌声都给了月光，后来立原会听、梶井会请他作曲，身边渐渐热闹起来……再后来，就是太宰。他最不听话、最忠诚也最多鬼点子的听众，他音符的收藏家，他灵感的播撒者…… 究竟……为什么？！ 一只熟悉的手揉了揉他头发。 “下面都在找你呢。”太宰治从后边给他戴上帽子，棉的触感驱散了春寒，“别吹太久了。” “有话直说。” 刚拍开太宰的手他就后悔了。在天台上站了这么久，他总觉得隐隐在等待什么东西，或件就希望太宰治找过来陪他一会儿。现在又生气什么呢？ “啪”，那个人打个响指并没有魔法发生；却不恼怒，只是心情很好地对他露出笑容——有些熟练的要作妖的预告。他说： “我有个办法，把吉他拿回来。” 中也猛得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想安慰我的话，不如直接建议我打工攒钱从零开始。”毕竟那可不是能闹着玩的地方。中也这个五好学生自上学以来干过最出格的事就是那天下午溜出来偷偷练琴，受了伤连校医都不敢找，一整周惶惶不得终日。 无论如何，他绝无可能突破门禁和铁锁、在24小时多方位监控下健全地出入主任办公室——哪怕里面有他的宝贝吉他。 然而太宰治并不罢休，扳过他的肩膀执拗劝说：“中也别急嘛，没人会发现的。”顿了顿，又倏地伸出小拇指勾一勾。 “就相信我这一下，好不好？” ……保证？ 保证。太宰治对他挤眼睛，很得意地笑了。如假包换。 什么嘛，完全就是想做坏事的表情吧。 那就拉钩喽？ 人的心情大概不应该变得这样快。至少他该再生十天半个月的气，让太宰请他吃二十次章鱼小丸子……把小拇指搭上去的那一刻，中也想，这可真是亏大了。 ——我如假包换的，作战指挥部长。 他不知道那家伙究竟在鼓捣些什么，而等到三个月后那篇小说发表的当天、太宰治来和他敲定计划时，中也才发现这人比自己想的……还要出格一点。 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嗯，如果没有音乐会，那一场灯火秀的补偿也不为过吧？他想着，几乎有种恶劣的欣喜——肯定是被太宰传染了。 第二天晚自修课间，中也按计划和往常一样出去接水。外边一小群男生推推搡搡地去操场打球，到处串班讨论题目的、给心仪的同学送饮料零食的，全部出动，他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好热。 在饮水机边灌了一口凉水，他转头望向墙上的时钟——还有半分钟。大概还是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冒看汗，水沾到嘴唇的一瞬间似乎就要蒸发了…… 三、 他把额前的碎发撩起。 二、 后面的女孩子们笑出声。 一。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电影里出现的、电力关闭时的警报声，而校园所有的电源于约定时间分毫不差地熄灭，恍若突然来袭的失明症。中也分明听见身后的女生惊叫着，短暂的无措后人群立即拥挤嘈杂起来，笑骂声不绝于耳。莹莹泛着光的只有月亮了，圆圆的，很干净。 几乎是在人群开始骚动的一瞬间，他飞快贴向墙边。顺着已烂熟于心的路线进发，办公室里茫然的老师陆续打着电筒跑出来，没人注意身后潜入了一个灵巧身形。 无声的小跑里，他一头扎进黑暗。中也前脚刚到门前，耳机里便忽然响起声音： “摩西摩西，小矮子有迷路吗？” 刚要开口，一群人从在走廊奔跑而过，害得他只能把回敬的话咽回心里。 “欸——没人吗？”那边还是不依不饶，“完蛋，肯定是中也太小所以被人群冲走了。竟然没考虑到这一点呢——失策失策～” 刚有人进出的办公室没有上锁，中也摸着把手轻声拧开，见里面空无一人后才对耳麦狠很警告道： “吵死了！你到位没有？!” 对面没再回答。中也气息不稳，扶着侧门大口喘气，视线抓住的唯一一点微光是城市的霓虹灯。繁华市区里高中校园总像一个老教堂，它肃穆、它腐朽着死去不会呼吸；或许现在晦暗一片才是它真正的模样。发着呆时窗玻璃“咚咚”敲击振动，吓得他一激灵，而窗被唰啦一下打开，月光下一个漆黑的身影起跃便顺势翻入。房内的安静一时间被打破 ，远处喧闹的人声听不真切，反而是墙边鸣虫、夏夜的风，同那个人踏月色而来的剪影，仿佛更触手可及。 中也不知怎么愣住了，本要递去的吉他撞在桌角上，弦轰然而动宛若心房。 “别紧张，”那人笑着，跳上桌一脚踏在窗口，风衣向身后长长地飞扬，“来。” 吉他被一只手握住。另一只，却仍伸向他。 中也忽然想到他们第一次的相识，他站在冷风里指尖冻得红红的，大宰治也是这样从窗里递来碘酒和温融冬雪的大衣。现在六个月过去，那时玻璃一拉开扑面的暖气却从没有忘记——明明没有雪啊；他却觉着，心里一块古老的冰川陷落。 轰轰。雪崩的开始，也只是一片雪花而已。 不是吗？ 手被包裹，踉跄着狂奔。整个校园的黑暗中他不知自己在奔向何方：宿舍？教室？那人最喜欢翻过的一堵围墙？远方操场上手电筒的灯光隐隐绰绰，好事的同学已经鼓动着唱起了歌；啊、或许不是别的什么地方……他只是奔向他们的极乐。 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笑起来，接着另一人也莫名加入，像是两个中了彩票的疯子，或者不识苦楚的酒鬼：太宰，昨天课上你那篇小说读得真好，我完全明白了。他大口大口换着气，汗从额头一直咸津津地滚到嘴里。 牵着他的手似乎颤了一下，很快听见太牢治断续的声音：“中也明白什么了？” 一个急刹车，他们双双停下来。哦——越过身后这面墙就是清澈的小溪，那里的小树不够一人重量，太宰告诉他的。 ……太宰，你还想去那里吗。你还想把脖颈挂在枝干上，把足心浸在冷水里吗？ 他没有问出口，只是背着皱巴巴稿纸上的最后一行字：“——他听见雪崩的声音。” 强光突然亮起，预设的断电时间已经结束，路灯盏盏从大道最远的那一头渐次出现，如眼睛、烟火、夏夜最美的橘调。他抬首时发现汗水早浸湿了太宰的发梢，而那人却笑吟吟地低下头追问： “那中也知道为什么会雪崩吗？” ……欸？ 这个故事要说起来，其实很简单。 小说里的这个人，他每次望向窗外，总是惨白惨白。你说那是白墙也好、百般无聊也好，或者只是他的眼睛不大行了。他经常去医院和医务室，身上缠满绷带，最喜欢黑色最讨厌白色……这个世界却只有冬天，雾蒙蒙的玻璃外却只有雪。别的颜色，永远也看不到。 “直到……直到有一天，'红梅绽开——'” 就有了春。春后面是五彩斑斓的夏；夏之后跟着火红的秋。是的，遇见你之后冬天变成了一只河蚌，它不论吞下怎样丑陋的沙砾，都张口唱歌唱出彩珍珠——那是四时鲜妍。 中也瞪大了眼睛。在渐起的灯火中，他一下望进燃烧着的鸢红。什么东西被塞到他手中，沉甸甸的，是他那把省吃俭用买的破吉他。 “我说，中也……去唱更多的歌吧。 音乐会也好，天台上一个人独奏也好，中也的歌……总是特别、特别漂亮。毕竟——” 红梅的绽放，不是因为春天。 窗内的人儿啊，你要怎样悄声耳语着、让那娇嫩的花瓣明白： 快醒醒吧。 春天归来，正是因为你啊。 fin . 各位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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