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 【花邪】残音

【花邪】残音

06

落花斋

2025/01/15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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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花正在梳妆台前卸头面。他还穿着白娘子的戏服，刚摘了宝石亮片，就见镜子里多了两个哥俩好，微微挑眉。
“解老板。”吴邪挣开了黑瞎子的胳膊，站在他身后微微弯腰，看他卸妆的侧脸，由衷赞叹道，“今晚唱得真好。”
解语花听罢，睨了他一眼，“小三爷的意思是，我以前唱得不好？”
吴邪一怔，惯有的伶牙俐齿在解语花面前全部卡壳，结结巴巴地仿佛被某个发小夺了舍，“没，没有，没有这回事，以前唱得也好听，真的。”
解语花忍着笑，支着下巴扭头看他，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水光潋滟，有意逗他，“有多好？”
吴邪哪里说得出来，脸一下子就红了，支支吾吾半晌，最后憋出一句“梨园第一”。这下解语花直接笑出了声，在吴邪的窘迫中清了清嗓子，笑盈盈地道谢，“好，谢您吉言了。”
这边两人面对面说笑，显得站在后方的黑瞎子孤零零的。他完全没有上前搭话的意思，从烟盒里抖了根卷烟点了，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和眼前这位解老板。和其他戏班的后台不一样，这里虽满满当当，却十分规整，来往的戏班众人也极为规矩。他墨镜后的眼睛充满审视意味地盯着解语花，心头疑虑更重。

解语花请吴邪来是有正事的，他示意吴邪找个椅子坐过来，然后从一旁的杂物中翻出了一份崭新的文件递过去。吴邪接过仔细一瞧，却是一份合同。吴邪不明所以，就见解语花郑重道，“这些日子多亏了你，我们戏班才能勉强在四九城站住脚，我知道你花了不少钱，所以想把荣盛楼的一半股份让给你。”
荣盛楼这座戏园子不仅唱京剧，平日里也会请唱大鼓、讲相声、快板平书、杂耍班子来招揽客人，又经大小报社天花乱坠地吹捧，如今算是北平城炙手可热的戏楼，短短几日便收益不菲，未来更是不可限量。解语花说要送股份，那完全就是在送钱，吴邪当然知道其中利害，赶忙推辞，“我帮你不是图这些，真的，而且我也不差钱。”
吴邪说自己不差钱时有些心虚，他的小金库已经见了底，自己的古董铺又入不敷出，但他宁愿将自己塑造成土财主，也不想解语花这样谢他。
解语花却道，“正因为我当你是朋友，这世上没道理总让好人吃亏，而且我也存了私心，想借吴家的名声一用，你成了我们戏楼的股东，想来陈四爷也不会再为难我们。”他说得诚恳真挚，见吴邪还是摇头，蹙着眉，声音低下来，有些难过道，“还是说吴小三爷瞧不上我，才不愿接手吗？”
吴邪瞧他是真有点伤心了，只好硬着头皮同意。他一贯喜欢帮朋友，从没有想过从中获利，如今捧着合同，像捧个烫手的山芋，一直到坐进了汽车，也还是茫茫然不知所措。
黑瞎子也在琢磨这笔买卖，他知晓一座戏园子的营生和收益，这荣盛楼的前班主二月红又曾是平津有名的角儿，戏园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如此看，解语花确实是存了报恩的心。难不成这世上当真有好人好报的好事吗，黑瞎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算他脏心烂肺，以小人心度君子腹吧，然后他提醒吴邪，“既然解老板有心，你应该找个律师，好好拟一下条款。”
吴邪啊了一声，“不用这么麻烦吧，大家都是朋友。”
黑瞎子笑道，“难怪二爷说你没有经商头脑，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更何况只是朋友，你问问二爷，他和三爷的帐是不是清清楚楚？”
吴邪心道，何止是二叔三叔，就连自己的小铺子，和吴家的来往账目都是清清白白，从不缠在一起。他想着这些，当晚就没睡安生，第二天起了大早，找来了深得二叔信任的律师，约了解语花，细细将合同重新拟定了。
荣盛楼一半的股份不是个小数目，吴邪不肯白拿，在算过账后，填了张支票，真真正正投了一笔钱。在支票上盖了私印，吴邪不禁有些感叹，他最近填支票的次数比前二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合同双方都诚意十足，在律师的见证下，签约很顺利。当天，吴邪名下就多了一桩产业，成了荣盛楼的吴老板。
荣盛楼的两位老板约着吃了顿午饭，算是庆祝合作。从春华楼出来后，吴邪记挂着黑瞎子口中的好东西，匆匆告别了解老板，又忙不迭坐车从南城外到东大街，上门讨礼物去了。
黑瞎子的祖宅卖了后，在东安门大街附近的如意胡同买了个三进的四合院，院落不大，胜在清幽雅致。门房认得吴邪，领了人就往正房去了。
黑瞎子正歪在贵妃榻上听留声机，见吴邪进来，懒洋洋地不愿起身，手指敲一敲木榻算作招呼。
吴邪溜达到他身边，理直气壮地问，“我礼物呢？”
黑瞎子往旁边一指，“自己拿。”
吴邪把他旁边矮几上的皮质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袖珍手枪，他一向喜欢这种小玩意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黑瞎子揽住他的肩膀往怀里一带，笑道，“德国产的，能装七发子弹，还能自动上膛，喜欢吗？”
“还行吧。”吴邪低头拨弄保险，兴致勃勃地举起手，闭一只眼瞄准，自己配了音，“砰！”
黑瞎子纵容他的口是心非，又问，“要不要去西山骑马？顺道试枪。”
吴邪当即欣然应允。他的骑术也是黑瞎子教的，这位根红苗正的八旗子弟，跑马猎鹰样样拿手，斗蛐蛐玩牌不在话下，甚至还会看风水，批八字，简直是个全能纨绔。

吴邪忙忙碌碌一整天，正事也有，娱乐也有，感觉甚为充实。到家时天色已晚，身体虽疲惫，精神却极好，哼着小曲往卧室走，想先痛痛快快洗个澡。
谁知一踏进正院，吴邪就发现大厅灯火通明，里面隐约有人影晃动，瞬间有种不详的预感。他蹑手蹑脚，手心全是冷汗，抱着一丝侥幸心态从房门口探头进去，被沙发上坐着的人瞧了个正着。
那人冷笑一声，“小三爷回来了？”
吴邪一僵，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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