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夜】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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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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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阿圭罗·阿尼亚斯。
是全名。他把这句话放在心里念叨。
昆·阿圭罗·阿尼亚斯！
母亲的声音渐渐变得尖细而恼怒起来。她曾经是个温柔的女人，也仅限于她用那双踩着尖尖高跟裹着纤细皮革的脚踏进昆家的院子之前。在进入昆家族之后她就不再代表她自己了，她不可以温柔不可以天真不可以善良不可以愚昧，那些都是能够杀死她的东西。一旦她放下警惕对周围环伺的那些其他女人们露出微笑，跟她们说上一两句话，说不定第二天就会被裹在白布里扔到外面去。不行，她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变成那样。于是她学会了刻薄学会了高贵，她要变得比谁都像昆的夫人，这样她就赢了。然而这时候的她已经不认识当初的自己了。
阿圭罗也只是从侍奉母亲的老仆那里听说过一点过去的事情而已，他在老仆断断续续的唠叨中拼凑出过去的种种，然后试图在母亲的脸上找出点点温柔的痕迹，但他只看到了浓重的妆色和抹不脱的疲惫。
母亲，您叫我吗？他抱着书转过身去问道。
为什么她会如此轻易地被改变呢？这样有趣吗？这样有意义吗？她是被什么东西改变的？爱吗？恨吗？抑或仅仅是一种，与这两样东西都无关的胜负欲？
阿圭罗垂下眼眸，睫羽密密麻麻地遮住眼珠，站在那听母亲训诫。他犹如身处泥淖动弹不得，浑身只有一双眼睛可以勉强游动，如同圆肚的金鱼在即将干涸的水塘里挣扎不歇。
有什么东西呢？有什么东西足够有趣味呢？

你想要的东西——
神水扑卷而来，不管不顾地将他带进门里。
都在塔上。

骗子。阿圭罗要骂。他实在是有理由骂海顿，有理由骂这座塔。但是这些欺骗了他的存在仍不是最应当归咎的对象。他若是有骂人的冲动，有19%的概率会去找哈驰吵架，有23%的概率会去找什伊树聊天，有17%的概率会围观安德罗西、阿娜克互相冷嘲热讽……有41%的概率会去找蕾哈尔，笑得真诚暖络恰到好处，甚至会给予蕾哈尔一个怀抱和无数安慰。
而他心底藏起了无数座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排满了笔记本，每一本每一页都用贵族式的花体、优雅高贵的言辞、他学过的所有语言，以刀刻出了世界上最狠毒的话语。他恐怕有千万次，不，数亿次，都在诅咒蕾哈尔，居高临下地把她描绘得一文不值。假如有一个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蕾哈尔打落下来，让她尝尝夜所承受过的冰冷孤寂。
那份苦楚，他阿圭罗可是在梦里反复体会过了……蕾哈尔，你又怎么可以幸免呢？作为始作俑者的你，怎么可以就那样趴在岸上呢？
当然要把你扯下来才好了。
阿圭罗布置好了一切，但是心里那份空缺就如同黑洞，无时无刻不在贪婪地吸取周围的情感，不断地向外扩大，无声的寂灭让他的脑海中尽是一片虚无。
我梦不到你，夜……我只能梦到海，而你却在海底。我们每上一层，只不过是在梦里多了一层的路要走。螺旋而下的阶梯，要跑一晚上才能跑完。当我气喘吁吁地来到有你的那片海旁边时，你已经落到了最深处，我就什么都望不到了。
什么都……
阿圭罗从梦里惊醒。他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和母亲别无二致的疲惫神情，眼下一圈乌青色，塌陷下去，像极了黑洞洞的礁石缝隙。

有人在耳边轻语，有人呢喃：你想要的东西，都在塔上。
30层的奇迹——“他”，从深海彼岸回来了。
神啊，原来你真的会奖赏虔诚的信徒吗？

（完）
2020.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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