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rgenrot（完）

奥奇传说合集

玉风清音

2025/02/20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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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不休送了夏因一个顺水人情。

阿洛伊斯拿着这个月绩效的报告单，对照评分细则逐条检查，评定等级一栏用红笔填着A。

“可恶，怎么又是A级，为什么会这样。”正理坐在一边，对着报告单咬手指，“明明已经很努力了，连S级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的话，哥哥……”

“阿洛伊斯，你呢？”正理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看后辈的绩效表，虽然评定等级都是A，但就各项得分来说正理更胜一筹。

“自然不如前辈。”阿洛伊斯摇摇头，指了几处得分较低的项目。

“没关系，已经很好了，这些问题下次你遇到了我再跟你解释。”正理笑着拍了拍后辈的肩膀，他喜欢有上进心的孩子。

阿洛伊斯和正理一边分析，一边又觉得背后有一道阴冷的视线。无序握着手里D级的报告单，跟难兄难弟拉斐尔站在一起，时不时向正理那边看两眼。

关于这位前辈轮回之神与无序的乌龙，阿洛伊斯略知一二。夏因是个恋旧的人，时不时会提起些神裁协盟的往事，以及他还是创世神学生时的故事。

后知后觉的阿洛伊斯才发现，原来夏因这么了解他，而他却对希望之神一无所知。

龙的生命太长了，夏因用一生的时间实现了那么多人的愿望，可只有他是最特殊的一个。

对希望之神来说，小伊便是他的愿望。

“听说这个月的绩效发下来了，让我看看。”夏因不知何时出现在阿洛伊斯身后，也凑过去跟正理一起看他的报告单，“不愧是小伊，好好好，我要奖励你一个新编的笑话。”

夏因趁机揉了揉阿洛伊斯毛茸茸的脑袋，不再被王冠束缚的白发松松垮垮地搭着，由于主人疏于打理而显得有些长。

“不如想想今晚吃什么。”显然，阿洛伊斯已经能够熟练打断夏因的烂笑话，只要他能撬开话题。

“今晚小伊做饭还是我来做？或者想吃别的也可以哦。”

希望之神突然走到他们身边，正理这才注意到身后一直探头探脑的无序，向他打了声招呼，无序反而更神神叨叨了。

“看来我们在这里好像有些奇怪，还是先走吧。”夏因凑到阿洛伊斯耳边，用正理刚好听不见的声音如是说。

阿洛伊斯对此不置可否，便也任由夏因把自己拉走了。

这是他在神裁协盟任职的第二个月，现在他不再是阿米尔国的执政者，而是神裁协盟的一位底层神官。

关于一切的开始，还要从很早之前说起。

在五王与命运之子的推动下，两位被世界遗忘的神明找回了自己的存在，他们曾是创世神的学生、夏因的同窗，命神与运神。

想起被刻意抹去的记忆后，夏因心中五味杂陈，当他循着过去的记忆走到命运长街，不休正站在因缘殿门口，握着一串紧紧相连的红绳。

不休看见夏因匆忙赶来，觉得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他将那两根线小心挂起，对着久别重逢的同门表达问候。

“你这家伙……罢了，不动呢？”
“逆天改命是很累的，他还在阁楼上睡着呢，等醒了带他来见你。”

金发的龙神笑了笑，回头望着因缘殿里无数垂下的红绳，只觉得时光荏苒，好像他们一起把老祖的因缘线扯成六段就发生在昨天。

“夏因，不想看看你的因缘线吗？刚才我找到了你的。”不休玩味地打量着希望之神，话里有话。

夏因顺着目光看过去，自己的因缘线与落在地上的另一条松松垮垮地缠在一起，轻轻扯下便能散开。

夏因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反应过来，第一眼便认出了另一条线的主人。

难怪不休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差点忘了，命神与运神的力量交织，神的眼睛便能看透世间万物的结局。

他记得老祖说过，命运并不是一条简单的红绳便能决定的，注定分离的人，即使纠缠在一起也终有离开的那天。

不动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可不休没有，夏因也没有。

希望之神小心翼翼地拾起落在地上的因缘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将两条线首尾相接，恶狠狠地打上了死结。

不休在后面笑出了声，夏因还是一如既往地幼稚，即便跟过去的自己相比，恐怕也不遑多让。

在恢复了神格的命运神面前，还真是一点秘密也藏不住，夏因当然知道他在笑什么。

这回不休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就当他们消失了这么多年，对老朋友的一点补偿吧。

“关于你摈弃神格的事，后来还是弥梦离告诉我的。”不休坐在因缘殿门口的石阶上，一只红色的蝴蝶落在他指尖，“虽然有些不靠谱，你和不动算是我们中最拎得清的人了，原来每一个神都会有尽头。”

蝴蝶化成一位少女的模样，向不休微微颔首：“运神大人。”

不休笑着摆了摆手：“免尊，叫我不休就好。”

“阿离已经来过了？”夏因也从神殿中走出，没有反驳不休的话，“神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一群活得比较长的普通人罢了。”

“快去找那孩子吧，我还得在这里等下一位老朋友。”不休看了看身边的少女，“你是夏因的神使吧，接下来的事还是交给他自己为好，愿意陪着我这个老东西说说话吗？”

少女有些欲言又止，但看着希望之神匆匆离去的步伐，最终还是答应了。

夏因奔走在命运长街上，脚步有些凌乱，一路上又撞到了几个路人，直到命运绘卷的入口，便化为一道光向阿米尔城飞去。

深渊的阴霾散去，沐浴在日光下的城邦重获新生，夏因记得他上次来时，这里还是飞雪连天。

如果阿洛伊斯还能看到这一切的话，不，他很快便会看见了。

失去国王的宫殿向国民开放，化为石像的阿洛伊斯静静站在大厅中央，仍旧保持着王最后的尊严，不曾低头。

雕像前围满了国民献上的鲜花，在阿洛伊斯脚下围成一圈。

夏因静静地与阿洛伊斯对视，许多年前正是在这里，青年在他怀中化为雕像，许多年后也是在这里，他将见证王的回归。

神的容貌未曾老去，不会成长也不再衰老，王的时间也定格在被石化的那个瞬间，一切好像都变了，又好像从未改变。

温热的泪落在王宫朱红的地毯上，晕出一片水渍，雕像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召，逐渐褪去石料灰白的底色，青年的眉眼与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无数个日夜在梦中相见的身影与眼前的青年重叠，夏因的思绪被拖拽着来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当阿洛伊斯睁开眼时，希望之神早已泪流满面。那时他才知道，面前的青年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便是夏因漫长一生中唯一的愿望。

希望之神为人们实现愿望，可又有谁来实现神的愿望呢？

夏因不再穿着身为神明时繁重的长袍，仍旧握着那支比他还要高上许多的法杖，阿洛伊斯却第一次见到他流泪。

年轻的王不明白，但他遵循着自己的本心，一步步走到夏因面前，为哭泣的神明拭去眼泪。

神却哭得更厉害了，夏因颤抖着触碰阿洛伊斯的脸颊，微微颤抖的手像是在反复确认对方是否真实存在。

阿洛伊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力抱住眼前的神明，将头搭在对方肩膀上。曾经最小的皇子，如今已经比夏因还要高出许多。

“欢迎回来，小伊。”

意识到自己情难自禁，在孩子面前失态的夏因抹了抹眼泪，调整情绪却又破涕为笑。

“我回来了，夏因。”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阿洛伊斯明白，他能够重获新生一定与夏因有关。

除了那个爱讲烂笑话的神明，还有谁会惦记一个已经死去的罪人？

他回来了，国家不再是他的国家，他也不再是阿米尔的王。青年摘下头顶尖锐的王冠，将它留在了原地。

阿洛伊斯的心在深渊中漂泊许久，终于又回到了思念着他的人身边。
 
少年本不知爱憎，一生仅一次心动不已。他曾预测过自己的无数种结局，却从未敢肖想过夏因的救赎。

怀中真实的触感与温度无不在告诉阿洛伊斯，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梦，他的蝴蝶终究又飞回了自己身边。

王的半生都在欲望中挣扎浮沉，失去一切又一无所有，可他最后的愿望却唤回了善良的神的真心。

如果这是命运赐予他的第三次机会，阿洛伊斯一定不会再做出令自己后悔的选择。

“我不会再离开了，夏因。”

他呼唤着神的名字，对自己起誓，向深爱着的神明起誓。

阿洛伊斯得到了神所承诺的一切，羊皮纸手稿所记载的一切将永远不会重现，被神明所抛弃的王，注定不会在大地上第二次出现了。

“什么，让他加入神裁协盟？我不允许。”秩序将桌子拍得震天响，“不让双生龙回收他的灵魂已经是协盟最大的让步了。”

“有我在，不会出事的。”夏因早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还是碰了一鼻子灰，“小伊是个好孩子，迫不得已也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如今的阿米尔城便是他的选择。”

“他和他背后的势力给整个大陆带来的麻烦还不够多吗，现在又想把神裁协盟搅得天翻地覆？”

秩序龙尊仍旧持反对意见，与夏因寸步不让。其他神明虽多少有些不赞同，但看在希望之神的面子上，众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既然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何不给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秩序与希望的争吵扰得次元龙尊头疼，只好出言让两边各退一步。

正理、无序这些小辈也插不上话，只能在一边干瞪眼看大人吵架。

就在此时，会议室的门被意料之外的人突然推开，梳着三股麻花辫的金发龙尊向在座各位打了个招呼，他身后跟着的白发神明则显得有些不耐烦。

“唷，大家都在呢，那正好。”不休见那么多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别紧张，只是来替夏因说两句话，那孩子我看过了，他本心并不坏。”

“早知道你趁我睡觉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就不应该跟过来帮你圆场。”不动瞪了他一眼，随后走向会议室的圆桌前，“关于阿米尔城的事我大概了解，那位君主复活后已脱离凡人的轮回，协盟也不应当放任，他的力量本就是颗定时炸弹，还是让希望之神收治为好。”

“啊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不休你真是我的嘴替。”站在一边的不休又扒着命神凑上前来，“再说了那孩子是夏因的……”

不休话还没说完，就被不动藏在袖子下的手狠狠拧了一把胳膊上的软肉，愣是把“小情人”三个字给咽了回去。

“你的嘴真是跟你的名字一样，一刻也不消停。”不动当然猜到了他的心思，“知道的就一定都要说出来吗。”

从来都是个感情泛滥的家伙，拉低神修养的没品神，以前是，现在还是。不动不喜欢，可他也并不讨厌。

会议室内僵持不下的气氛被二人打破，既然命运神已经出面，协盟各人对这件事的裁决显然已经有了答案。

“这么说，是你们帮了夏因？”弥梦离心思细腻，很快便反应过来个中缘由。

“不辞而别的一点小小补偿罢了，大家都有份的。”不休揉了揉被掐疼的胳膊，“再说神裁协盟有你们看着，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总比我这个家伙靠谱吧。”

不动难得没有反驳这句话，却也不做评价。

夏因望着门口一唱一和的两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

“小伊是我看着长大的，可我却没能在最需要的时候陪伴他，这确实是出于私心的决定，往后发生的一切，我都会承担责任。”

“好，夏因用情至深，我同意了。”拉斐尔窝在座位上吃小饼干，又递给尤列尔，“快，快说你同意。”

“……我也同意。”至恶之神推开弟弟用来贿赂自己的饼干，可即便不是这样，善恶天平也依然做出了自己的裁决。

事已至此，即使是秩序龙尊也不得不让步，看见老东西吃瘪的模样，次元倒有些得意起来。

“不过，他的入职测试，我要亲自来检验。”秩序双手抱臂，仍有些不满，“除非得到我的认可，否则这小子别想踏入神裁一步。”

“那他可要吃点苦头了。”黄金有些难以言喻地挑了挑眉，凑到希望之神耳边悄悄说。

夏因对此笑而不语，秩序确实有意刁难，可这次并不一样。神不会再让他的孩子独自承受一切，往后的路，他们将会共同面对。

夏因的逃避造就了错误的一切，如今也将由他亲手弥补。这是他们宿命的终点，亦或启程。

神的攻势凌厉又毫无破绽，阿洛伊斯疲于应付，却找不到任何反制的机会。

这时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凡人与神明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对于夏因来说，毁灭一个国家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曾经身为城主的他，也不过是借用了深渊的力量，才堪堪与夏因打成平手。如今取回神格的希望之神才是全盛姿态，只需命中一次便能将阿洛伊斯彻底击退。

次元龙尊站在一边摆了摆手：“对付夏因都破绽百出，要是在那老家伙面前，不得把你碾成齑粉。”

夏因一大早便拜托他展开一处足够坚固的空间结界，说是要帮助他带回来的孩子修炼。神的试炼对于凡人来说还是过于严苛，实力相差过大，不战便胜负已分。

一轮交战点到为止，夏因从半空中落下，手持神杖走到阿洛伊斯面前。青年还没能从上一轮猛烈的攻势中回过神，体力不支地半跪在地，勉强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神明的攻击实打实地落到身上，阿洛伊斯躲闪不及也只能被迫接下，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口，说是体无完肤也不为过。

“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点？”夏因俯下身与他对视，抬手用希望之力为阿洛伊斯疗伤，似乎很久很久以前，这一幕也曾重现过。

彼时的少年也曾在王兄精湛的剑法下节节败退，可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对手，坚强的少年始终没有认输。

许多年之后，面对一世罪恶既定的结局，阿米尔城的君主将会回想起，满嘴跑火车的烂神给他讲冷笑话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不，再来一遍吧，还不够。”阿洛伊斯摇摇头，回握住夏因为他疗伤的手，重新站起。

那是他最爱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烂神。至少有一句话，夏因从没说错过。

“不用对离别感到难过，等你足够强大时，你和离别的所有人都会再次相遇。”

他想起那只被王兄杀死的兔子，封印释放的力量复活了它，如今正被夏因养在自己的卧室里。

他想起日光之下的阿米尔城，离开前他们站在王宫顶端的露台上俯瞰全城，人民失去了统治者，缓缓前进的步伐却从未停下。

如今青年已然不再是凡人之躯，就连阿洛伊斯自己也说不清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的身体不再感知时间的流逝，拥有不稳定又无法掌控的力量。

曾经失去的一切都回到了自己身边，他得到了夏因的吻，于是最后一个愿望也跟着实现了。

“我体内的力量还不稳定，需要大量的训练才能找到更好的控制方法。”阿洛伊斯重新将剑举起，“至少在此之前，不会停下。”

听到这句话的夏因愣了愣，随后释然地笑了出来。也许这才是小伊，是希望之神当初所认识的那个单纯的孩子，他长大了，却又一点也没有长大。

阿洛伊斯的剑再次挥出，撞到了坚硬的法杖上，他试图引导着尚不稳定的力量与神明对峙，原本有些于心不忍的夏因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听说当一个人的愿望过于强烈，神明便会投下视线。阿洛伊斯的愿望如此简单，又如此幸运，成为了那个被神永远注视着的孩子。

夏因举起法杖再次准备吟唱，却被一股熟悉的力量禁锢住了行动，那是阿洛伊斯与生俱来的，能将人变为石像的能力。

可这样的法术对神明不起作用，最多也只能禁锢数秒，但就是这短短几秒的时间，对阿洛伊斯来说已经足够了。

反应过来的夏因挣脱桎梏，转而用另一只手在脚下召唤法阵，无数金色的蝴蝶涌现，围住了阿洛伊斯。

青年撤回禁锢神明的力量，转而将石化的能力作用于自身，夏因的蝴蝶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随后又被自身所释放的力量弹开，化解了整个进攻法阵。

曾经的阿洛伊斯太过弱小，只知道这份力量的尽头是毁灭，也许夏因还有一件事没说错，少年真正的力量源于守护。

欲望与希望也好，毁灭与守护也罢，力量真正的意义从来只取决于使用他的人，而不在于力量本身。

阿洛伊斯抓住机会下意识地进行反击，夏因的反应已经足够快，却也只是侧身堪堪躲过，衣角不免被削去几片。

“越来越熟练了呢，小伊。”夏因颇为欣慰地笑了笑，“不过，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为好。”

阿洛伊斯这时才注意到，一只红色的蝴蝶不知何时停在了佩剑的锋刃上，当他再想调动力量进行防御时，已经太晚了。

紧接着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了出去，一直摔到地上飞出几米远。

夏因好整以暇地坐在半空中，怀里抱着巨大的法杖，托起半边脸颊看着自己。

“想要挑战神明，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夏因的能力并不为战斗而生，可他却在神裁协盟历年的比试中无一败绩。一旁观战的次元暗自腹诽，要想打赢希望之神，那这小鬼可得吃不少苦头了。

“罢了，你的水平也就到此为止了。”秩序遣散了化形出的水龙，居高临下地望着倒在地上的阿洛伊斯，“我不反对你加入协盟，但这并不代表我赞同。”

秩序龙尊此言一出，众人悬着的心这才平稳落下，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我就说吧，这老登肯定会轻敌，你还不信。”拉斐尔拍了拍至恶神的肩膀，靠在一边指指点点，“前几个回合就跟这小子打得有来有回，太上道了。”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感觉我哥最后是起了杀心啊。”无序站在次元龙和正理身边，“这也太离谱了。”

“他要是真跟这小鬼打成平手，恐怕以后在神裁协盟里脸都要挂不住了。”

次元龙尊挑挑眉，心想这小子干得漂亮，最后几个回合愣是把秩序逼急了，连水龙都敢放出来，要不是有结界，恐怕能把半个房子冲垮。

这场比试下，阿洛伊斯接下了秩序龙尊三轮进攻，躲开了一次，又利用自己的能力化解了一波，虽然他的反击没能对秩序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也没让这位龙尊占到半分便宜。

秩序龙尊最后确实是下了死手，阿洛伊斯本就不是协盟的成员，也并不具有成神的资质，对他的考验并不需要点到为止，即便失手杀死也不为过。

从天而降的水龙竟被阿洛伊斯全数接下，青年并没有意料之中地粉身碎骨，却也倒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这令秩序龙尊不得不重新审视阿洛伊斯的实力。

夏因赶紧走过去替阿洛伊斯疗伤，暗自腹诽老古板下手也太狠了点，他都不舍得这么对付小伊。

阿洛伊斯从一阵温暖又熟悉的触感中缓过神来，他费力地睁开眼，夏因模糊的身影在自己面前不断摇晃。

“结束了吗？”

不知到底是伤到了哪里，只觉得全身都疼，连呼吸都很费劲，他只问了这样一句话，都伴随着一阵来自胸腔的抽痛。

“你别说话了。”夏因一脸担忧，颇有些自责的意味，甚至察觉不出自己略显强硬的语气。

至少这场像闹剧一样的入职测试算是匆匆结束了，阿洛伊斯足足躺了一个星期才恢复过来。

“怎么不知道躲啊，那家伙想杀你，你真就硬接吗？”夏因还是忿忿地敲了敲阿洛伊斯的额头，让他很想打开看看这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青年靠在床头，背后又被贴心的神塞了个靠垫，夏因抱着的雪兔像是受到了惊吓，匆匆跳进了阿洛伊斯怀里。

“躲不开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夏因解释那一瞬间的感觉，当阿洛伊斯看着那条巨大的水龙在头顶盘旋时，他感受到了一种来自更高位面的、无形的压迫感，令自己惶恐、颤栗、动弹不得。

这是同为神明的夏因所无法理解的，神天生克制万物，芸芸众生没有任何一丝回旋的余地。

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接下神的裁决，可阿洛伊斯还不想死，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一切，怎能这样得而复失。

也许是这股执念超越了身体的极限，跨越了生死与神裁，也许就是在那一刻，他找到了自己对于力量的答案。

如果他存在的意义便是守护，阿洛伊斯希望他那微不足道的力量能够守护夏因的愿望，可夏因的愿望其实从没有改变过，因为他就在眼前。

“不动拜托健康神给我送了些药，让你能快点好起来。”
“神裁协盟的工作已经安排好了，下个月跟我去上班吧。”
“有什么事不懂可以去问轮回之神，就是正理，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秩序要是给你穿小鞋记得告诉我，别一个人憋着。”

这么多年过去，夏因还是像老妈子那样，事无巨细都要操心，可能这就是他爱一个人的方式。

又或许对夏因来说，他心中的阿洛伊斯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小皇子。他太想回到过去，而过去的一切又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神的身边。

阿洛伊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说什么，待夏因交代得差不多了，才堪堪凑过去吻了吻爱人的唇角。

神明显然被这猝不及防的偷袭打得措手不及，不正经的神在纯情这一块显得相当正经，被亲过的半边脸连着尖尖的耳朵也红了起来。

谁能想到屑神在恋爱这一方面竟然相当耿直呢，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吧。

事实证明，无论身为国王还是见习神官，阿洛伊斯总能将工作放在第一位，并且安排得井井有条。

老天爷赏饭吃，天生就是干这事的料，至少在工作上，两个充满事业心的年轻人颇有话题。

这也导致在旁人看来，阿洛伊斯一直与正理走得很近，下场就是时不时被无序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

“你有家了，不能理解单身的痛苦。”夏因像个老赖一样倚在法杖上，神明权柄的象征被他杵得像根拐棍，“年轻人正在单相思，原谅他吧。”

希望之神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只是脸上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彻底出卖了他。

毕竟正理两年前刚来神裁协盟的时候，可是一直追着无序问东问西，青春期的小男生很难不动摇。

“君子可不能夺人所爱啊。”吊儿郎当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哪里有因缘哪里就有他。

“唷，不休，你这是闻着味儿来了？”

地点正确，话题正确，来的人也很正确，夏因不免调侃起来。

“什么闻着味，把我说得像狗一样。”不休下意识便急着反驳，但仔细想想又确实是那么回事，“先不提这个，我来是通知你俩正事的。”

眼见不休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可把夏因乐坏了：“你还有正事？说来听听。”

“这不是老师跟老祖定下的规矩，十年之期已到，协盟又该打内战了。”

“亏你还记得这事，不过这一届可就有意思了，近两年的后辈再加上命神、运神两位大能，生死难料咯。”

在不休眼里夏因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至于冠军根本毫无悬念，因为眼前这个人便是。

“内斗可以说是神裁协盟的保留项目了，协盟的在职神官双人参赛，抽签决定搭档。”夏因想了想，还是有必要向阿洛伊斯解释一下，“虽然实力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我想更关键的往往是搭档间的互相配合吧。”

“净听他在这给你灌迷魂汤，可别揶揄我们了。”不休两手一摊，“所有人都赢过，只有夏因从没输过。”

“谁能抽到跟他一组，那届的内战就赢定了。”

希望之神颇为无奈地把揭人老底的家伙推走，他特地没提这件事就是想给小伊留点悬念，这黄毛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现在大概知道不动和不休为什么合不来了。

反观另一边，这个结局倒是在阿洛伊斯意料之中，他曾经问过正理，希望之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正理与夏因认识的时间并不算久，也只是在协盟的档案中对这位神明泛泛了解。至少从每个月的绩效考核来看，目前只有老祖、拉斐尔与夏因达到过S评级。

他知道夏因很强，甚至强大到了一个阿洛伊斯无法企及的高度。可即便是这样的神明，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自己。

两人仍在为武斗会的事而争吵，至于谁和谁究竟会分到哪一组，都是后话了。

世事难料，可能这便是创世神设立内战的初衷吧，阿洛伊斯作为见习神官这次破例参加比赛，而他抽到的搭档却是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存在，秩序龙尊。

“这下完了，以前都是我跟秩序老头垫底，现在该轮到你家的小鬼了。”次元龙尊看了看自己手中与夏因数字一样的签，“要不我去跟那小鬼偷偷对调一下吧，顶多再拿一次倒数。”

“不用，我相信小伊。”夏因抱着法杖靠在墙边，眼神一直停留在与秩序交谈的阿洛伊斯身上，“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我，说明他有自己的觉悟。”

是啊，养了这么久的孩子长大了，也该长大了。虽然夏因一直把他当成小孩，可也无法忽略一个事实，阿洛伊斯早已成为他心目中最期望的、独当一面的样子。

他记得阿洛伊斯刚成年的时候，自己曾开过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可以替你实现愿望，让全天下都只服你一个，很不错吧？”

堪堪成年的小皇子干净利落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如果人心也能用神力来实现，那也太廉价了。”

夏因骂他是个有便宜不赚的笨蛋，像这种人一千年都遇不到一个，阿洛伊斯却释然地笑了。

“还不是因为小时候，有一位神明和我说过，愿望要自己实现才有意义。”

是啊，自从阿洛伊斯复活以来，夏因就再也没听到过他内心的愿望，因为那个孩子早已找回了他所珍视的一切。

此后若不再有炬火，他的双眼便是唯一的光。

虽然此前离开神裁协盟许久，夏因的实力却仍旧不减当年，与次元龙尊从八强打进了决赛。

而另一边，阿洛伊斯与秩序龙尊也算不打不相识，在比赛面前，两人不约而同地决定放下成见。

最出乎意料也是最不被看好的组合，有过生死之交的两人竟配合得有条不紊。秩序的能力更适合作为团队的核心，而阿洛伊斯也默许了他对自己的作战指挥。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显然秩序龙尊比他更懂得如何分析战局，对协盟其他成员的弱点也了如指掌。

反观阿洛伊斯，整个神裁协盟也只有秩序和夏因与他交手过，其他人对于阿洛伊斯的能力甚至都不大了解。

面对未知的对手正是最大的破绽，秩序龙尊抓住了这一点，并不断放大阿洛伊斯的优势，竟然一路杀进了四强。

不巧的是，他们在半决赛遇到的对手是合二为一的善恶之神，拉斐尔终于如愿以偿跟自己的哥哥分到了一组，这不大开杀戒有些说不过去了。

对手也是一等一的难缠，好在最后僵持到双方体力不支，善恶之神被迫解除了合体，这才被秩序找到机会将两人逐个击破。

直到决赛的那一天，秩序与次元两个老对头相见分外眼红，阿洛伊斯踏上阵法前方的进攻位，向敌方阵眼的夏因拔出了长剑。

神明没有犹豫，青年也寸步不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确实是一场恩怨局。

次元龙尊抬手便将四人带入了展开的星系空间中，操纵着四周的星体发起猛烈进攻。

“只有离开这里，我们才有胜算。”秩序沉下心来思索破局的办法，一面试图攻击领域的操纵者。

希望之神吟唱的阵法化解了阿洛伊斯与秩序的攻击，此刻的局势对他们而言略占上风。

“继续牵制？”与次元交手几个回合后，阿洛伊斯暂时退到一边。

“有希望之神在，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秩序摇头，“卖个破绽，我掩护你。”

夏因深知，他们加起来也敌不过对面势如破竹的攻势，必须互相为对方拆火，战线拉得越长，回光返照的能力就越有优势。

想来秩序也是看穿了这一点，准备速战速决。

阿洛伊斯在次元龙身前虚晃一枪，转而向阵眼中的夏因刺去，次元来不及回防，夏因只能举起法杖硬生生接下这一击。

阿洛伊斯的偷袭被格挡，现在轮到夏因进行反击，他正准备唤出蝴蝶将对方逼退，却见阿洛伊斯先一步后撤，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血液融入虚假的寰宇星空，周围的一切逐渐被黑暗吞噬，熟悉的感觉再度将希望之神包围。

“抱歉，夏因。”

阿洛伊斯并不想动用这个能力，可他的身体本能地还记得，如今唯有走一步险棋才有赢的可能。

夏因有些不悦地皱眉，手上的动作却也不曾停下，吟唱起召唤光的咒语。

“驱逐黑暗之希望——”

萤火的光芒自夏因的神杖顶端亮起，对抗着阿洛伊斯召唤出的无尽黑暗。

“照耀大地之希望——”

黑暗中的次元龙尊茫然地感知着四周，失去了进攻目标，直到他看见夏因召唤出的光芒，却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不知何时凝聚出的水龙盘旋在星体上空，将虚假之空的恒星逐一吞噬，从黑暗中向次元龙尊俯冲而来。

“神佑之光！”
“圣决殛世！”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完成了吟唱，待到夏因召唤的光芒将黑暗完全驱散，湮灭一切的水龙早已近在咫尺。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夏因刚刚完成吟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次元被巨大的水龙冲出数米远，虚假的天体空间也随之消散。

夏因正想趁秩序攻击后的间隙上前偷袭，身体却一瞬间动弹不得，随即便被阿洛伊斯的长剑架住了脖颈。

胜负已分。

神裁协盟围观的众人无不感慨，秩序与那个新来的神官，第一次便斩断了希望之神一直以来的连胜。

“啧，这是什么损招。”次元想到在自己的空间法术里还能被偷袭，就浑身不自在，“花里胡哨搞半天，原来你在后面搓了个大的。”

有一说一，看见秩序拿冠军，比他输了比赛还难受。

“怎么，输不起？”秩序龙尊对他的嘲讽无动于衷，一手附上阿洛伊斯的肩膀，“我收回前言，你确实具有成为神的资质。”

言下之意，菜就多练，输不起就别玩。但好在这个结局还算不错，当然对某人来说除外。

“也不排除夏因对他家小孩放水的可能。”

不休颇为无趣地掏了掏耳朵，夏因总算输了，他应该高兴才是，可思来想去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至少这是在协盟公证下的，若将希望之神换成你，在那种情况下又能有几分胜算？”

不动反驳了他那幼稚的观点，转而问了对方这么一句。

“呃，可能会在小黑屋里被乱棍打死吧。”

不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开玩笑，他可不会什么召唤光的咒语，那种事不要啊。

神裁协盟十年一届的大内战圆满落幕，稳坐第一的某人也是彻底被踢下了王座。

“阿洛伊斯，学坏了不少啊，想到用这招来对付我。”

夏因闭上眼，至今仍旧能想起小五王被这陌生能力支配的恐惧，就连那时的他也要忌惮几分。

“抱歉，是我有些昏头了。”青年认错地低下头，双眼目视地面。

动用这个能力对于夏因来说，无异于直接揭开他的伤疤，希望之神的精神世界脆弱又敏感，这件事于情于理都是阿洛伊斯理亏在先。

夏因仍旧有些愠怒，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喉咙里却又停在嘴边。因为他知道，这一次并不是阿洛伊斯的错。

欲蝶并没有感受到阿洛伊斯的欲望，他的愿望并不是取胜，他的欲望也并非如此，那只是这孩子情急之下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如果不是这一招，他们也不可能抓到自己的破绽。只能说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夏因望着眼前这个不断长大又不停向前的青年，那是他的孩子，他的爱人，就像望着一面会说话的镜子，也映出了他自己。

他们都有愿望，有自己的欲望，希望之神同时也是欲望之神，向往希望的少年对欲望的执念最为深刻。

他终于记起自己是何时再见到阿洛伊斯身上的欲蝶。

青年将他洁白的躯体深深压入柔软的床垫，正是在那双近乎疯狂的眼睛注视下，一只鲜红的蝴蝶停在了夏因的指尖，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翅。

希望之神抬手，任由欲蝶轻轻飞去，他将留在这里，满足他的孩子最后的愿望。

两只欲蝶纠缠着飞出了窗外，可另一只又是循着谁的欲望感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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