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堡、可乐和碎冰冰

Remon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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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铁口中出来时，望见那天际中的霞色缓慢渐淡，逐渐与最后一丝夕阳消逝、吞没在深邃云间。
　　
　　吹拂过脸边的晚风轻盈舒适，浑身十分轻松。
　　要说预留的作业，是几乎没有的，都在下午空降的自习中完成了。老师们紧急开会的时间非常长，大部分人趁机抓紧了一下时间，便在下半节课中便变得游手好闲起来。
　　也就是说，这个周六日也几乎没有作业了——当然也不排除老师可能安排的空降作业。
　　
　　之后他们照例搭伴去参加补习班，再出来时，已经错开了周五的晚高峰。也就是此刻，整个夜市进入活跃时段，霓虹灯光挨个挨个的亮起，炫彩与暖光映入少年们清澈的眼。
　　
　　今天的确是没什么事了，但就这样直接回家也很无聊，不过就是独自呆着消磨时间直到洗漱时。不如干脆就一起在这街中逛逛耍耍吧。在补习班课间时，这无意间的提议被两人举双手双脚赞成，也在此时此刻得以顺利实现。
　　毕竟他们都不是固执的书呆子少年。
　　
　　成功置身于商场街。那要做的下一件事，便是关乎晚餐的抉择了。手机上琳琅满目的店铺被粗略扫视着，数量庞大，还未等两人抵达那件过分精彩夺目的橱窗前，他们还没能从里边定夺出合适的来。
　　被悉心装饰与设计的那个玻璃橱窗，里面贩卖的是盲盒，他俩本来也就对其没什么兴趣。紧接着，目光便成功被旁侧显眼的存在——那家快餐店所紧紧夺住。
　　
　　在此且不提过了阵就回心转意，开始沉迷于收集盲盒的其中一位就是了。
　　嘘，那也属于后话的范畴了。
　　
　　重云抬头看向那醒目的招牌，以艺术字展现的外文词，那释义与颜色设计一看就挺刺激食欲。针对快节奏生活中的工作派、学生党，卖的速食西餐，以满足他们短时间内补足热量的需求。是汉堡、薯条、炸鸡之类的盛产驻点。
　　他想想，回应对方亮亮的眼道：“不过不能吃太多。”
　　
　　“放心，我也并不常吃。”
　　行秋推开那件沉重的玻璃门，空调冷气扑面而来，另伴随令人舒适的轻音乐渐渐入耳。
　　
　　究竟是谁前阵子经常点快餐外卖的呢？是谁呢？跟紧进入快餐店门的后来者耸耸肩，没有戳穿这一言。
　　最近父母仍然出差在外，行秋常来家里呆着陪他学和耍，再去买菜洗碗比较耽误共处的时间，他也就被安排了几次快餐外卖。不过也问题不大，大不了他再多去楼下锻炼锻炼，这些都能消耗掉热量。
　　
　　
　　两人前去收银台处，开始根据桌上的菜单点菜。
　　
　　————
　　
　　“来咯来咯，随便点了点，这些正好能吃饱。”
　　
　　透过行秋两侧掌间看去，托盘中间放置的，即正是今天的晚餐内容了。盘中宣传当季特色菜品的广告纸上，是两个被食品纸包的严实的汉堡，一盒沾着盐渍的薯条和薯角，还有下边两包佐料和铺平的正方形餐纸。
　　
　　另外两杯饮料、鸡块，也都是偏大份的。还有两个沉甸甸的饮料杯，看上面的图形，自然就是汽水啦。
　　买多了吧...重云在心中感叹着这个丰盛度，说道：“确实，也已经很够了。”
　　
　　“不够还可以点。”边说着，行秋边去撕那佐料包装袋，红色的酱汁顺着软口往外溢出，被挤在餐巾纸上。
　　没有作业的夜晚，那份愉悦的心情油然而生，加倍促使了人的食欲...但也很让人担心着浪费的隐患。
　　
　　相对两个人平常的食量，吃完这些就已经算九、十分饱了。目光在这晚餐上停驻间，重云不禁还是这么想着，但很快便被来自美食的诱惑引导，将那些担忧抛之脑后。那丰盛晚餐之中的薯角简直是越看越妙，比外送的要更酥脆些，驱使他忍不住伸手去拿。
　　“是不是有些过于丰盛了...那，正常AA？”
　　
　　“不不不，为了感谢重云兄近日的接济，我来请你就好。”放下那两包拆开来的番茄酱后，行秋微笑着轻拍双手，将其竖着合十起来，就像承蒙了对方的许久关照那般诚恳。
        ——不过实际情况根本不是这样。
　　
　　毕竟那堆番茄酱可是含有少量辣椒粉的，你我他皆知的常识。
　　吃薯条不沾番茄酱，重云也因此失去了人生一大乐趣，行秋常这么说。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往这边推来的餐巾纸——此要素意图明显，又被重云不着痕迹地推回，他以眼神礼貌谢绝对方，又阐明道：“我除了腾出来个地方让你看书，剩下的什么也没做吧。“接济”...不存在，只是平常的一起玩，也并不麻烦。”
　　
　　唉，又是对方式微妙的用词，“接济”显得像行秋遇到了什么困难，他成了行秋口中的“救济神”那般。
　　当然，现实情况也并不是那样，此词的来缘应是对方家里短暂但激烈的父子矛盾，让当时不打算妥协服软的一方——行秋改了主意，短时间内不再回家住了。他空降进在室重云家，以各种借口和其同居与一起上学，已经一周有余。
　　但此纷争也并不用担心，是小事。就当事人阿旭和行秋两人所言，过一阵他爸就会消了气，忙于工作。当然道歉也永远没有迟到，此矛盾就被消化了。
　　
　　殷勤诚恳的酱汁品尝邀请被谢绝，行秋本人也并不在意，自然接过纸巾边侃侃而谈：“图书馆啊，书吧啊那些地方，都不如和你一起呆才有趣。书是一个人看的，得沾点人气，有的“书”也得和别人看才行。”
　　
　　此句话有道理的。行秋一向真擅长自圆其说。重云抱起臂，看向旁边的落地窗看去——外边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隐约透着地上的灯火光晕，泛暖淡色。
　　“…你说的也没错。其实，我也可以陪你去图书馆，正好这周也没什么事要干了，看些书也好。”
　　
　　行秋嘴里正塞着汉堡包，闻言高兴的点点头。遇上美食的款待，谁能不心情大好？
　　
　　“噢，他们下周末才回来，我下周五和周六也可以和你出去。”重云想起，补充着。
　　
　　“唔唔唔...妙哉。我们可以看书，还可以去更远的地方玩，赞颂中学生美好的周末——” 嚼完嘴里乱七八糟的食物，行秋从桌那边倾身凑过来了些，嘴角还残留着少许酱与肉汁，“但是是没功课时才有的限定优待，之后指不定会有意外任务降临。要是有的话，重云你打算什么时候写？”
　　
　　“周日晚上吧。”
　　他简单想想，回答道。
　　
　　“你把作业拖到周日再写诶，真少见。唉......我们的好学生重云也有堕落的这么一天啊。”
　　
　　那是因为这一整周的学习状态不错，难得的没有任务可做，再说，高中生没作业谁不想休息？
　　“本来作业也不多，就只剩课外班的了...我有信心，就算再留了新的，那天也是能搞定的。”这么说着，他便暗自感到得意，和对方一样把嘴塞满，进行一整个汉堡的快速进食。
　　
　　行秋倒腾着手里的吸管纸，细想觉着莫名的既视感...
　　“不过，这好像是我的原话吧？”

对方笑笑地看过来。闻言他怔愣住，攥着包装纸的五指下意识抓紧，目光开始游移飘忽。塑料油纸在指间收紧、变形，发出轻微细碎的声。
　　
　　“嗯、什...？咳咳...”
　　
　　便试图坚定地对视回去，装作正常，再选择性无视掉自己过烫的耳根。
　　
　　“我们好好放松，不要想作业的事了。”
　　
　　——
　　
　　不讲作业，那就轮到了畅谈时间。
　　
　　显而易见的，横在中间的餐桌履行了它本分的功能，自然也拉开了谈话两者间的距离。仅是短时间内还好，但这晚餐也进行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桌子的存在便对独属于两少年间的氛围显得有些...多余。
　　他们不仅吃饭，说话，还有多次的眼神交流——里边蕴含各种各样的意思。
　　
　　方才经反复组织过的措辞显得生疏、不完满，行秋无论如何去绞尽脑汁，都无法确定对方能够理解表达背后的涵义。此刻听众正兴趣盎然的听着，明显是对自己卖的关子入了戏，于是他以吊对方胃口不好为由，干脆起身坐了过去。
　　
　　现在方便许多了，方便他随心所欲地捣鼓重云，当然也更方便于他进行一些奇思妙想的输出。
　　
　　就比如——
　　
　　“汉堡是我，可乐也是我。”
　　
　　这听起来，像是要做小孩时候会玩的那种角色扮演游戏，也或者…只是个短暂的比喻游戏？应该可将其归结到这位那十分孩子气的惯态吧。
　　
　　重云自然配合道：“那我是什么？”
　　
　　挤按塑料盖的过程很解压，明明稍微使劲就可能会戳破，但杯里的饮料就是很难洒出来。行秋着迷于手里的这个小游戏，即兴思索着答案。忽地，他灵光闪现了，在脑海迅速抓取那个浮现的关键词。
　　“你是碎冰冰。”
　　
　　碎冰冰稍微思索了下，听不出来里边的暗喻。他默默盯着对面的人，汉堡与配料塞满了嘴，脸颊鼓动似安静进食的仓鼠，表示愿意聆听。
　　少年认真吃食的模样常见，但加上那双安静等待答案的蓝眼，猫般乖巧的脸庞——还带着点未褪的婴儿肥，显得整个人更可爱了。
　　
　　能够在难得闲暇松散的周末前夜与重云约会，又能饱这样的眼福。那句话怎么说来说着...多谢款待！
　　行秋快乐地用手里的薯条抵着重云的脸颊，细细的盐渍与一块红酱被点、晕在上边。
　　
　　“唔，这个很好理解吧。”
　　那浅色眼中透露出一丝迷惘。碎冰冰，和自己能挂钩吗？以前确实也有人说自己像冰，但他从未十分在意过这点，只是在以前偶尔想想原因，现在则不太关注了。
　　那并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相比之下，现在还是先搞清楚行秋的脑回路更重要。
　　
　　好吧，这个男孩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就像冰，只是...小小的，一戳就会化，再戳就会滑开。就像此刻手里的这杯可乐，需要安静地，缓慢地将他浸泡在冰水杯里，融化的速度才不会那么快吧。
　　是合理的自圆其说，而且这比喻也极其形象，放在胡桃香菱那边讲也会同被这么认为的吧。行秋一时间心情很好，托着脸微笑，同时手伸向托盘中抓取鸡块。
　　
　　没办法，尽管眼前这副面孔让人过分熟悉了，但因特殊心愫在心理层面的分数项上的加成，日复一日看着这人都能看出新鲜劲来，且越看越新鲜。
　　作个简而言之的解释，那就是刻板印象不易改变，但那之中人所欣赏喜爱着的部分只会越深刻。
　　
　　
　　浅蓝色男孩貌似思考到了什么，但话就在嘴边说不出口，也还没反应过来刚才那根薯条尖尖上还沾了东西。
　　在刚刚自己沉默思索的过程中，对方那副笑容之中短暂浮现的些许傻气......？应该是看错了，嗯。
　　
　　重云看了眼身侧的行秋，他现在更好奇于到这人版的解释，便很快地忽视掉了这个念头。
　　
　　“不理解的话也正常...”
　　但不及等到后半句中潜在的答案，下一瞬，唐突发生的状况便将解释暗喻的进程阻碍——
　　
　　“咳、咳咳！！”
　　——他猛烈咳嗽，差点被下咽的食物噎住。
　　
　　抢救呼吸是首要紧的事，重云连忙拿起手边的可乐，猛灌一口。
　　
　　饮料杯沿就着嘴角倾斜，灌入冰凉碳酸汽水后，气泡在口腔内轻轻炸开。舒爽带劲之余，又觉着液体里边像是缺少某些应有的棱角，那应当是…
　　他接过递来的纸巾，感到十分意外，挪开杯子边摇边道:“我的碎冰冰呢？”
　　
　　没有冰？
　　
　　行秋正拍着重云背的手停歇一瞬，目光落向纸杯外壁，若有所思。在对方去核查那小票单时，他端起满当当的可乐杯也喝了一口。紧接着，口腔中传出了牙齿嚼嘎呗脆的响动。
　　是碎冰块。
　　
　　答案水落石出，格外清脆的碎裂声也自然是被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了眼重云，嘴角浮现出得意的笑。
　　“啊，被我吃了。”

end.

——
　　
　　真相大白的时间到，原来有一杯没放冰，而那杯有冰块的正好被行秋拿去喝了。
　　
　　“我和你差不多时候才喝的，没发现问题，后来才发现我这里是正常的加冰，你那边没有。”面对着对方质问的眼神，行秋摇摇头，表示澄清自己的清白。
　　
　　“那就是我核对小票时没看清楚了，问题不大...喂、喂！”
　　
　　不知什么时候，那人竟凑得更紧了些。两人越来越近，近到出口制止时已然来不及——
　　带着些许柔软的刺痛落在脸侧。
　　
　　他的手撑到这边，他闭着眸、细细地吻着唇角。那缕长发丝随角度垂落，清香味道羽毛般轻盈地扫下来，若有若无...遭，是家里洗发水的味道。
　　脸更烧了。
　　
　　“就一口嘛。”
　　说了要被吃，那便吃。
　　
　　重云唰的一下起身，低着头收拾餐桌上的垃圾，再把它们光速捞到托盘上。再起身时，他没忘先短暂地瞪了眼说话者以示心理，紧接着便托起垃圾、径直跨过人往外走去。
　　
　　即将走到垃圾箱处的他停顿了下，又折返回来猛地抄起书包，嗖的一下扛在肩上，逃般地大步离开。
　　
　　小少爷因此饶有兴致，赶紧抬头去看那人的脸。时机不巧，重云已将脸抬偏向另一侧，那应当十分有趣的表情被头发挡住了。
　　不出意料，仍能瞅见耳根处一抹红。
　　
　　“好吧，那我们走！”
　　行秋偷着乐，也学重云那样嗖的一下抄起包，起身跑着前去紧跟。
　　
　　
　　“......他们提供加冰服务吗？”
　　
　　开门的手一顿。
　　“不了解，”行秋微笑道，“不然你去问问？”

end.
（彩蛋在l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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