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往昔依旧（一）

雨魄云魂

思维气泡

2025/01/07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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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当我再次见到他时已与之前的处境大不相同，身为实则被退婚的、对家族毫无贡献甚至还让其蒙羞的罪人，我那成长为掌权者的弟弟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来接我们时略显窘迫地站在一旁，时不时抬眸凝望，我一转头便与面露惊愕的他对视，更无法移开目光。

“他是谁？”心跳加速间跟在身后的孩子抓住我的衣角好奇地问，成功让我转移了注意力，我呼出口气，低头回答她：“他是舅舅。”

“舅舅是什么？”她更不解了，微微皱起小眉头继续问。我只能解释：“是妈妈的弟弟。”

“妈妈有弟弟！”那孩子惊讶道，这是自然，我从未与她提起。我不再回答，摸了摸她的头发，却听她童言无忌地直直指向对方，疑惑道，“那舅舅怎么不过来？”

“……他会过来的。”

果不其然，踌躇一阵后，他还是走上前来客气地打招呼，生硬的神态像刚才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之后他沉默片刻，似乎气馁于表现而彻底自暴自弃，又小声唤我：“姐姐……”

我有多久没听过这个称呼，只有在与他一起的时光才能不去想那些责任。不是在爸爸口中需要巩固家族社会地位的女儿，也不是丈夫心里只能代表合作关系的妻子，而是单纯的感情，会在幼年独自在家时互相汲取温暖，孤独寂寥之际握住对方的手安心入睡。

也许在我入神间没能及时回应他，便以为不愿理会而重新恢复缄默。那孩子却胆大地主动靠近抬头看他，因认识了新词而不停炫耀：“舅舅！”

他明显一怔，蹲下与她平视，表情都因接触孩子而比刚才放松了许多，轻捏她的手臂温柔哄道：“等会跟妈妈到舅舅那儿玩吧？”

“好！——那爸爸不去吗？”她一听到玩便欣喜若狂，但很快又思索，转头看我，天真烂漫道，“爸爸会来玩吗？”

我没有告诉她关于我已与她的父亲离婚的消息，而弟弟从我的迟疑神情上肯定能洞察一二，见状一把将她抱起，委婉道：“爸爸太忙了没时间来，先跟舅舅去玩吧。”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毕竟这些年我刻意避开了与他的联系，以致于如今相处都尴尬不已，一路上缄默不语。我抱有侥幸地思忖，也许他已经放下了，那样我们就可以回到正常姐弟的家人关系，他也不会知道怀中已经睡着的孩子是谁的。

毕竟那是我自己犯的错，是我执意将她留下的。

“跟上次看到的模样相比长大了好多。”

他突然开口，饱含笑意地寒暄，尽管下意识不停挑起女孩发丝的手指暴露了紧张。我隐隐叹气不去看他，甚至刻意忽视道：

“小孩子成长速度很快的。”

可我没想到他竟会将我们直接带到曾经住过的家中。那是我还未出嫁时和父亲、弟弟一同生活的旧宅，在这里我们曾度过最后一段美好时光。我伫立在熟悉的客厅里看他将女儿一路抱至房间安顿好，我想那一定是为迎接她新布置的，毕竟在我的记忆中这栋房子是没有专门给孩子的地方。意识到这点使我的心头一软，一直紧随的目光却在他回来时撇开了视线。

“她睡得很熟。”

面前人轻声道，又不想让气氛太尴尬，继续开玩笑，“就是睡姿有点差，跟姐姐小时候完全不一样啊。”

我知道，那孩子的性格也跟我一点不像，或许更多的是像她的父亲吧。

亲生父亲。

“姐姐？”

我听闻一抬头，惊愕地发现他竟在我未能察觉间靠近了许多，此刻正专注又担忧地盯着我，温声细语地询问，“怎么了？”他的手如那时一样想亲昵地轻抚我的面颊施加慰藉，而我却下意识躲开了接触。

“……”

他瞬间动作一僵，手停顿在空中，没有想到我的拒绝，半晌才垂下眸喃喃道，“没关系的。”他这句话语气轻如鸿毛，仿佛只是在给自己安慰以免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他将手放下，再看我时已经恢复了平常，犹犹豫豫地找些其他话题，“你们就住在这里吧，明天我会叫人把行李拿来。”

他退后一步与我拉开距离，神色慌张地习惯性轻拍外衣准备离开，看见我的忧虑眼神又故作自在地解释：“不用担心，我有其他住的地方。而且最近公司事很多，估计也没什么时间过来。”

“你……你们，”他走到门外，最后一次转头看我，眼中的情绪晦暝阴沉，意识到不对又急忙改口，无措到露出笑容讨好，“安心住在这里就好，我不会经常来的。”

望见弟弟这副与他完全不符的卑微模样让我不知所言，关门的撞击声在此刻震耳欲聋，又很快归于死寂。

我再一次伤害了他……我悲恸地察觉到。明明是最不想伤害的人，却总是在不断伤害，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不解，似乎面前是道冰面裂口，稍有不慎便会摔得粉身碎骨，但停滞不前同样让人饥寒相迫，两条路的结局都是宣告死亡。

回到自己的房间，惊讶于这些与记忆里相差无几的装饰，一瞬间竟仿佛时光从未流逝，我也没有离开过这里。我坐在床边，静静观察四周，旁边的柜子上还摆着在偷偷相恋后的第一个生日那夜弟弟所赠予我的礼物——以及手捧一大束玫瑰。

为了逗他我说自己不喜欢玫瑰，尤其不喜欢红色的。所有人都选择红玫瑰，看起来烂俗且无趣。那时年少无知的弟弟突然便慌了神，恨不得把玫瑰凭空消失，又急着赶着问我到底喜欢什么花，下次一定买对。

——而我如今早已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

只记得在决定订婚宴后不久，他便在独处时红着眼问我能不能不要走。那熟悉又令人沉醉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温暖体热包裹我的身体，尽管是侵占的进犯举动也叫我安心接受。他轻吻着我，俯下身紧紧拥住，搁着衣物抚摸颤动的腰，将热气全数喷洒在脖颈处，让我心痒难耐。

他又不断低声倾诉自己的爱意，天真地以为只要我不愿意就能改变。我的弟弟，我的血缘亲人在那时未开灯的昏暗房间中沙哑地承诺他会娶我为妻，和我永远在一起，只求不要离开。

……但我想，若我们真是夫妻就好了，起码能名正言顺地生下这个孩子。

——不对，不能这么想。我猛地回神，意识到这种沉沦绝对是不能继续的。若是为他好就更应该回归正轨，趁他的人生还没有因我的过失出差错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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