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平】Concentric Circles

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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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探 —

白马探握着钢笔的手停住了，笔尖在白纸上顿了一下，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
这次是肩膀？不，还要下面一些，是左上臂。
他习惯性地去看表，已经过了九点半，准确地来说是九点四十一分四十八秒，四十九秒，五十秒。
秒针跳动，时间的流逝不受任何事物的动摇。白马探静静等着，等着这一阵疼痛过去。
九点四十二分零四秒，差不多了。
可是当他将视线从表面上移开，准备提起笔继续书写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右脚踝传来尖锐的痛楚。
“唔！”
白马探缩了缩膝盖，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偏头看向窗外东京的夜色。
半分钟之内，手臂和脚踝，这还真是度过了丰富多彩的一晚呢。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白马探从十二岁开始觉醒成为感知者，他知道自己在这世上有一位从未谋面的灵魂伴侣。
在旁人眼里，他应该是那“幸运的四分之一”，但实际上，他自己一点也不这么觉得。
因为从他觉醒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发现自己的那位灵魂伴侣存在感实在高到离谱。
不是指一对身为灵魂伴侣的感知者之间的感应，而是切身的痛楚。每一次，那个人因为受伤而感觉到的疼痛，都无一例外地投射到白马探的身上。膝盖、肩膀、后背、手臂，就算是青春期时常会经历的晚上睡觉时发生的低钙抽搐，也要承受两人份。虽然他知道投射到感知对象身上的痛觉只有原本的一半左右，他依然为有一个热衷于动不动就把自己弄得一身伤的灵魂伴侣而感到辛苦。
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这样频繁地受伤？这种问题白马探不是没有想过。成天打架斗殴，难道是个街头混混吗？我的灵魂伴侣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
纵然猜想很多，但他依旧无从求证。白马探也并不打算刻意去寻找，他的学生时代大部分时间都在英国度过，这里的人们对待灵魂伴侣的态度大多如此。
得益于良好的家教，白马探一直表现得像一个合格的绅士。高中时期，他也的确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那一批男生之一。随着年龄渐长，他也逐渐习惯了随时可能从身上某处传来的痛感，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也因为相同的原因总算收敛了些，疼痛产生的频率逐渐降低了，也不再经常有让人无法忍耐的痛感出现，白马探暗暗将这些变化都记在了心里。而每当他自己偶尔因为某些不太优雅的原因受了伤，撞到柜子或者被纸张划破了手，他都不受控制地分出那么一两秒的时间去想，这点微弱的痛楚，那个人也能感受到么？
临近初中毕业时，曾有女生向他发出过约会的邀请，但被他礼貌地拒绝了。那女生后来与邻班那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一起出去过了周末，最后他俩成了一对情侣。白马探听说这个消息之后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觉得自己这也能算是成人之美，只是不知道这段感情又能坚持多久。
毕业典礼结束后的派对上，白马探在学校礼堂里找了个小桌坐下斯条慢理地吃他的蛋糕，没想到那男生竟径直走过来，拉开凳子坐在了他对面。
虽然只是初中毕业生，但男生穿着一套得体的西服，如果不去看手上拿着一杯果汁，看上去倒确实有些大人的样子。他看了看舞池另一边和朋友们相谈甚欢的自己的女友，说道：“所以，乔伊娜现在是我女朋友了。”
白马探眨了眨眼睛，放下了手中的叉子：“嗯……所以？”
“她之前约过你，但你为什么拒绝了？”看见白马探的表情，男生笑着摆了摆手，“——别误会，我不是来找麻烦的，就是想问问，毕竟，乔伊娜也算是校园里的名人，你要说她不受欢迎，那肯定是假的，而且，你居然拒绝女生的主动邀请，真是令人吃惊。”
如果不是为女朋友找场子的，只是好好聊天的话，那事情也挺好说。
“我是感知者，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有灵魂伴侣了，为什么还要接受别的女孩的邀请？既然是肯定不会有结果的感情，干脆不要开始对双方都好吧。”
“这有什么？”男生说，“感知者，我也是啊。”
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白马探皱了皱眉头。
“那，你既然原因与她约会，还和她交往，这么说乔伊娜小姐是你的灵魂伴侣了？”
“当然不是！”男生大笑起来，“乔伊娜不是我的灵魂伴侣，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这有什么关系？我们依旧正常交往着。说起来，她已经是我的第五任女朋友了，我的灵魂伴侣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
白马探为他能持着这种态度对待灵魂伴侣这件事而感到惊讶，那男生接着说下去：“白马，我可不是那种会为了自己的灵魂伴侣而守身如玉的人，当然啦，你要是打算这么做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我们都还年轻着呢，谁知道灵魂伴侣什么时候才会出现，我才不会为了这点事情耽误自己享受人生。乔伊娜虽然不是感知者，但是她也这么想，所以才会同意和我交往。再说了，如果是命中注定要相伴一生的人，那么见了面之后也一定会原谅我过往的花心才是。”
“唔。”虽然不尽赞同这些话，白马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说完这些，男孩端着杯子离开了座位，前去找他那位可爱的女友了，白马也重新拿起叉子，继续品尝蛋糕。
命中注定……？所谓的灵魂伴侣，是能够被这样解读的存在吗？
他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曾在身上体会到的那些疼痛的痕迹，脚腕、肩膀、还有腰腹。可它们现在都好好的，没有一丝要痛起来的迹象。
但是，不论是否会成为一见钟情的恋人，也希望能够早些见面。

高中回到日本之后，白马探发觉那家伙受伤的频率又上升了。
就像是今晚，从手臂和脚踝传来的火辣辣的痛觉，无一不明晃晃地昭示着，那个人又遭遇危机或者鲁莽行事了的事实。
但更晚一些的时候，白马收到了更加意想不到的消息。
“啊啊，奇幻乐园，我知道……基德？”

— 工藤新一 —

“妈妈我哦，十八岁就和爸爸举行了婚礼。”
“唔。”
“毕竟是好几年都共享着痛楚的人，这样心意相通的羁绊，见面的第一眼就一见钟情了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吧？虽然是见了好几次之后才确定了对方就是自己的灵魂伴侣，但是初见时那时候心中出现的‘就是他了’的感觉，果然是不会骗人的。”
“嗯，妈，我说……”
“说起来，就像是‘啊啊，这就是命运吧’——这样的感觉！”
“我知道啦！这种事从我小时候开始你就已经说过好多遍了，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样……”
“什么嘛，灵魂伴侣之间就是这样美好的感情啊，新酱怎么这么冷淡——”

工藤有希子和工藤优作，工藤新一的父母，是一对灵魂伴侣。
他们之间的感情，确实是不容任何人质疑的恩爱，哪怕是在灵魂伴侣之间，也能算是最如胶似漆的那类。拜两人时常旁若无人地营造出的浪漫至极的氛围所赐，工藤新一在小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误以为这世上每一对恋人都是灵魂伴侣，都会如自己父母一般在二人之间建立起牢固的爱情。
他第一次正式接触到关于感知者和灵魂伴侣的知识，是在小学三年级的通识课上。书本上描写的那些知识，确实与他记忆中的刻板印象有所出入，不过那时他的心智已经趋于健全，因此也没感到太多惊讶，只当这是一个如同“西瓜长在藤上而不是树上”、“纸张是木头做的”、“小兰特别怕鬼”这样的常识记下来了而已。但班上的女生在听到老师的讲解时，总是会露出一副心向往之的憧憬表情，男孩子们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但实际上新一还是注意到有几个男孩在红着脸偷瞟班上的某个女孩子。
简直和没长大的小屁孩一样——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是属于“小屁孩”类型的工藤新一如此想到。
“工藤新一——！！”
下课铃刚落，背后就传来了气势汹汹的喊声。新一吃了一惊，转身发现园子一手牵着小兰，一手拿着什么东西大迈步朝自己走来。
“干、干嘛这是要……”
还没来得及反应，园子就一把抓过他的手，扬起了另一只手上的东西——他这才看清，那是一只铅笔——朝新一的手背扎下去。
“哇啊啊啊啊疼疼疼疼！！！干什么啊你！”
铅笔并没有削得很尖，但是园子的力道不小，被笔尖扎到的地方很快红了起来。新一忍住因为疼痛泛起的眼泪朝手背呼气，等疼痛的感觉稍稍缓解，便气不打一处来地质问园子：“你干什么！很痛的啊！”
但园子完全没有理他，而是转过身去捧起了小兰的手：“怎么样小兰！有没有感觉到痛？”
“那个，园子……我不痛啦，但是……”
小兰确实是一副完全不觉得痛的模样，只是很担心地放下园子的手，跑到新一身边。
“很痛吗？对不起啊新一，园子她只是……”
“什么！居然不痛吗，那看来是扎的不够狠——”
“不是啊不是啊！！！”听闻园子危险发言的新一连忙摆手，“老师上课不是说了吗！感知者在人类里只占四分之一，而且十二岁才会觉醒！你现在怎么可能测出来啊白痴！”
“是吗？”园子眨眨眼睛，“老师有说过？”
“书上也是这样说的啊，你书都不看吗？！”
“啊……”听他这么一说，园子马上把铅笔藏到背后，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单纯表情，“原来如此，新一你真的很懂这方面的事情啊。”
“你……”
眼见新一又要发火，小兰马上插入进来为好朋友打圆场：“当然啦，新一家的叔叔阿姨就是灵魂伴侣嘛，每次看见他们都亲密得不得了，真的很恩爱呢——”
“好啦好啦，我道歉。”园子说，“不过你给我等着哦，等我们十二岁，我一定还会来用铅笔扎你的！到时候小兰要是不觉得痛，那可有你好受的！”
这种事情是我能决定的了的吗？心中如此腹诽着，但是也不想说出来招惹这位大小姐，新一抱臂站在一旁，看着园子走回自己的座位，但却感受到了一股牵扯自己衣角的小小力量。
是小兰在悄悄拉他的衣服。
“那个，新一，”小兰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灵魂伴侣的恋人，真的是那种会一直相爱，永远不会吵架的关系吗？”
“我也只知道我爸妈是，其他的灵魂伴侣我也没有见过……”
“这样啊。”小兰低下头去，有些忧愁地说，“要是我的爸爸妈妈也是灵魂伴侣，是不是就不会分开了呢……”
毛利小五郎和妃英理是非感知者的普通人，他们的悲欢离合和灵魂伴侣的“命定理论”毫无关联。
如果毛利叔叔和妃阿姨是灵魂伴侣，他们可能确实不会分开吧。即使心中是这样想的，面对失落的小兰，新一还是说：“不知道呢，这世上有太多可以让一对恋人分开的事情了，如果是灵魂伴侣却不得不分开的话，那不是更加残忍吗？”

工藤新一十二岁生日那天，铃木园子依约带了一支削成标准圆锥状的铅笔来见他。
“这太过分了吧！”工藤捂着手背在一边跳脚，但不论园子用什么力度扎他多少次，小兰都感觉不到痛。
“动手之前先听我说完啊！我根本就没觉醒！我不是感知者！！”
“什么啊，害我白期待了。”园子叹着气将铅笔收进包里，“我还想着，这支铅笔能成为你们爱情的信物之类的……”
接受了父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形之中疯狂秀恩爱的工藤新一，此时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是一名非感知者，他身上没有与灵魂伴侣相联结的羁绊。当然，小兰和园子也是，他们之间居然没有一个人是那幸运的四分之一。
他回想起小学课本上写的话：“无关地域，无关国籍，无关人种，无关血统，无关遗传，感知者只占世界人口的四分之一，这项特殊的体质完全随机地在十二岁左右的孩子们身上觉醒……觉醒之后的感知者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并且从此刻将与他（她）的灵魂伴侣共享痛觉。”
但普通人的生活也有普通人的精彩。他和小兰、园子像所有普通孩子一样上学、升学，认识不同的人，顺便当当“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什么的，倒也潇洒快意。
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
就是“那件事”，每次都要用“我的名字是工藤新一，有一天和青梅竹马的朋友小兰一起去游乐园，却目睹了黑衣组织的交易现场……”来做介绍的那件事，让工藤新一变成了小学生模样的江户川柯南。
再然后，江户川柯南认识了关西的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服部平次认识了关东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
这位来自大阪的黑肤少年拥有热情真诚的性格和似乎永远挥霍不完的活力，这一点在柯南第一次受他邀请前往大阪时就有所感受。虽然有连环杀人事件的发生打乱了他们的游览计划，但是面对事件时两个人都一样的投入其中也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同步。
那个时候，因为服部好心出借的护身符而从沼渊己一郎刀刃下捡回一条命的柯南捂着隐隐作痛的腹部想着还好自己不是感知者，不然如果自己的灵魂伴侣真的是小兰，只怕刚刚那一下绝对就让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但是还没等他缓过气来，就接到了服部在乡司议员家中的仓库火灾中中枪的消息，看着医护人员将移动病床推进急救室，柯南不禁想道：远山和叶说离了它就会受伤，这个护身符，真的有这么灵嘛？
看向护身符的制作者，坐在急救室外走廊一旁的排椅上的远山和叶，却发现她已经不再是救护车上那副还能与服部打打闹闹的样子，只是有些忧愁地低垂着眉眼。
小兰在她身边坐下，顺便将柯南拎到腿上：“和叶是在担心服部君吗？”
“不会有事的啦。”柯南插嘴，“在救护车上还有精神开玩笑，看来没什么大碍呢。”
和叶叹了一口气：“平次他就是这样子啦，受了伤又要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怕别人担心，他自己不说谁知道他多辛苦啊。”
“诶……这样吗。”小兰若有所思，“但是，只要和叶能了解他的辛苦，那也就足够了吧。”
“我才不了解呢，要说谁了解，只有他的灵魂伴侣会了解吧？再说了，谁有那个闲心去关心动不动冲进事件里把自己弄受伤的笨蛋啊。”和叶摆摆手，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出她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是装出来的而已，“我只是有点心疼那家伙的灵魂伴侣，这要是多好的人才能忍受自己身上三天两头就这里痛那里痛的……”
“诶？！”
这次是两个人一起发出的疑问声。
“服部君他，是感知者吗？”
“嗯？”
面对惊讶的两人，和叶不解地眨眨眼睛：“怎么，你们不知道？不是他先认识你们的吗？这种事都没有说，他还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

在浪花连续杀人事件的结尾，柯南了解到了服部平次是感知者这件事。
“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推理是我赢了没错，但是为什么现在总感觉自己在很微妙的地方输掉了一局？”

— 远山和叶 —

远山和叶是服部平次的青梅竹马，字面意义上那种。
远山和叶是普通人，服部平次是感知者，他们互相知根知底。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服部平次是感知者”这件事，远山和叶比服部平次本人还要在意，在意许多。
这应该是出于对青梅竹马的关心吧——和叶这么想。对，就像自己常说的那样，作为姐姐，自己当然要多照顾他一些。
因为一开始在还没有恋爱这个概念的年纪就已经接受了“虽然不知道在哪里，但是那家伙可是有一个货真价实的灵魂伴侣的”这样的事，所以长大之后意识到“自己和平次绝不可能”之后，也没有多少特别的感觉。但每每看见服部神经大条地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和叶心中都会涌起一阵恨铁不成钢的感情。
你可是“幸运的四分之一”诶！这种梦幻的羁绊不知道多少女孩梦中都想要拥有，那种“我的白马王子/公主殿下就在未来的某一天等着我，迎接我的必将是完美的爱情”这样的美丽故事，可你却完全不把这当回事？
啊啊，真是——好浪费！！！
“哪有这种事啊，你这笨蛋。”服部对她的此类想法深表不以为然，“‘迎接我的必将是完美的爱情’？少看些言情小说啦，感知者没这么邪乎吧？灵魂伴侣又怎样啊，不自己努力经营这份感情的话，照样什么都得不到好不好。”
嗯嗯，确实是平藏叔叔教出来的呢，标准的唯物主义者。和叶在心里偷偷吐槽。
或许是服部静华和服部平藏都并非是感知者的关系，服部平次对这件事一直是无所谓的态度，也就是所谓的“毫无自觉”。想到这里，和叶不禁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平次的灵魂伴侣产生了一丝怜悯之情。
摊上这么一个实心木头，真是辛苦了！

虽说是从小到大都一直在一起的青梅竹马，但是初二的时候，两人并没能分到一个班。
和叶的前桌是一个白白净净的瘦高男生，叫日向。他是个感知者，是个非常非常明显的感知者，明显到就算是和叶，也不禁心疼起他来的地步。
原因说起来有些尴尬，日向君的“那一位”，似乎是位生理痛特别厉害的女孩。
于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这位饱受“甜蜜的苦楚”的日向君，都是一副趴在桌上捂着肚子生无可恋的样子。这时候有些大胆的女孩会开他的玩笑，说些什么“多喝些红糖水哦日向君”、“我这里还有些暖肚子的发热贴，要不就送你了”之类。
“等我见到她，一定要好好为她调理身体，说什么都要减轻这生理痛！”日向君欲哭无泪地说着，“这种时候，倒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身为感知者很幸运……”
其他女孩子们咯咯笑着，调侃他道：“说什么哪，现在可没多少男生能真的知道女孩子生理期有多辛苦哦！了解了这些的话，日向君也会更加关爱那位女孩吧，这不就是灵魂伴侣的意义所在吗？”
但远山和叶想着的却是别的事情。
这么说起来，从来没有见过平次因为感知者的身份而感到痛呢。
是他一直默默承受着没有说，还是对方从没有受过伤？如果说是不会生理痛的体质，作为女生还真的有点羡慕啊……
平次的灵魂伴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周末，两人在服部家宅子的客厅里摆了张桌子，凑在上面一起写作业，但和叶很明显的心不在焉。
“啊，笔芯用完了……”和叶拿着没水的笔在作业纸上又划了几道，确定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平次，借我一支黑笔哦。”
对面头都没有抬：“你自己拿。”
于是和叶向平次的笔盒伸手，但很意外地，她看见里面有一张纸条。
“这是什么？”
对于多年的青梅竹马，和叶自然不会有“这是别人的东西不能乱翻”的念头。她很自然地拿出这张纸条打开，但看到里面的内容的时候，她愣住了。
“什么啊，这不是情书吗？”
“喂！”平次有些慌乱地伸手想拿回纸片，但是看见和叶已经将它打开，而且很明显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也就讪讪收回了手。
“落款写着‘秋田绫子’，她是谁啊？”
“同班的女生啦。”平次挠挠后脑勺，又低头看向桌上的题目去，“应该是快放学的时候偷偷塞进来的，我也是准备写作业的时候才发现，刚刚还在想明天要怎么跟她说才好呢。”
和叶睁大了眼睛：“这么说你要拒绝人家了？”
“这是当然的吧？”平次同样睁大眼睛看着她，“我又不喜欢她？”
和叶盯着他看了几秒，好似明白了什么，将情书折好放回原处。
“果然，你肯定没告诉过她你是感知者的事吧？”
“谁会把这种事到处说啊？”
“哎，你笨死得了！你要是早让她知道你有灵魂伴侣，这孩子才不会给你写情书呢！”
从简短的情书字里行间的用词和偷偷将书信折成纸片塞进笔盒的做法来看，这应该是个有些内向的温婉女孩，要是早知道暗恋的人已经有了灵魂伴侣，她一定是那种会将这份感情默默埋葬的人。
但看上去，涉及到感知者身份的事情，服部平次这次也不会和远山和叶站在统一战线。
“得了吧。”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说，“搞清楚啊，我拒绝她是因为我对她没那种意思，跟我是不是感知者没关系。如果我是个非感知者，这时候也不会答应这份告白；反过来呢，就算这封信是我的什么‘灵魂伴侣’写给我的，不喜欢也一样会拒绝。”
“你啊……”真是太一根筋了啦！
和叶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别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那又是什么？”
平次很明显没会到她的意：“什么什么？”
“这个！”
和叶伸手抓住他握笔的手腕，看见衣袖下露出的一小段绷带。
“喂喂别捏啊！”平次大声叫着挣脱开，“昨天练剑的时候扭伤的，我的天，你好用力……”
“又受伤了！”和叶也很生气，“自从学了剑道之后就天天打绷带，也稍微为别人着想一点啊你！”
平次一只手圈着受伤的手腕，不解问道：“你说谁？”
“还能是谁啊，当然是你的灵魂伴侣！每天身上都要这里痛那里痛的，肯定很辛苦。”
“那怎么办，难道你要我就因为这点事情放弃学剑道吗？”平次很不服气似的，“这点痛又算什么，我都什么也没说呢！你听好了，我服部平次想做什么就会去做，才不会因为感知者的身份束手束脚的。”
但至少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和叶本来想这么说的，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这话不该是我来说。和叶想。要说也该是那位没见过的灵魂伴侣来说。
客厅重回寂静，两人又各怀心思地埋头到题海中去了。

— 服部平次 —

快要输了。
服部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悬在棋盘上空，但迟迟不能决定走哪一步。
“认输吧？我看你快没子可走了哦？”
听听这强忍笑意的声音，哪像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学生。服部抬头瞪了一眼对面整个人陷在单人沙发里的“小学生”，破罐破摔地走了一步废棋。
“准备收局咯。”江户川柯南轻快地说着，伸手自信满满地挪动了棋盘上的战车。
死局了。回天乏术。
“啊啊，不玩了。”服部从沙发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衣服因为久坐而产生的褶皱，“再见再见，我有事先走了，不能陪你玩啦小朋友。”
“诶，怎么，输不起啊？”柯南笑着损他，在沙发上扭动了一下身子。但是因为脚受伤的关系，他不能跳下沙发来追服部。
“说什么呢，伊东末彦那件案子昨天不是结了吗，因为我受伤的关系他们把我放回来了，今天要回局里一趟做笔录啦。”
“哦哦——”
不过当然，身为小学生的柯南虽然也被卷入事件里，但没人会让他也去做笔录，要问的除了实施犯罪的几个人，也就只有服部和毛利大叔而已。
“不过你也真是运气好呢。”想起昨天一整天根本没有能在奇幻乐园好好玩，反倒是被不明所以的罪犯按着头去查几年前的案子，柯南就感到十分无奈，“那个清水丽子，端着狙击枪能从对面大楼的厕所一枪爆了西尾的头，转头拿着一把PPK和一把袖珍手枪离得那么近却只擦中你两发。”
服部笑了两声：“我天赋自带百分之二十五物理闪避啦，‘幸运的四分之一’有光环的嘛。”
“什么鬼东西啊？‘幸运的四分之一’哪是这个意思……反正又受伤了，也不知道你的‘那一位’大晚上的手臂痛起来，又该怎么想。”
“真是的，和叶也这么说，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是关心那个人比关心我还多的样子……”服部这样小声抱怨着，换了外套走到门口，“那我走咯。和叶她们要是先回来，你就说我去警局了。”
女孩子们今天相约一起去进行昨天没能进行的蛋糕掠食，一大早就叽叽喳喳地离开了，看样子不到晚上是不会回来的，多半还是服部先于她们回来才对。
“是是——一路顺风——”
毛利侦探事务所的门在自己面前关上了，柯南将双手枕在背后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到警局之后，和几个认识的东京警察打了招呼，服部被领到做笔录会用到的房间。可他却发现那里不只有做笔录的警员，还有一个可以说是熟悉的——但却是第一次见到的人。
“你是……白马探？”
“嗯？”茶色头发的少年侦探从面前的文献中抬起头看他，“你认识我吗？我很确定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啊不不……”服部这才回过神，“对哦，昨天见到的你是怪盗基德伪装的来着——”
好奇怪。
看见这个人的一瞬间，觉得心跳突然变快了。
怎么回事。
不明所以却本能地想要转移注意力，服部问向旁边的警员：“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我是为了追踪怪盗基德而来。”接话的是白马探自己，“听说昨天在奇幻乐园有人见过他的踪影。但多看了几份口供之后，倒发现了更加不得了的事：他假扮了我，还和好几个人有过接触。”
真的很奇怪。
听着这个人说话，感觉呼吸都要变得不正常了。
明明昨天见面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不对，昨天见到的根本不是本人，是怪盗基德，这还是自己说出来的话呢。
怎么连这种事情都忘了，感觉脑子也要不正常了。
“哦……那好吧。”服部将椅子拉开，坐在两人对面，“那现在可以做笔录了？”
白马探将手头的其他资料拢到一边，十指相抵摆出了认真倾听的表情：“嗯——请稍微说详细些。”

这个人的存在，相当影响自己的发挥。
本来就不是特别好的语言表达能力要变成负数了！
为什么一直在看表啊，我说话有这么枯燥吗？
可恶，真是糟糕真是糟糕真是糟糕——
他能不能！不！看！表！
“等一下，你说，她朝你们开枪了？”
“嗯？！啊啊对，不过没打中……不对打中了我其实……啊啊不对，反正没有受严重的伤，是……擦中了，对，擦中，擦中了两发。”
“在什么地方？”
“左臂和脚踝，右脚踝。”
白马探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服部看着他的视线往自己的左臂瞟过去，从桌子下面拿上来一个很小巧的笔记本，开始翻找着什么。
“那个时候，大概是几点？”
“几点？这种事谁会记得啊……”
话是这么说，服部还是试着回想那晚上发生的事情。他和工藤到达酒店时已经过了九点二十，然后他们打断了毛利大叔的报告，再想办法找到伊东末彦待着的暗室，汇报完了之后清水丽子闯了进来——天哪，那晚上是怎么发生这么多事的？
“九点四十吧，我想。”
“唔。”
“唔”是什么意思啊！瞧不起我吗？
但还没等服部说什么，白马就又开口了：“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请继续说下去吧。只是关于这一点，希望你能在笔录完成之后和我单独谈谈。”
“单独……？谈什么？”
白马探笑笑，没说什么，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啊啊，太糟糕了，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
但是由于在场的还有警局的警员，毕竟不方便耽误人家做笔录的工作，服部暂且按下了自己心中莫名其妙的躁动，顺着将后面发生的事说了，只是隐瞒了“工藤新一”这一段。

“这么一来就算完成了，非常感谢服部君的配合。”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你们也工作辛苦了。”
做笔录的警员道了谢便拿着记录材料退了出去，房门“咔哒”一声关上了，这么一来，房间里只剩下服部平次和白马探两个人。
“所以？要谈什么？”
这感觉很诡异，服部觉得自己应该是想要离开这个房间的，不管怎样这个人都没有强行把他留在这儿的权力，但他自己留下来了，为什么？
“谈点……比较私人的事情。”
白马探又笑了。服部平次看不懂他这种笑。
“服部君是感知者吗？”
“哈？”
相当意外的问题，怎么也没有想到过他会问这个。
“是倒确实是没错，问这个干嘛？”
和叶和工藤都曾经问过他“成为感知者到底是怎样一种体验”这样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那些非感知者都对这种问题非常感兴趣。那时候他的回答是：“反正就像有一根丝线松松垮垮地缠在心上一样，然后丝线从胸口穿出来，轻飘飘地悬着，但是你确实能感觉到那一头连着什么人……大概就这样。”
服部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
看见白马探的时候，那根隐形的丝线，好像绷紧了一样。
但是……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对上那双酒红色的瞳孔，服部艰难地说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哦呀，还没意识到吗？”
白马探叹了口气，起身去房间角落的饮水机倒了一杯开水回来。
服部平次盯着他，看着他用右手把那杯冒着热气的水举起来——
——摊开左手手心，塑料杯倾斜，滚烫的开水就要倒下去。
“——你干什么！”
服部完全被惊到了，慌忙从桌子上方探身过去抓住白马的手腕。但即便如此，那杯满满当当的水还是溅出了一点，落在白马的手心上。
几乎是同时，从自己的左手手心传来清晰的痛楚。
“嘶——！”
两人都倒吸一口气，白马探放下水杯从口袋拿出手帕擦干净手。虽然很痛，但毕竟只是直饮水的温度，只是皮肤微微发红，还远远不够烫伤。
“喂，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
“啊啊，要不是你突然冲上来，我根本没打算倒这么多。”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噎得服部说不出话来，只能站在一旁咬咬牙，明显地心有不甘。
“所以，这样能理解了吗，服部君？”
混血的侦探少年朝他伸出一只手，嘴角的笑容和刚刚被他揭露的真相一起让服部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白马探，是你的……灵魂伴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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